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邪念

「破月、破月!」容湛清朗的聲音,如同一束明亮日光,撥開她的滿眼迷霧。

她怔然抬頭看著他,只見他清亮的眸中滿是關切:「有何不適?」

「哦,沒有。剛剛有些困意。」破月答道,隨即轉移話題,「剛剛那兩個女子是何人?」

容湛在桌前坐下,清秀的眉目間有幾分無奈和抑鬱。

原來她們來自武林第一大邪教——清心教。據聞此教總壇設於青州縛欲山,教眾有數千人,全是女子,且大多武藝高強。教主據傳也是一名女子,武功深不可測。

雖然教名為「清心」、總壇稱「縛欲」。她們在江湖的惡行卻截然相反。自教主以下,信奉「女為尊,男為奴」,喜好男色,強取豪奪。不光教主網羅了美男數百名,教眾也經常漁美獵色。平民百姓深受其苦,許多少年成年的俊秀俠客,也會在一夜間消匿於江湖——有傳聞便是被她們擄走,獻給教主做了新寵。可她們勢力太大,且教眾越來越多,所以常人也不敢得罪她們。甚至連刑堂也只能捉到些她們的徒子徒孫,無法根除。以至於她們在江湖行走,越來越橫行無忌。

聽到這裡,破月訝然稱奇,心頭卻好笑:難怪那漢子稱她們為婊/子教。想不到大胥,也有如此的女權主義者。

「官府不管嗎?」破月問。

容湛皺眉搖頭:「她們跟了我已有小半個月。去接你之前,我便擒住她們一次,交給了州府。今日她們又跟過來,必是官府也不敢得罪,將她們偷偷放了。」

「那怎麼辦?」

容湛道:「再有二三日,便回到軍中,諒她們不敢造次,就此停手。」

破月點頭,那就不用愁了。可那兩個顏府暗衛怎麼辦?他們有沒有發現自己?為什麼不動手?

方才她心驚膽戰,主意全無。如今與容湛交談片刻,心平氣和,腦子也清楚起來。

首先,顏朴淙不會親自來。他如今是九卿之首的衛尉大人,掌管帝京禁軍防衛,若是擅離職守,罪責很大;

其次,以顏朴淙的性格,如果得知自己的行蹤,哪裡還會按兵不動?那兩人應該發現了自己,但不一定來得及將消息傳給顏朴淙。

想到這裡,她抬眸望著目光澄澈的容湛——怎麼說服他解決那兩個暗衛呢?可這樣會不會牽連他?得罪了顏朴淙,他的前途乃至生命都堪憂。

不,她不能連累他。

「今晚我在你房中守夜。」容湛忽然道。

顏破月一呆,原本她還想今晚趁夜獨自離去,卻沒料到他會說出同處一室的話。

容湛的神色也有幾分尷尬,忙道:「那兩名女子知道我不會傷她們,每每夜間來犯。我怕她們傷了你。」

破月點頭:「那你打算怎麼辦?」

容湛的神色淡然:「她們年紀尚小,並無惡意。只怕也是在教主教唆下,誤入歧途。在下會將她們綁起來,不予理會。」

破月沒料到他如此迂執寬容,但聯想到他對萍水相逢的自己亦無微不至,也就釋然。但她還是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對女子都如此慈悲為懷?」

容湛聽出她的戲謔,微笑搖頭:「這種女子,容湛向來敬而遠之。」

兩人相視而笑,破月心中升起幾分莫名的歡喜。

容湛見她笑得開懷,斟酌片刻,柔聲問:「樓梯下方那兩名黑衣男子,是否為破月而來?」

破月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沒料到容湛注意到了這一點。

沉默片刻,她點頭:「他們是來抓我回去的。容湛,我不想回去。但我也不想連累你。其實我打算連夜先走。」

容湛看一眼門外,神色疏淡的搖頭:「方才上樓時,我見有二人守住了客棧前後巷,應當是跟他們一路的。你走不了。況且你我二人既是朋友,我又怎能丟下你不管?」

「那怎麼辦?」破月聽得感動,卻更加擔憂。

「既來之則安之。」容湛的笑意有幾分難得的冷傲,「這裡好歹是東路軍的轄地,任他是帝京權貴,也沒有從東路軍搶人的道理。」

破月聽得驚訝——帝京權貴?難道容湛猜出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啊,他一個小小郎將如何得知?

