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蝕心入骨

三個月後。

這是DG中國業務增長最瘋狂的三個月,也是查理斯和陳錚人生中最輝煌的三個月。

此去經年,再也沒有這樣榮耀的時光。以至於陳錚在今後很多年,還時常懷念這段歲月。流連忘返,就像一段罌粟般甜美的夢境,他多希望自己永遠不曾醒來。

而此刻,陳錚還沉浸在這段美妙的人生里。

是夜,霖市的南越六星級大酒店中,燈火璀璨、衣衫鬢影。前方的背景板上,是DG中國的巨大標誌,以及一系列驚人的數字和成績:

「DG中國年銷售額突破五億;

ZAMON榮登中國最有影響力品牌第一名;

市場佔有率突破25%;

月度銷售增長率300%;

……」

今天是年度最後一天,也是DG中國年度慶功晚宴召開的時間。

在美妙的音樂里,在滿場燈光矚目下,查理斯穿上他最昂貴的一套燕尾服、打著領結,滿臉噙笑登上了主席台。他細數了這一年來,DG中國取得的一切成績;他的幽默風趣與睿智氣度,贏得了陣陣笑聲和掌聲。

最後,他將公司所有高層請上了台,一起向在場的員工、嘉賓和媒體們祝酒。站在他身邊的,就是意氣風發、姿容俊朗的陳錚。兩人手牽著手,朝台下做出振臂慶賀的姿勢,查理斯拿過話筒說道:「我最要感謝的,是我的朋友兼同事陳錚,以及所有的中國員工。沒有你們的支持,DG中國不可能獲得這樣的成績,不可能為中國消費者貢獻我們世界一流的產品!」

這番話將全場氣氛掀向了最高~潮。所有人齊聲歡呼鼓掌,高層們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而陳錚與查理斯勾肩搭背,望著台下茫茫的燈光和人臉,只覺前所未有的志得意滿、前所未有的躊躇滿志。

他終於帶領司美琪,迎來了新的巔峰。他想,他終於贏得了理應獲得的一切。

他這樣,又怎麼不是給中國人長臉?他的司美琪,成了全球最好的箱包企業的子公司。他們能學習最好的技術、最先進的管理流程。假以時日,他一定能做得更好、得到更多。

他會如願以償,站上中國商人的巔峰。

……

更加熱情的音樂響起,許多人滑入舞池:美國人、澳洲人、中國人……有漂亮年輕的女職員,過來邀請老闆們跳舞。查理斯和陳錚相視一笑,各自挽著舞伴,也加入舞池。這舉動成功將現場氣氛,再度掀向高~潮。

現在跳的是恰恰,兩位老闆竟跳得非常流暢奔放,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而在快速扭動腰臀、舞動雙臂時,陳錚的心彷彿也被現場這種熱烈的氣氛,塞得就要滿溢。那個念頭,再次模模糊糊閃過腦海里——但願這段時光,永遠也不會結束。美好得像夢一樣的輝煌,永遠也不會墜落。

他永遠不會再回到那慘淡、憤怒、無望的谷底中去。

——

市場,永遠會帶給我們出乎意料的結果,甚至是自相矛盾的結果。沒有任何研究市場的大師,能夠徹底讀懂和預測市場的走向。因為它由無數消費者組成,被數不清的因素干擾影響。

就譬如這段時間,與DG中國的業務火爆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網路上、全國範圍內,對於DG中國的民族抵抗情緒,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許多大學社團聯名抵制DG品牌;許多箱包行業在網路和媒體上大吐苦水,抗議DG對自己的傾軋和收購;一名又一名經濟學家發表文章,痛斥外資對中國箱包行業的惡意佔領……當然,這其中少不了厲致誠和寧惟愷的推波助瀾。

然而無可否認的是,賣得越火,反抗越強烈;

反抗越強烈,賣得反而更火。

兩種極端的情況,同時在市場出現。沒人能準確解釋為什麼。許多致力於維護民族品牌的學者們,只能望洋興嘆。

但幾乎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到,現在的中國箱包市場,就像一個巨大的氣球,越吹越大,內部的暗涌氣流越來越激烈。除了愛達集團,以及寧惟愷的沙鷹品牌,依舊堅強的保持著與DG分庭抗禮的趨勢,業務規模逆市增長,其他箱包企業,全都感受到了同樣巨大的壓力——生存越來越艱難、未來越來越迷茫。

以及,在DG的收購利益誘惑,和保護民族品牌的強烈呼聲中,越發舉棋不定。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一落千丈的新寶瑞,以及它的兩位掌門人——祝氏兄弟。

