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洞房

連日大雨滂沱,灌溉了大胥朝饑渴的土地,也澆熄了顏破月逃亡的決心。

一個月了。

她最輝煌的記錄,是成功「晃」到「恰好無人」的顏府後門(專門進出潲水、夜香等的小門)。她的腳還沒來得及跨出門口半步,一個黑瘦漢子就從天而降,沉默的攔住了她。他謹慎的在手上纏了塊白布,不觸碰她的身體,將她領子一提,丟回了房間。

當晚顏朴淙居然破天荒沒有懲罰她,甚至還說,在暗衛的看守下,她居然還能逃亡到大門口「這麼遠」的地方,實在令他刮目相看。

儘管不知道他到底是誇獎還是諷刺,但顏破月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她逃不掉了。而以顏朴淙的性格,這次卻不發作,自然是要等圓房的時候,秋後算賬。

她想到圓房就害怕。

可她雖然以死威脅過顏朴淙,但哪裡捨得真的自殺?

她不得不開始認真考慮,今後作為禁臠應該有的生活態度:放棄三觀、苦練技能、取悅飼主?

她想想就一身雞皮疙瘩。

又過了十日,陳隨雁墜馬的消息終於傳來。

顏破月想起那個濃眉拘謹的青年將軍,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被看守得很緊,根本沒機會提前向他通風報信。

就這樣到了婚期那日——也是顏破月的十六歲生辰。

皇帝親自賜婚,早已驚動了各方重臣。花嫁之日,滿城鮮花、萬民同樂。

只是外間的喧囂,都與顏破月沒有關係。

拜完了天地,她獨自一人坐在花床上,挑開蓋頭,看著窗外越來越暗的天色,心情愈發沉重。

這三個月來,顏朴淙只是每晚與她交纏而睡,偶爾親吻撫摸,淺嘗即止,他自控能力極強,並不是急色之人。

但他畢竟是個壯年男人。許多夜裡,顏破月都能感受到他蓄勢待發的巨龍,抵在自己腰腹臀間,似有似無的摩挲。

顏破月不用想都知道,他將婚期定在她的「□之日」,自然是打算鄭重其事,親自代替女婿來□。他費盡心思把她養大,她幾乎可以想像出,今晚他會多麼……兇狠殘忍。

可她能怎麼辦?撞牆而死嗎?

她怕痛,她怕死。上輩子她才二十歲,就被癌症折磨得死去活來。她太了解死亡的滋味。

她不想死,從穿越過來的第一天,她就發過誓,不管將來是順利還是坎坷,她會珍惜每一天。

所以,她絕不會因為顏朴淙而放棄自己。

就在這時,外間一陣喧嘩。隱隱聽到有人笑道:「……郡馬爺……」

她精神一振——陳隨雁入洞房了。她管不了那麼多啦,儘管顏朴淙手眼通天,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果然,幾位軍士扶著一身紅袍、低垂著頭的陳隨雁走了進來。

見到顏破月清雪般的容顏,幾位軍士都是一怔,別過頭去。原本豪氣干雲瞬間變得木訥拘謹。

「嫂……嫂子,陳將軍便交給你了。」

一行人居然把陳隨雁往地上胡亂一丟,匆匆離開了。

他們一出門,顏破月提著嫁衣衝到他面前。

「喝!再喝!不醉無歸!今日是我迎娶郡主的日子……哈哈哈……我陳隨雁……」地上的男子閉著眼,手臂在空中一頓亂劃,嘴裡說著胡話,卻漸漸打起了呼嚕。

顏破月目瞪口呆。

「陳將軍!快醒醒!我有話同你說!」她急道。

可陳隨雁早已醉成了一團爛泥。被她推了幾下,居然還翻了個身,在冷硬的地上,睡得愈發的香。

顏破月又拿了杯茶水潑他,他還是死豬一樣全無反應。她急得罵道:「到底喝了多少酒!壞事!陳隨雁!你再不醒,咱倆都完了!你、你就等著戴一輩子綠帽子吧!」

可他還是一動不動。

顏破月泄了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束手無策。

過了一會兒,忽聽身後一道低沉的笑聲。

她「啊」一聲低呼,腰間一緊,竟被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她落入一個溫熱而熟悉的胸膛,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他似乎毫不意外在這裡看到陳隨雁,抱著她越過屏風,走向裡間。

顏破月立刻頓悟:陳隨雁一定是被他暗中做了手段,一晚上都醒不了。他算無遺漏,又怎麼會讓陳隨雁有親近她的機會?明日他就要把陳隨雁派去前線了!

