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半年後。

日落時分,破月站在灶前。剛把麵條撈起,冷不丁被人從後頭抱住。青年男子的熱氣瞬間將她包圍,她靠在他硬硬的胸膛上,嘴角彎起:「出去!日頭還沒下山呢!」

步千洐無聲笑了,低頭在她脖子上淺淺咬了起來:「你仔細瞧,已經下山了。」

破月回頭一看,只見墜日如火球,被遠處山峰堪堪遮住一角。她將手上鍋鏟一丟,雙手勾住他的脖子,送上紅唇。

步千洐抱著她走出廚房,一躍而起落在巨樹的枝椏上。這才將她放在腿上,沿著清透紅潤的肌膚,一寸寸親起來。手也不安分的隔著衣物撫摸起來。

如此過了一炷香時間,破月忽然掙開他坐起:「糟糕,麵糊了!」

步千洐一口將她的嘴含住:「乖,別分心。」

足足吻了一刻,他才戀戀不捨的鬆開她,破月臉皮發燙,躍下大樹,步千洐跟著跳下去,低聲道:「明日再加一刻鐘,如何?」

「不成!」破月嚴厲的搖頭,「已經夠長了,再加時間晚上什麼都不能做了!修身養性啊步千洐!」

她昂首闊步進了廚房,將兩碗麵糊糊端出來。步千洐斜斜靠在一棵大樹下,捻起根草含著,定定的望著她,暗自平復衝動。

半月前,兩人已經學完玉漣神龍功圖冊上所有的心法和刀譜。武功一日千里,實在妙不可言。尤其是步千洐,如今已能與苦無對戰百餘招才落敗。

苦無道,兩人真的要領會到這套武功的全部精髓,至少還需五年時間。尤其是其中的刀法,還需多加練習,方能配合無間,發揮最大威力。他對二人已無可授,囑咐他們自行在山中練功,他便下了山,雲遊四海去了。

頭半年,因有苦無在,兩人從未越雷池一步。如今孤零零的後山只剩他二人,苦無走的當晚,兩人熱切的抱在一起狠狠親昵了一番,可到最後,不約而同想的是禁慾。

「月兒,此處是南天檀寺聖地。咱們下山了再……」步千洐當時柔聲道。

破月本就是此意。雖說他們親密有助練功,但在山中畢竟有褻瀆的罪惡感,於是贊同:「本該如此。」

如此,孤男寡女共處一山,除了偶爾的親昵,大半年來都是分房而睡。可時日久了,步千洐每日看著她在眼前晃,尤其夏日她穿得「相對清涼」,越發心癢難耐。破月有時候也忍不住想粘他。

於是破月隆重的推出「一日三次」的解決措施:也就是每日日出、晌午、日落,都可以擁抱親吻一炷香時間。

連親熱這種事都可以定時定量,步千洐聞所未聞。他一個大老爺們兒,習慣了隨心所欲。對著自己的女人,親吻還要規定時間?

但見小女人興高采烈告訴自己這個「兩全其美」的決定,也就不忍心拒絕。只不過每次親熱的時長,被他從一炷香賴到兩柱香、三炷香……

想到這裡,步千洐盯著她容光煥發的小臉,笑意越發的深——其實每日有了期待,枯燥的山中歲月,倒也情趣盎然。

是夜,兩人在屋前各自修鍊刀法。剛練了一會兒,步千洐忽的停手,遙遙看著山下:「有人來了。」

破月也停刀,仔細聽了聽,疑惑道:「誰?」

步千洐收刀回鞘:「十三。」

破月展眉而笑。兩人並肩而立,等了片刻,果見一道頎長削瘦的身影,埋著頭默默往山上來了。

十三依舊是黑色勁裝,冷冷清清往兩人面前一站。破月見到他手裡提的食盒,大吃一驚:「這是……月餅。」

十三點點頭,將月餅盒子朝她一丟,破月抱了個滿懷,不覺驚喜、只覺詭異——原來,十三也會送人禮物啊!

「中秋,下山賞月。」十三道明來意。

步千洐心裡算了算,果然三日後便是中秋佳節。轉頭見破月眼睛一亮,步千洐心頭憐意暗生——山中清苦,她卻從不怨埋。

「後日是中秋佳節,咱們隨十三下山去玩,可好?」他柔聲問。

「當然好!」破月高興得拉著他的手不放,「我都快憋死了。」

她本意是說山中無聊,步千洐卻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破月頓時面色一僵,又羞又燥,轉身欲走。步千洐無聲笑了,將她拉回來。

