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西洋范兒

清晨的陽光遍灑會議室時,林淺合上了面前的筆記本,疲憊但是微笑著站了起來。

不止是她,會議桌旁的七八個年輕人,全都同樣的眼眶發紅,襯衫、頭髮凌亂不堪。但每個人的眼睛都很亮,亮得像最燦爛的星星。

的確,現在的「傾城」品牌,就是箱包行業最燦爛的新星。

自第一波廣告上市,五天過去了。市場銷量呈爆髮式增長,堪比當年Vinda、Aito上市時的盛況。

輝煌背後,自然是難以言喻的艱辛。林淺已經記不清,這幾天加起來的睡覺時間,有沒有超過十個小時。此刻她的眼前已經開始發暈,但整個人依舊被一種激蕩的情緒填滿,支撐她開完了今早的銷售反饋會議。

現在,終於可以停下來,暫歇一下了。

這些人都是從愛達跟過來的,很多是她的老部下和骨幹。所以彼此間根本不用說什麼虛的,她長長地吐了口氣,說:「勝利在望,我們已經創造了歷史。現在不用管它,市場也會繼續聽話地增長——今天大家全休息一天!明天開始籌備第二期推廣方案!」

這話說得詼諧又意氣風發,眾人全都大笑著說:「好!」

這時身旁的秘書站起來,關切地問:「林總,您趕緊去睡覺吧。」林淺還沒答,旁邊的人全都附和:「是啊是啊,趕緊去睡!」「不能再工作了!」「你再工作,我們可就不幹了。」

林淺心頭一暖,的確也知道身體就快到極限了。她暗暗告訴自己,沒下次了。抬頭笑道:「我馬上去,你們也辛苦了。明天見!」

因為這段時間幾乎都是不分晝夜在加班,所以林淺直接在她辦公室的裡間,放了張小床,乾脆住在了這邊。此刻把眾人都放回了家,她步入裡間,倒頭就睡。

熬過夜的人都知道,終於能倒下補眠時,起初會睡得並不安慰,輾轉反側。林淺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厲致誠。拿出手機,想給他發簡訊。可想了想,竟發現無話可說。

因為她所有想說的話,都凝聚在那則廣告里。

他一定都懂。

傾城,傾誠。為他傾慕,還有什麼思念需要訴說?

懷著這樣柔軟而輾轉的心情,林淺慢慢陷入甜睡里。這一睡,就是昏天暗地,對周遭的一切動靜,開門關門、光線變換,全無知覺了。

——

林淺的新公司雖然在廣告里霸氣地打出了「霖市·台灣·佛羅倫薩」這樣國際范兒的形象,但其實她的公司還很小。實際生產暫時全部委託給愛達,她支付生產費用。所以在武漢的公司,只有幾十個人。

至於台灣、佛羅倫薩?咳咳,各有一個人,還是跟汪泰識和大衛借的兼職員工,產品也是放在他們的店裡寄賣。

她也有自己的三十六計。

這一計叫做……

給點顏色她就開染坊。

此刻,林淺在裡間睡覺,外頭的開放辦公區里,還有十來個職員在值班——產品新上市,很多方面都要盯著。陽光燦爛的上午,辦公室里靜悄悄的,只有大家敲打鍵盤的聲音,和偶爾的低語聲。

直至,厲致誠的出現。

當一身休閑服的他步入辦公區,身後跟著面帶微笑的蔣垣——從公司前台,到坐在林淺門口的一位資深經理,全都震驚地站了起來。

事實上,他們的下巴都快要被驚掉了。突如其來,受寵若驚。

「厲總!」「厲總!」「厲總!」

所有人都客氣又尊敬地跟他打招呼,隱隱又有些激動。

厲致誠朝他們點點頭,手搭在辦公區的隔板上,抬頭環顧一周。

布置得簡潔雅緻,但跟他的偏好又有不同。天花板、玻璃門上點綴著很多紅色線條圖案,顯得很溫暖。

原來這是她理想的辦公室。

厲致誠微微一笑,對眾人說:「辛苦了。你們做得很好。」

眾人紛紛說:「哪裡哪裡,應該的。」「謝謝厲總。」

厲致誠頷首,又問:「林淺呢?」

秘書稍稍有點為難,但還是照實答:「林總在裡面睡覺呢。」她指了指,又說:「她已經幾天沒怎麼合過眼了。」

厲致誠的目光也隨著她移過去。

靜默凝視那扇米白色的緊閉的門,門口掛著她的名牌:General Manager 林淺。

「鑰匙給我。」厲致誠淡淡地說。

秘書一愣。

他身後的蔣垣則眼觀鼻鼻觀心,好像什麼過分的話都沒聽到。

而辦公室里其他人,全都……肅靜。

好吧。於公,雖說「傾城」公司與愛達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但從股權上,真的是完全獨立的。您厲致誠雖然是愛達集團的大老闆,但就這麼不請自入我家老闆的辦公室,是不是有點為難大家了?