她全身緊繃,他抱著她在桌前坐下,並不急著上床。

他居然也穿著件大紅喜袍,墨色長發披落肩頭,越發襯得他身姿修長、膚白如玉。而細

長的眸噙著笑意望著她,在紅衣黑髮映襯下,平添肆意的妖異。

「讓月兒久候了。」他淺笑道,端起桌上的酒杯,「飲下合巹酒,今生今世,顏朴淙與顏破月夫妻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顏破月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他竟然要把她當成妻子?而且她居然從他的語氣里,聽出溫柔的憐惜?

顏破月心裡忽然有點不明所以的亂,好像有人用一根草,輕輕撩著自己的心尖,痒痒的、也是不安的。

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她終於緩緩伸手,主動接過酒杯。

她從未有過的配合,令他微微挑眉,黑眸中笑意越發的深。

「顏朴淙。」她鼓起勇氣道,「我們能不能談談……呃!」

她的話被堵在嗓子眼裡。

他的手輕輕一推,一杯酒便從她嘴裡灌了進去,嗆得她連聲咳嗽,雪白一張臉立刻緋紅。他卻似乎愉悅極了,黑眸盯著她,慢條斯理的低頭,就著她的手將酒喝掉,還輕輕舔了舔她的虎口。

顏破月被他舔得渾身一抖,覺得自己就像那杯酒,馬上也會被他喝得一乾二淨。

喝完交杯,他抓住她的腰帶,輕輕一扯。

喜服瞬間一松,他微笑著將她從繁複厚重的喜服中取出來,攬著她的腰,略帶酒氣的嘴,開始在她脖子上輕輕的親,柔聲低喃道:「月兒想談什麼?嗯?」

顏破月被親得全身酥麻,心裡卻明白,他故意的!他分明感覺到了她的態度鬆動,卻故意一邊親她敏感的脖子、一邊讓她提條件——彷彿在暗示她,他會不會答應她的條件,完全看她的配合程度和表現!

「既然我註定是你的女人,何不讓你我都過得稱心如意些?」這句台詞她想了許久,說出口來居然還是臉上一紅。

未料這句話取悅了顏朴淙。

「註定是我的女人……」他的長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玩味,「可我一直很稱心如意。不知你……打算如何讓我更加稱心如意?」

顏破月被他說得臉皮發燙,連忙道:「首先,我還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顏朴淙嗤笑:「有何分別?」

顏破月醞釀了很久才跟他做這次「最後的談話」,見他態度輕慢,不由得一陣鬱悶。

「人和禽/獸的分別。

」她笑了笑,「正常人都這麼認為。」

顏朴淙盯著她,捏著她下巴的手勁逐漸加大,令她不得不已一個非常僵硬的角度,仰頭看著他。

可這一直是顏破月心頭的梗,就算沒有這身體原主的記憶和感情,對著顏朴淙也沒有半點血緣感應。但就算被強迫,她也絕對接受不了親生父親對自己做這樣的事。

她一定要一個答案。

她看著他,擠出個僵硬卻堅定的慘白笑容。

僵持片刻,他忽的笑了。

他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啄:「固執的小丫頭,像極了你母親。」

顏破月心提到了嗓子眼,卻聽他含笑道:「你是我愛妾與低賤馬夫私通所生。那對狗男女已經跑了,只把你留給我算是補償。你自然如同我親生女兒一般。」

顏破月心頭一震,她終於得到了最在意的答案!

一抬頭,卻望見顏朴淙漫不經心的模樣,她頓時又有些懷疑——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以他的性格,又怎麼會放過背叛自己的妾室?他會不會恨屋及烏,想盡辦法折磨自己?

「月兒滿意了嗎?」他卻沒耐性跟她繼續談下來,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大床。

「等等!」顏破月被丟在床上,連忙坐起來,「等我把話說完!我想你也不希望今後夜夜對著一具木偶!」

他微微一笑:「若是能令一具木偶癲狂索求,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顏破月被他說得心驚肉跳,硬著頭皮道:「我有幾個很小的要求,如果你答應,今後我……都會聽你的話。」

顏朴淙明顯有些動容,在她身旁躺下,側卧垂眸看著她:「哦?」

顏破月深吸一口氣:「尊重我。我是一個人,不是你養的一隻寵物。讓我在你身邊,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顏朴淙斂了笑,黑眸靜靜看著她。

她見他沒有否決,從枕頭下摸出一張紙箋,鼓足勇氣放到他的掌心,放軟語氣:「這是些具體的要求,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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