兩人目光一撞,心頭都是甜甜暖暖。忽的同時想起還有十三在場,不由得都看向他。卻見十三已在一塊岩石坐下,拿著塊手絹,專心擦劍。

「好了?」他頭也不抬的問。

步千洐拍拍破月的頭,讓她站到一旁。十三蹙眉,神色略有尷尬:「不是你,是她。」

當晚,破月美滋滋的抱著刀睡了。

當晚,十三扛著劍蹲在步千洐房間里,鬱悶了一個晚上。

次日,承陽城內。

君和的風氣遠比大胥開放,時常可見到青年男女牽手而行,而行人亦見怪不怪。這令破月對這個國家的印象更是好上幾分。

天色剛暗,寬闊的青石長街掛滿了瑩瑩宮燈,將整條街點綴得燈火通明、宛如珠玉閃爍。每家酒樓都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每隔幾步,便有雜耍藝人玩著絕活兒,引來路人圍觀;街上往來的大多是年輕男女,歡聲笑語毫無拘束。

十三負手走在一側,低眉垂眸,渾身上下散發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步千洐走在當中,起初還有些尷尬,後來便如其他青年情侶般,牽著破月的手,英朗的眉目在燈火下越發沉靜醒目。破月倚著他,只覺得身子都要飄起來。

三人行到一處熱鬧的攤位前,步千洐一看就樂了:「月兒,叫你看看步大哥身手。」

破月不解,三人瞅著空檔,從人群中穿梭到最前頭,破月這才看清,原來是投壺遊戲,彩頭是一根通體碧綠的玉釵。

三人看了會兒,幾個青年投箭,卻都不能全中。步千洐笑著遞給攤主幾枚銅錢,拿起十根長箭,瞄都沒瞄準一下,「嗖嗖嗖」數聲,竟比射箭還快。

十根長箭盡沒於窄窄的壺口裡,圍觀眾人瞬間一靜,采聲雷動。攤主也是爽利人,拿下玉釵奉給步千洐。步千洐輕輕插在破月髮髻上,破月見眾人都笑望過來,又羞澀又驕傲,抓起他的手搖了搖。步千洐被她搖得一顆心的軟了,悄聲問:「還要什麼?大哥都給你贏回來。」

「聞香識酒!只要能聞出這是哪裡的佳釀,一壇酒都送給你!五文錢一人哪!」旁邊有人吆喝,步千洐聽到「酒」字,眼睛一亮。他見破月正緊張的看著另一個人投壺,便將她往十三身旁一推道:「等我片刻。」閃身出了人群。

十三一偏頭看到破月,不動聲色退開半步。破月笑道:「你要不要試試?」

十三默不作聲丟給攤主錠銀子,攤主一愣喜笑顏開雙手捧住,眾人皆驚,破月無奈。

他拿起十根長箭,慢慢的一根根投入——

他的神色冷冷的,似乎很不耐煩這個簡單的遊戲,但偏偏每支箭都恰恰投入壺口。

眾人被他詭異而強大的氣場壓迫,一片寂靜。直至十箭全中,也無人喝彩。他淡淡朝攤主伸手。攤主反應過來,奉上一支玉釵。他拿在手裡,皺眉看了看,轉頭望著破月。

破月好心建議:「你可以送給心儀的姑娘。」不過十三……有嗎?

他沉默片刻,將玉釵遞到她面前。

破月一僵,這……

「沒有。」他看著她,聲音極淡。

破月釋然:「那你可以送給妹妹。」

他點頭:「有。」這才將玉釵收入懷中。

就沖這一點,破月對十三印象更佳了。她已經聽步千洐說,他是君和國兵馬大元帥的幼子,可街頭得到的一根低廉玉釵,他卻毫不嫌棄,還會帶回家給妹妹,真的是平易近人……

呃,也有可能,他根本不知道這東西廉價?

破月覺得還是沉默吧。

兩人從投壺攤位出來,忽聽一陣鶯聲燕語,格外喧囂:「公子!」「公子!」

破月抬眸一看,卻見一身形高挑頎長的男子站在高台一角上,提著壇酒兀自仰頭痛飲,不正是步千洐是誰?

而那些叫公子的……破月斜眼,明明是男人斗酒的擂台,卻有十多名錦衣少女擠在最前排,全抬頭看著步千洐,神情熱切。

也難怪她們盲目簇擁。

月光清朗、燈火通透。步千洐一襲黑色勁裝,腰間緊系暗色錦帶,當真是虎背蜂腰、英姿勃發。光是一個背影,於人潮洶湧的街頭,都是孤身而立、颯爽醒目。他自仰頭喝酒,一雙大手牢牢抓著碩大的酒罈,玉液自腮邊淌下,沿著修長的脖子起伏的喉結一直沒入衣襟中,一舉一動都透著青年男子的洒脫和剛毅。

可當他放下酒罈,偏偏一張臉毫無莽漢的粗獷遒勁,眉目烏黑明朗,格外醒目、深邃、乾淨。

那幫少女一下子看傻了。

步千洐也愣住了。他只不過贏了酒,站在台上先嘗了嘗鮮,為何這群女子神色怪異的望著自己?

「公子!」少女們將手上的鮮花往步千洐身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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