想到這裡,她偷偷端詳容湛的神色。只見他眉目沉靜、目光溫暖,似乎並無異樣。

她鬆了口氣。

可她卻不知,容湛早把她當成帝京的逃奴,他雖性子平和,卻從來不是畏懼權貴之人。方才他見到那幾名黑衣男子一直窺探她,骨子裡的血氣便被激發,雖然交情不深,卻一心一意要護她周全。

三更天。

破月躺在床上,卻睡不

著。

透過低垂的床幃,她看到容湛背對自己坐在椅中,彷彿老僧入定,一動不動。

她們,或者他們,什麼時候會來?

望著他寬大的背影,破月只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幫不上忙,反成累贅。

「破月,不必憂心。」容湛忽然出聲。

破月奇了:「你怎麼知道我沒睡?」

他的聲音中有幾分笑意:「聽你氣息忽快忽慢,自是輾轉反側。」

破月點頭,正要答話,忽聽他低聲道:「噤聲!」

破月屏住呼吸。

客棧里諸人已陷入沉睡,一片寂靜。只見幽暗的窗欞外,驟然飄過兩個鬼魅般的身影。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推開。兩個苗條的身影躡手躡腳朝屋中走來。

容湛手一揚,燃起火摺子,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一室明亮。

破月目瞪口呆,容湛針扎般猛的閉眼,妖女笑得猖狂而得意。

「公子原來在等我姐們倆。」

「長夜漫漫,公子陪著這醜八怪作甚!」

兩人一左一右,翩翩朝容湛走去。

卻原來兩人只著薄紗,露出大半個雪白酥胸,肚兜鮮紅逼人。任哪個男子看了,都血脈噴張,容湛乍一瞥見,又吃驚又惱怒,連忙閉眼,不敢多看。

兩姐妹卻是料定了容湛光明磊落的性子,所以才穿成這樣。見他偏頭閉眼,俊顏於燭火中明朗如玉,姐們倆交換個神色,袖中已各自滑出暗器,緊扣手心,伺機待發。

破月在容湛背後看得分明,卻見容湛半個側臉,長睫緊閉,臉色薄紅。她心裡暗叫聲糟,這兩個妖女臉皮還真是厚!

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一點鐘方向、九點鐘方向!」

這是遊戲里跑位常喊的方位,可屋內其他三人哪裡聽得懂。容湛還閉著眸,長眉微蹙。兩妖女則驚疑不定的看著她,其中一人罵道:「死村姑,你罵什麼?」

破月腦筋一轉,撥開床幃又喊:「北偏東30度!北偏西45度!」喊出口又覺得不對,容湛怎麼聽得懂?

未料容湛眉頭驟然舒展,長臂一揚,倏的拔出桌上佩劍,電光火石般刺了過去。

一刻鐘

後。

破月將手中繩子打了個死結,拍了拍手,走到容湛面前:「好了。」

容湛點點頭,目光讚許:「方才多虧你機變。」

破月好奇道:「你如何識得……」

容湛知道她想問什麼,微笑道:「大胥雖沒有水師,但亦有航船。你說的度量方法,在海航中會用到——我在一本古籍上讀過。不過我沒想到,破月也懂這個。」

破月呵呵一笑,指著那兩女子轉移話題:「如何處置?」

容湛望著被破月用床帶覆住身體、綁得死死的兩人,淡道:「我對你們讓之又讓,你們步步緊逼,休怪我下手無情。」

可他眉目嚴肅,兩妖女卻絲毫不怕,其中一人笑道:「公子,奴家便喜歡你無情啊!」

容湛神色一僵,別過臉去,耳根又有些發紅。

破月眼見他們的對話進行不下去了,有些好笑。望著兩女容顏姣好、性格又放浪,她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公子,把她們交給我處理可好?」她忽然問。

容湛望她一眼:「你打算如何處置?」

兩女卻瞬間變色:「公子!你怎能將我們交給這醜婦?」

容湛聽得好笑,心想,你們卻不知了,她摘去面具,比你們好看數倍。想到這裡,忍不住看一眼破月,只見平淡無奇的面容上,一雙黑眸湛然若水,明光流轉。

「我不會傷她們。」破月微微一笑,「我想跟他們談談。」

容湛沉默片刻,點頭,負手出了屋門。

破月望著地上目光怨埋不安的兩人,咳嗽兩聲,一臉淡定的在她們面前蹲下。

「我跟你們談筆交易。」想到心中的點子,她有點緊張又有些興奮,「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又過了一刻鐘,雙方談妥。

年長那名妖女笑道:「姑娘此計甚好,雖不能得到公子那樣的絕色,那四人精壯俊朗,若是帶回去,倒也能讓我們在教主面前面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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