第七十六章

「步將軍,今後還望你多多襄助,早日平定青侖之亂。」

二殿下慕容充一身華服,面容俊朗,舉著酒杯,一飲而盡。

步千洐滿飲而盡,慕容湛亦是面帶笑容,破月微笑不語。

自那日湖蘇城一役,已過了一個月。朝廷的嘉獎令已經下來,步千洐果然升為安北將軍。今日慕容充專程在城中酒樓設宴,為他慶功。

雖當日慕容充也是陷害步千洐的人之一,可如今同席歡飲,他竟無半點尷尬。甚至一次還主動提起婆樾城往事:「千洐,當日我並非針對你。其實於你,我是很欣賞的。來,滿飲一杯,你是王叔的結義兄弟,今後咱們如同兄弟一般!」

他說這話時,神態極為坦蕩。

破月完全相信他的話。因為他是皇子、他姓慕容,除了慕容湛這個怪胎,歷史上哪一輩慕容氏的皇子,不是爭得你死我活?所以他當日行為雖然齷齪,設身處地,卻也是他會做的事。而他今日重用步千洐,看的也是一個「利」字,與情分無關。

步千洐自然也看得通透,淡笑道:「末將與殿下也算不打不相識。」

聊到近日軍事,大軍穩步推進,青侖叛軍已龜縮到兩個州內,人數也從之前的十五萬縮減到八萬。大家都覺得勝利指日可待。

「戰事一了,我會上書皇兄。」慕容湛沉聲道,「諫議廢除青侖奴隸制。」

慕容充還未說話,步千洐一擊掌:「好!早該如此。青侖人與漢人並無不同,如此才能長治久安。」

他二人相視而笑,慕容充卻搖頭:「王叔,這個諫議,你不提也罷。朝中不是沒人提出過……父皇他不會同意的。」

大傢俱是一愣。

慕容充見氣氛冷下來,舉杯笑道:「來,祝大軍早日旗開得勝!」

夜色已深,慕容充又飲了幾杯,起身告辭。步千洐跟慕容湛落得自在。多飲了幾杯,步千洐便將破月摟在懷裡,時不時拿酒杯逗上她一逗。破月頗覺尷尬,慕容湛面沉如水,微笑不變。待到慕容湛如廁的時候,破月一把將他推開:「你幹嘛?」他眸色便如墨玉般通透坦然:「咱們三個都得習慣。」

喝了一會兒,酒罈已空,破月揚聲道:「小二,拿酒來。」

很快,一個佝僂的老婦人,慢吞吞的送了一壇酒進來,又給三人斟滿了酒。步千洐眼神瞄過這老婦人,覺得哪裡不對。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一轉眼,老婦人已退了出去。

慕容第一個舉起酒杯:「大哥,你與嫂嫂就快成婚,小弟恭祝你二人白頭偕老。」一飲而盡。

步千洐和破月都是微笑,舉杯便飲。步千洐對酒的品鑒造詣更勝武藝,剛一入喉,便感覺到口感與之前有些許不同。

「且慢!」他壓低聲音道。

可已經晚了。

慕容湛和破月一對乖小孩,放下空蕩蕩的酒杯,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步千洐失笑。

「我似乎……醉了。」慕容湛幾乎是立刻發作,抬手扶額,「醉了……是極好的……」「砰」一聲,趴倒在桌案上。

破月望著步千洐:「他怎麼說倒便倒?」

步千洐心念一動,想起玉漣神龍功「萬毒不侵」的字樣,兩人練功已有些時日,莫非已初有成效?

步千洐朝破月遞個眼色,破月會意,點點頭。兩人將酒杯一丟,仰面靠在牆壁上,佯裝暈倒了。

破月心裡有點緊張興奮,是誰在酒中下藥?慕容充?顏朴淙?如果是顏朴淙……哦,她竟然有點期待?

可破月想破了腦袋,也沒料到來的會是這個人。

雅間里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響。過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只聽「吱呀」一聲,門被緩緩推開。

步千洐眼睛微微掀開一條縫,便見門口地上多了道佝僂瘦小的影子——不正是方才那上酒的婦人?雅間門外有數名親衛把守,此人卻能下藥潛入,可見身手必定不凡。步千洐不敢託大,繼續佯裝暈迷。

那人腳步聲輕不可聞。過了一會兒,卻發出一陣奇怪的響動。步千洐和破月俱是眯眼一瞧,卻見她正拖著慕容,往內間走。兩人心頭都有些驚疑:難道是沖著慕容來的?

