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扭曲

駿馬跑了有一會兒,顏破月頭頂的棉被就被人掀掉了。

她長吐了口氣,可僵硬的視線,依然只能盯著滑溜溜的馬腹下,不斷倒退的地面。

她覺得很鬱悶。

比起顏朴淙的憐香惜玉,這個陳隨雁顯得粗魯很多。她像個麻袋似的一下下甩在馬背上,又噁心又暈眩。

半個時辰後,她的苦難終於暫停。

陳隨雁猛的「吁」了一聲,馬兒緊急收蹄站定。顏破月身子狠狠撞在馬脖子上,眼看要騰空飛出,卻被一隻大手抓了回來,扔回馬背、按住。

顏破月差點做空中飛人,驚魂未定。她急促的喘著氣,即使她不能抬頭,也能感覺到周圍全是火光,還有馬蹄的碎響。

他們被包圍了。

一匹馬「噠噠噠」的緩緩走出,聽得顏破月心忽的提到嗓子眼。

「月兒可安好?」熟悉的嗓音,低沉平靜,彷彿在跟陳隨雁閑話家常。

顏破月腰間一緊,被人提了起來,正面坐在馬背上。陳隨雁從後面攬住她的腰,沉聲道:「大人,請讓暗衛退開。」

顏破月怔怔望著對面,只見周遭一片火光,至少有二十餘人騎著駿馬,將他們團團包圍。

而顏朴淙僅在白色單衣外披了件黑色錦袍,衣著和長發比她還凌亂,細長的黑眸深深望著她,俊美的臉彷彿被寒氣籠罩,於夜色火光中愈發陰冷。

他看著她,策馬向前一步。

「且慢!」陳隨雁忽然笑道,「若是大人再前進一步,末將固然無法抵抗,郡主自然也會殉葬。」

他「刷」的抽出馬鞍上的雪亮長刀,輕輕架在顏破月脖子上。

顏朴淙勒馬站定,沉黑的眸中寒意漸濃。而他身後眾人亦是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顏破月身為肉票,不僅無力改變局面,甚至連自救都不行。她只能幹瞪眼,等兩個男人決定自己的命運。

正因為無能為力,她反而是全場看起來最平靜的一個人。微妙的是,她看到顏朴淙束手無策,居然覺得有一點點爽。

雙方正僵持著,忽聽「嗤」一聲利器入肉的聲音,顏破月感覺到陳隨雁的身子一下子緊緊貼向自己後背。她悚然一驚,眼睛使勁往下瞟,竟然看到他右肩投射出一隻箭頭!

他中了暗

箭!

可陳隨雁怎會是省油的燈?

「嘶——」聲音輕且長,刺痛令顏破月低眸,看到刀刃上一行血珠,呆了。

那是她的血!陳隨雁居然真的下手?!

她心中立刻有了取捨——她寧願回顏朴淙身邊。

陳隨雁喘著粗氣貼著她的脖子吼道:「大人!」

顏朴淙臉色一沉:「你再傷她半分,我必將你千刀萬剮!」

陳隨雁抬手服了顆解毒丸,忍痛道:「立刻讓路,否則我先砍她的手,再砍她的腿!」

顏破月有點怕了,抬眸卻見顏朴淙淡笑著,完全不為所動。

她心想壞了,一隻手而已,搞不好顏朴淙真的捨得!

身後的陳隨雁已經把刀架在了她的肩膀上。

顏朴淙居然還沒有反應。

他的確捨得。

「爹!」顏破月連忙喊道,「我不要沒手沒腿!」

對面的顏朴淙看著她,忽的笑了。

「月兒怕什麼呢?」他旁若無人的低笑,「若是沒手沒腿,爹自會養你一輩子。」

他的語調輕鬆而柔和,不僅顏破月聽得心頭髮麻,連她身後的陳隨雁也是驚疑不定。

「你砍吧。」顏朴淙微笑,「隨雁,動作要快。月兒沒吃過什麼苦,她怕痛!」

陳隨雁握刀的手微微發抖。

顏破月心底一股寒意蔓延上來,瞬間侵襲全身。

「啊——」她低呼一聲,忽然感覺到肩上一陣劇痛,不用想也知道,陳隨雁的刀已經入肉幾分。

這是兩個男人之間膽量和心理的較量,看誰先妥協——而她不過是可憐的炮灰!

雖然兩害相權取其輕,她更願意回顏朴淙身邊。可代價如果是斷手,她不幹!

「夫君!不要!」電光火石間,顏破月一聲悲呼!