——

這是最尋常不過的一個夜晚,祝晗程和祝晗遠兩兄弟,坐在祝氏總部頂層的一間小會議室中,就司美琪的股權問題,再次秘密商議。兩個人的神色,都是凝重而專註的。

所謂進退兩難,大概就是指他們現在的境地。上一次賣出手中部位新寶瑞的股份,事後就被父親一頓痛罵。但木已成舟,祝老頭子也不能拿這兩個兒子怎麼辦。

原本,他們是打算靜觀其變,伺機抬高價格,把手裡剩下的股份賣給DG。他們原本就不打算留下新寶瑞。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們沒想到,輿論界對DG的反抗情緒會這麼嚴重。許多媒體界、學者,竟像是盯著他們這些企業家。一旦有人賣出了自己的品牌和企業,立刻會遭致一頓鋪天蓋地的謾罵。

祝氏兄弟是世家出身,是很要面子的人。他們決不能讓自己的聲譽有這樣的損失,也不能讓手上的房地產和金融企業受到影響。所以現在情況發展,也超出他們原本的預期和控制——他們不能再賣給DG了。

但隨著DG業務越來越好,新寶瑞的業務也在逐步萎縮。他們又不能讓這個公司爛在手裡。所以他們現在最希望的,是尋求到一個中資的買家。至於對方會不會把新寶瑞再轉賣給外資,那就不是他們的事了。如果要當民族罪人,讓別人來當。他們只要錢。

現在,在接觸了一些人之後,他們終於遇到了一個合適的買家。

是一名北京的商人,家中還有政府背景,與霖市許多國資企業也走得很近。這樣一個人,他們了解過,跟寧惟愷是沒有過任何交往和關係的。

所以他們放了心。明天一早,就會秘密簽訂股權轉讓協議。儘管價格比他們曾經期望的,低了不少。但在現在的情勢下,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只不過,對方既然入股,自然是想趁低價抄底,獲得新寶瑞的控股權。所以對方提出,還希望他們幫忙牽線,購買到祝老頭子或者祝晗妤手中的股份。

這件事,祝氏兄弟自然是不敢馬上跟父親提的。所以他們把主意打到了祝晗妤頭上。今天到這裡,就是要給深居簡出的祝晗妤打電話,探探口風。

稍微斟酌商量了一番後,二哥祝晗程,拿起手機,撥了過去。

——

祝晗妤最近這段時間,老忘了給手機充電,也經常不帶手機。當二哥的電話打到家裡座機時,她正好從外面回到家裡,赤著腳就從玄關走過去。

正是夜裡七八點鐘,一室昏暗,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路燈將樹影映射得滿屋斑駁。

寧惟愷顯然還沒回來。

祝晗妤有點懨懨的,抱著雙膝坐在沙發上,按下了免提鍵。

祝晗程清朗溫和的嗓音傳來:「晗妤,你在家啊?怎麼沒開手機?」

祝晗妤微滯了一下。

自從上次她自己做了決定,把股權委託給寧惟愷後,兩個哥哥發了很大的火。所以她也很久沒跟他們聯繫了。

此刻再聽到哥哥的聲音,她心頭一軟,萬般委屈湧上來,輕聲答:「二哥……」

祝晗程也沉默了一下,聲音卻放得更柔:「大哥也在邊上。晗妤,你好多天沒回大宅吃飯了。明天要不要過來?我和大哥都回來。」

祝晗妤輕咬下唇,她的聲音甚至有點顫抖:「不了,哥,我明天要去義工社,下次好不好?」

「好。」兩個哥哥齊聲答道。這時大哥開口:「晗妤,我們是關心你,明白嗎?」

「……明白。」

另一頭,祝氏兄弟對視一眼,還是二哥開口:「晗妤,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他把股份出售的事跟妹妹簡單說了,也簡明地講了一下其中的利害關係。最後說:「晗妤,這些事你可能不太懂。新寶瑞已經不行了,與其捏在手裡,不如換成現金。你可以再投資買點股票或者不動產。或者直接買我和大哥公司的股份也可以,給你最低廉的價格。這樣絕對比拿著新寶瑞的股份要好。」他講這話,雖說很有目的性,但的確也算是推心置腹、為妹妹的利益考慮。

祝晗妤也明白這一點,她悶了一會兒,說:「謝謝你,哥哥,可是我已經把股權委託給惟愷了。這件事,我要考慮一下。」

那頭,祝氏兄弟又交換了個眼神。

一方面,他們聽到了祝晗妤的語氣鬆動,並沒有像以前,一味維護寧惟愷;另一方面,也看到寧惟愷果然是現在的最大阻力。於是祝晗程再度開口,將其中的利害關係,跟她講得更深。然而祝晗妤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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