內間有一張供休憩的大床,只見她拽著慕容走到床邊,將他抱起放在床上。步千洐和破月俱是屏氣凝神,只待她稍有不對,立刻發作。

未料她放好了慕容,又轉身朝二人走來。

兩人連忙閉眼,仔細聽著動靜。

破月感覺到一雙柔軟的手,將自己抱了起來。那人的氣息竟然是溫熱清香,撲在臉上軟軟的很舒服,那人似乎靜默了片刻,這才抱著她往內間走去。

步千洐看得分明,她將破月跟慕容並排放在床上,然後……居然伸手脫慕容的衣服!步千洐一心想看她到底要做甚,也不急著動。只是想起小容醒來,必定窘迫萬分,有些好笑。

很快她將慕容上身脫了個精光,□只餘一條底褲。而後她看著破月。

「今日便叫你們生米煮成熟飯。嗯……越看誠王越是喜歡。」她似乎自言自語,嗓音極為極柔軟低沉。而後抬手又開始解破月的腰帶。

步千洐這下可不能忍了,低喝一聲:「妖婦你作甚?」話音未落,人已掠行過去。那老婦悚然一驚,將將轉身,便被步千洐點中胸口要穴,瞬間僵立不動。

破月之前沒敢睜眼,此時翻身坐起,看到慕容湛赤條條躺在一旁,大吃一驚。她扯過被子蓋在慕容湛身上,拍拍他的臉:「慕容、慕容?」卻見他雙目緊閉、呼吸沉穩,似已睡著了,但氣息勻長,應無大礙。

步千洐仔細打量這老婦,見她雖容貌奇醜、身姿卻如弱柳扶風,婀娜苗條。難怪他方才覺得不對勁。

他心念一動,手伸到那老婦人下巴上,老婦人微微一縮,聲音已含了怒意:「你敢?」

面具脫落,露出水芙蓉般的臉頰,有幾分少女的嬌俏,更多的卻是成年女子的嫵媚。

步千洐怔住。

「是誰?」破月繞過來,一看清那人相貌,呆住。

很熟悉的一張臉。

清黑修長的眉、墨色剔透的眸、小巧挺拔的鼻樑、玫瑰色的櫻唇——只是比起破月的蒼白纖弱,她的輪廓要飽滿許多,眉宇中也多了幾分嫵媚。但無論怎麼看,兩人相貌都有□分相似。

她的神色又窘迫又惱火。破月早聽步千洐說過對這個人的猜測,今日再見她真容,不能不信。

「好久不見。」步千洐將手裡的面具拋了拋,「殷教主。今日又想做甚?」

她冷哼:「你配不上她。」

步千洐頓悟,又好氣又好笑——當日她便痛下殺手,不想破月跟自己好。今日更是故伎重演,瞧她方才的舉動,是想玉成他二人,搞不好還會順手殺了自己吧?

步千洐如今已得月兒,倒也不再恨她當日惡行。他懶懶一笑:「殷教主,看在月兒份上,小婿自不與計較。但你若再從中搗亂,新仇舊恨,小婿必不輕饒。」說完看向破月:「月兒,這是你娘。」

殷似雪全身一抖:「胡說八道!我、我不是她娘,我、我是她姐姐!誰要你當女婿?混帳!」

步千洐都笑了:「瞧瞧你臉上的皺紋,她有你這麼老的姐姐嗎?」其實殷似雪保養得極好,看起來並無皺紋。但他的話,卻叫殷似雪臉色一僵。

破月之前一直安靜,此時冷冷道:「我沒娘,沒她這樣的娘。阿步,讓她滾蛋,我不想再見到她。」

饒是步千洐,也沒料到破月會如此決絕。他雖不喜殷似雪胡作妄為,但他自小是孤兒,嘗遍了孤獨無依的滋味。所以雖然殷似雪對他趕盡殺絕,他心裡想的卻是,有機會叫他們母女相認。他愛的女人,他希望她受盡寵愛,永不孤單,永無哀愁。

殷似雪聞言眸色巨震,眼眶一下子紅了:「你為何不認我?」她之前死不承認自己是破月母親,如今被破月一激,卻不打自招。

步千洐握住破月的手:「你不該說這等話。她再胡作妄為,也是你母親。」

破月看著他,眸色平靜:「她差點殺了你,我為什麼要認她?」她本就不是原版顏破月,加之殷似雪對她全無養育之恩,她哪裡會有半點孺慕之情?

殷似雪咬牙切齒:「他一介莽夫,還是個狗屁將軍,將來不是死於武林紛爭,就是戰死沙場。你跟著他有什麼好?誠王對你一往情深,又是皇親國戚,你為何要選他?」

破月都氣笑了:「真是奇了怪了,若真是你生下我,將我丟給顏朴淙那個禽/獸這麼多年不聞不問,現下幹嘛要管我跟誰好?要不是阿步,我早死了千百回。我偏要與他長相廝守,哪輪得到你指手畫腳?」

殷似雪臉色微變:「禽/獸?顏郎怎麼會是禽/獸?他那樣的正人君子……我當時生下你,明明是個死嬰。我以為你死了,我不知道顏郎養大了你。我一直、一直挂念你……」

「顏郎?」破月聽到這個稱呼,怒火更加熾烈,「你這個娘我不會認,他那個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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