於私,在場中的一部人,也聽過厲致誠和林淺的緋聞。但所有的都是傳聞,從未被坐實。兩個當事人也絕口不提。

可現在,厲總卻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進入一個女人正在睡覺的房間里去……

大概只有隨行的蔣垣知道,厲總是多麼渴望見到裡面的女人。

否則怎麼會在那麼繁忙的日程里、即將發動反攻的前夕,生生擠出一天來,飛到武漢來看她?

蔣垣飛快地朝秘書身旁、那位資深經理遞了個眼色。那經理也是愛達的老人,瞬間心領神會,一把將還在猶豫的秘書手裡的鑰匙搶過來,遞給了厲致誠:「厲總,林總知道您來視察,一定很高興。」

瞧,這話說得多麼圓滿。

除了對林淺絕對忠心耿耿的秘書小姑娘,還在臉紅掙扎,其他人全反應過來,面不改色地附和:「是啊是啊!厲總能來我們實在太高興了。」

厲致誠接過鑰匙,點頭:「你們忙。」邁開長腿就走向了林淺的辦公室門口。插鑰匙、開門,面沉如水一氣呵成,「砰」一聲輕響,門在他背後關上了。

辦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覷。

蔣垣自個兒找了個空位坐下,伸手敲敲那小秘書的桌面:「有水嗎?能不能給我倒一杯?謝謝。」

小秘書這才反應過來:「哦。」起身去倒水。隨著她的腳步聲響起,辦公室里好像重新恢複了寧靜和忙碌。只是每個人眼中,都有了明顯或隱含的笑意。

——明明跟他們無關,莫名卻被感染。

因為那分明不是集團老闆來探望昔日下屬。

那只是一個男人,來見一個女人。

就這麼簡單,卻動人心魄。

這就是愛情。

——

厲致誠推開門,就看到一室柔光。

窗帘都沒有拉上,清新乾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那女人的身上。

她還穿著襯衫西褲,沒蓋被子,身上搭了件外套,長發如瀑散落在枕頭上。尖尖的臉依舊像玉一樣白潤柔膩,只不過眼窩變得很深,兩個黑眼圈極其明顯。

她的表情很安詳,他開門關門進來,再緩緩走到床旁,她都全無知覺。

厲致誠靜默地注視了她一會兒,慢慢笑了。轉身走過去,先把窗帘拉上。一室昏暗,他又走回她身旁。

床很小,偏安在屋子的一角,他想坐都沒地方,只能拉了一把椅子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屋內始終保持寂靜無聲。厲致誠握起她的一隻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

——

林淺做了個很春意浪漫的夢。

她居然夢到厲致誠來了武漢,還來了她的辦公室里。不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她夢到她的辦公室變成了酒店的房間,小床變成了大床,厲致誠就將她壓在床上,反覆纏綿著。

天黑了,屋內昏暗又寂靜。他低著頭,親吻過她的額頭、臉頰、脖子、嘴唇……那些吻都是蜻蜓點水般的,一點都不符合厲致誠平日強勢深入又性~感的個性。所以說是做夢了,他怎麼可能這樣忍耐地吻著她?每次都吻得她神魂顛倒才罷休好不好。

還有胸,還有腰,甚至還有腳踝……這個夢如此真實,這些地方都痒痒的,好像真能感覺到他那溫涼柔軟的薄唇和長著薄繭的指腹。

林淺在夢裡唇角上翹,露出了笑容。

「對不起……」她低喃著。

為什麼要道歉呢?

這句話一說出口,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好想他啊。怎麼這麼想他呢?

其實這些天,他們的聯絡很少很少。他們已經三個多月沒見面了。

為什麼這麼生疏,林淺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因為那天放下「要站到所有人面前」的豪言後,她其實倍感壓力。她真的怕自己做不好——哪有那麼容易的事,那麼容易就造就一個品牌。所以她很害怕失敗,在厲致誠面前失敗。於是不知不覺,就在潛意識裡迴避跟他的聯絡。

又也許,是內心深處也負著氣。

那些人怎麼可以這樣誤解她呢?她必須要做出一番事業來,讓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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