楚楚可憐的聲音,令在場所有男子心神一震。暗衛們自然以為她喊的是陳隨雁,只有那兩人知道她喊的是誰。

「……慢。」顏朴淙的聲音終於響起。

陳隨雁心頭微喜,刀卻握得更緊。

顏破月鬆了口氣,全身發軟。

「放了月兒

,我贈你黃金萬兩,離開大胥,今生今世,絕不尋仇。」顏朴淙緩緩道。

陳隨雁卻冷冷一笑:「多謝大人!只是隨雁已在大人手上吃了大虧,不敢相信。還是有小姐相伴,更為妥帖。」

他單手摟住顏破月,提韁疾行。周圍護衛見顏朴淙不發一言,紛紛閃開,皆不敢追。

兩人一馬,很快便隱入黑暗中,不見蹤跡。

顏朴淙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暗衛跪了一地。其中一人道:「屬下無能,讓陳隨雁這賊子逃脫。」

顏朴淙嘴角浮現極冷的笑:「不怪你們。他是我親手帶出來的,你們那些手段,對他無用。」

那暗衛有些不甘道:「方才若再拖得半刻,迷藥便散開,陳隨雁就算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也逃不掉……」

顏朴淙翻身上馬,淡道:「無妨。他陳隨雁,也沒有通天徹地的本事。」

暗衛們四散去追擊兩人了,顏朴淙調轉馬頭,策馬疾行——一會兒他還要上朝。

可他腦海中卻浮現顏破月剛才的樣子——

蒼白得沒有血色的小臉,精緻明皓的五官,依然是從小那般宛若傀儡的嬌弱模樣。可那雙眼珠卻是活的,純黑、幽深、透亮,那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子的雙眼,寫滿祈求、依賴和不屈。

他被她「夫君」一喊,竟然神差鬼使的不願冒讓她斷手的風險,致使他們逃脫離開。

或許是因為他不喜歡看到她的殘缺。

畢竟那是他的破月,是他耗費十六年精力養成的寶貝,少了一隻手,看著終究醜陋,用著也不方便。

他握韁的手勁倏的加大,馬兒吃痛,一聲長啼,沒於夜色中。

陳隨雁二人一直行到第二日日落黃昏,到了一家荒郊客棧才停步。

被丟在簡陋房間的地板上,顏破月看著坐在桌邊處理傷口的陳隨雁,也有幾分驚服——只見他咬著塊破布,赤著精壯上身,一手握住箭柄,狠狠向外一拔!

箭尖的倒鉤帶出大一塊淋漓的血肉,他額頭大滴汗水滾落,臉色也越發蒼白,卻連哼都沒哼一聲,咬牙完成了包紮。

做完這一切,門外店小二也送來了酒菜。荒郊野嶺,也就只些豬肉乾和野菜下飯。他飛快的將飯菜吃得乾乾淨淨。

這可苦了顏破月。兩人可是跑了一天一夜,

路上陳隨雁也只給她吃了點乾糧,早餓得前胸貼後背。可她穴道被制,只能努力巴巴望著陳隨雁。

陳隨雁很快察覺到她的目光。

他在幽暗的燭光中看著她,若有所思。然後抓起個饅頭,走到她面前蹲下。

「郡主,張嘴。」他的聲音起來還是那麼柔和,還是那個青年將軍的敦厚目光。

顏破月抵擋不住誘惑,也沒想過要抵擋誘惑,馬上張開嘴。

他猛的將整個饅頭塞進她嘴裡!

顏破月被噎得滿臉通紅,眼眶都紅了。他眼中卻有了幾分陰狠的笑意,手上勁道加大,逼著顏破月嚼都來不及嚼,幾口吞了下去。

他這才解開她的啞穴。

「水!」顏破月啞著嗓子喊道。

他從桌上拿來個茶壺,湊到她嘴邊。顏破月渴極了,只能張開嘴迎接。他盯著她乾涸的唇瓣,提著水壺緩緩傾倒。

細細的水流從顏破月頭頂澆落,淋得她透心涼。

顏破月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何時受過這樣的連番侮辱?她索性閉嘴,任由那水流一路流淌在地上。

可這抗拒卻惹怒了陳隨雁。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將水壺嘴狠狠插/進去。這一回顏破月被嗆得連聲咳嗽,喉嚨也被戳得劇痛。

他這才將茶壺一扔,冷哼一聲,轉身吹滅油燈,上床睡了。

雖然他的行為明顯是要在她身上報復泄憤,但顏破月終究解了饑渴。連日奔波,她跟陳隨雁一樣累極,很快憂心忡忡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被粗重的呻/吟聲驚醒。

她睜開眼,恰好看到油燈被點亮,陳隨雁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單手捂著受傷的肩膀,眼眶赤紅、眼神狠厲,彷彿有什麼壓抑不了的情緒,即將爆發。

察覺到顏破月的沉默注視,他目光如電的看過來。

「賤人!」他一個箭步衝過來,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只打得她眼冒金星,辣痛難當。

然後他從床邊拖出一條渾圓的木棒,足有他小臂粗細。他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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