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靳言所愛

冬日的清晨,天空黯淡柔和。大片大片暗綠的森林,矗立在晨色里,山嶺顯得越發寂靜寒冷。

別墅一樓依舊沒有人。簡瑤走上樓梯,看到虛掩著的鐵門。

第一次踏入薄靳言的「領土」,她下意識把腳步都放得很輕。

「薄靳言?薄靳言?」

沒人回答。

簡瑤走到第一間屋門口,就停步了。

房門開著,裡頭光線不是很好,暗蒙蒙的。窗邊的桌子上,堆著一摞摞的文件,還扔著幾本書,很是凌亂。旁邊有張大沙發,沙發上搭著塊毛毯。茶几上放著個青瓷茶杯,裡頭的茶還沒喝完。

沙發對面的牆上,掛著塊大白板。上面貼滿了照片,還用黑色油筆寫了很多字。

簡瑤走到白板前,靜靜看著。

照片一共九張,正是失蹤的少年們。都是農村孩子,樸實精神的面容中還透著稚氣。有三張照片下方,標註了地點名稱,分別是「城南市場、火車站、建材城」。

簡瑤聽李熏然念叨過,這是三個孩子明確的失蹤地點——因為他們失蹤前跟家人或朋友提起過。但是其他孩子,就不知道具體的失蹤點了。

再往下,又寫了一行類似的地名,包括城東市場、汽車站、農貿市場……等等。簡瑤微微一想,明白了:這些地方有相同特點——人流量大,遊戲廳、錄像廳、網吧多,孩子們愛去。所以也可能是罪犯出沒的地方。

可這些地方分散在全城,想要找到罪犯,只怕是大海撈針。

簡瑤又往下看,字跡就很混亂了,中英文夾雜,有的單詞還只寫一半,看都看不懂。甚至角落裡還畫了只小烏龜,雖然是簡筆畫,但栩栩如生憨態可掬。

薄大神分析案子的時候,喜歡畫龜助興?簡瑤嘴角上彎。

但在這些字跡里,有幾個字寫得非常清楚有力,並且出現了好幾次。

「沒有目擊者。」

沒有目擊者?

這是現在眾所周知的不利條件,他為什麼要強調?

簡瑤想不明白,但還是拿出手機,發簡訊給李熏然:「Kp:沒有目擊者。」

——

昨晚簡瑤做了決定,當然第一個通知李熏然。

李熏然當即就到了她家裡,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我要偷師。」

簡瑤其實沒有太意外:「怎麼偷?」

「他講過的話,他對案情的分析、觀點、理論……他的思想精髓,你全記下來告訴我。」李熏然說,「這不算侵權,你能知道我也能知道。」

簡瑤答:「犯罪心理我不懂,只能盡量。」

所以現在,簡瑤就把發現的第一個Keypoint(關鍵點),發簡訊給他。

李熏然很快就回覆了:「?????」

簡瑤微微一笑,剛放下手機,就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薄靳言穿著一身白色睡袍,不急不緩走進來。

這跟簡瑤預想的見面情形,有些不一樣。

昨天他的確傲慢、自負、毒舌,並且再次顯露出他完全不考慮他人感受的低情商。但到底西裝革履、氣質卓絕,清貴不同常人。可此刻,依舊是那張臉,膚色白凈、眉眼澄澈、鼻高唇薄,清秀又英俊。但臉色卻不太好,眼神漠然——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而且他還光著腳,鞋襪都沒穿。

他徑直從簡瑤面前走過,轉頭看她一眼。簡瑤以為他要說點什麼,誰知他就像什麼也沒看到,神色淡漠的繼續朝前走。到了桌旁,他拿起茶杯,轉身往外。

簡瑤也不急——她幹嘛要主動跟他講話?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

到了廚房,他彎腰從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放進微波爐;幾片吐司,放入烤麵包機;再丟一瓶果醬到桌上。然後他就坐在桌前,眼神直直的看著桌面。

簡瑤站在廚房門口等,以為他該講工作的事了。哪知他忽然將雙臂放在桌子上,頭一埋,趴下了。

簡瑤明白了。

等微波爐「叮」一響,他才抬頭站起來,把食物都端到桌上,面無表情的吃了起來。

簡瑤問:「昨天很晚睡?」

「嗯。」他嗓子里低低哼出一聲,還帶著幾分悶啞。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抬頭看著她,烏黑的眉頭下,眼神恢複銳利:「你改變了穿衣風格。」

簡瑤看著自己身上的黑色小套裙,點點頭。這還是為了配合他的穿衣風格,她專門換了應聘面試時用的正裝。

他盯著她,目光專註。

簡瑤被盯得久了,稍有點不自在,他卻搖搖頭:「沒有原來賞心悅目,最好換回來。」

簡瑤有點意外的看著他,他卻繼續不緊不慢吃東西,沒再看她。

讚美外表的話,女人都愛聽。尤其是從他嘴裡,突然冒出這麼句話。

簡瑤也難得的對他微笑了:「好。」

薄靳言吃完了站起來,雖然還穿著睡袍光著腳,神色卻恢複倨傲。

「菜鳥助手,請把樓上的案件資料整理好,然後拿到外面的車上等我。」

——

離別墅最近的公路旁,停著輛警車,司機已經來了一會兒了。

簡瑤坐在后座看了一陣資料,就見薄靳言從小路走出來。

他依舊穿著嚴謹的西裝,外面是件黑色大衣,倒襯得膚色越發的白。不過脖子上圍了條咖啡色圍巾,臉上還戴了個大口罩,只露出一雙修長烏黑的眼睛在外頭。

他在簡瑤身邊坐下,這才摘掉圍巾口罩,扔在一邊。英俊的容顏神色淡淡:「可以出發了。」

簡瑤:「為什麼戴口罩?」

他怪異的看她一眼:「你不覺得很冷嗎?」

簡瑤:「……不覺得。」

但她也明白了。許多北方人到南方,適應不了冬天的低溫。薄靳言幾乎是在國外長大,可能也是水土不服,才戴口罩。只是他我行我素,南方人卻沒有戴口罩的習慣,難怪被人認為是「怪人」。

車走了一段,居然離開市區,上了國道。

簡瑤問:「我們去哪裡?」

薄靳言身姿舒展的靠坐著,高大身軀幾乎佔據了后座大半的空間,簡瑤只剩下一個小角落。他卻毫不在意,一隻手還放在膝蓋上輕輕巧巧敲著,懶懶的答:「去拿他的地址。」

「他?你說的是誰?」

薄靳言唇畔浮現微笑:「當然是我們的罪犯。」

——

警車在國道上賓士,兩旁樹木蕭瑟,都是冬日凋零的景緻。

簡瑤望著他淡然自若的側臉,繼續問:「你的意思是……罪犯只有一個人?而且是本地人?」之前李熏然一直懷疑是人販團伙作案;抑或是外地過江龍,連續犯案。可薄靳言的說法,卻把這兩種情況都否定了。

薄靳言看她一眼:「不算太笨。十起案件,受害者類似、時間間隔有序、作案手法類似,水平極其穩定從不失手,具有鮮明的個人特點——只可能是一個人。」

簡瑤眉頭微蹙,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發簡訊。

薄靳言看都沒看她一眼,涼涼的問:「又給你的小男朋友彙報?」

簡瑤微微一僵,抬頭看著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薄靳言卻不理她了,閉上眼靠在后座開始睡覺。簡瑤問:「你介意我彙報嗎?」

「我為什麼要介意這種無聊的事?」

——

警車最終在一個鄉鎮上停下。

沿著國道,兩旁都修築著房屋。有四五層的白色小樓,也有低矮陳舊的木屋。

薄靳言和簡瑤來到其中比較破敗的一幢木屋前。這裡是第一個失蹤的人——付明義的家,失蹤地點不明。

薄靳言只告訴簡瑤,這次來是要找出孩子準確的失蹤地點,但沒說原因。簡瑤按下心頭疑惑,上前敲門。

屋內依舊貧瘠陰暗,只有三間房,傢具簡單陳舊。付明義父母的臉色,同樣黯淡憔悴。

——

按照之前的筆錄,付明義當天清晨離家,大約8點多會抵達潼市。他剛滿15歲,是初三學生,去潼市是要到姑姑家住半個月,參加補習班。可過了幾個小時,姑姑也沒看到他,再給他家打電話,才知道失蹤了。

然而等薄靳言仔細詢問完這對父母,並沒有獲得新的線索——孩子沒跟任何人說會去哪裡。

——

很快就到了中午。

簡瑤在外屋安撫好那對父母,走進付明義曾經的卧室,就見薄靳言高高大大的站在屋子正中,盯著滿床的雜物,神色極為專註。

簡瑤走過去,一看床上都是些孩子的玩具:面具、陀螺,還有很多遊戲卡,一部簡陋的掌上遊戲機。床下面還有些空易拉罐,應該是孩子撿來換錢的。現在人不見了,連這些都成了父母的紀念。

她問:「有發現嗎?」

薄靳言像是沒聽到,繼續沉思。過了幾秒鐘,才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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