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局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每個人都在努力。
厲致誠和林淺,在努力狙擊外資的進攻;
陳錚,在努力保住自己總經理的位置和利益。
查理斯也在努力,他希望DG中國的業務能做得更好。他認為這樣既能完成總部的業務目標,又能帶給中國消費者世界一流的產品。這是非常有價值的事。
林莫臣手下的投資經理們,也在努力。對新寶瑞和愛達的收購雖然一時沒有進展,但這支世界頂尖的投資團隊,正在無孔不入地滲透著兩個企業的股東層。任何利益的缺口、任何人心的浮動,都會被他們抓住機會,像毒蛇一樣,一點一點吃掉覬覦的目標。
……
這天參加完查理斯的戰略會議後,林莫臣回到他在霖市的辦公室,已經是暮色~降臨時分。
他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深處。
窗外夜色清朗,林莫臣姿態悠閑,雙手插褲兜里,跟其他人打著招呼。經過會議室時,透過玻璃門,他看到裡面燈光明亮。負責愛達的收購小組,正與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在密切交談。
林莫臣的目光淡淡滑過那個年輕男人。
有點眼熟。因為林淺的緣故,他以前看過愛達所有高層管理人員的資料。
所以他很快將這個人,與腦海中的一個名字對上了號。
算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林莫臣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眉頭,臉色沒有半點改變,步伐也沒有停留,徑直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坐下後,他叫秘書送來杯咖啡,又看了會兒投資分析報告。這才往老闆椅里一靠,長腿交疊,拿出遙控器,打開了牆上的液晶電視。
今晚八點整,DG旗下頂級品牌ZAMON的新廣告,就要在各大電視台滾動播放了。
又一場腥風血雨即將開始。
為什麼之前,林莫臣會給查理斯一張指點迷津的紙條呢?
因為在厲致誠對外資品牌使出「群殺」戰術後,林莫臣幾乎可以斷定,DG美國總部勢必會動用ZAMON,來挽救其他品牌。既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他即使指點一下查理斯,也影響不了大局走向。還能鞏固與查理斯的私人關係,防住陳錚這個小人挑撥。
而且,以厲致誠那小子慣用的套路,DG的碾壓戰術,必然已經在他的算計中。既然如此,他順水推舟,說不定還如了他和林淺的意。而且這樣,也不算違背他的職業操守。
不過,據他剛才所見,愛達內部似乎是有人想要叛逃了。
但這個關鍵訊息,他卻絕不可能透露給林淺了。因為這在收購中是很常見的事,他如果說了,就嚴重違背了職業道德。
如果今天的這個變故,會對愛達造成實質性的打擊,那麼能不能熬過這一關,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不過話說回來,厲致誠要是連這種商場常見的爾虞我詐都應付不了,那他也可以從他妹妹身邊滾蛋了。
——
九月初,長沙還是熱得像個火爐。
陽光熾烈的下午,林淺依舊是那身熱得不行的藍色工人服,戴頂鴨舌帽、綁了個馬尾辮,跟幾個技術員和工人站在生產線前,查看最近試驗成果。
比起幾周前的摸索,現在從生產線下來的樣品,已經基本達到林淺的理想值了。
這意味著只要租廠房、買設備、招聘工人和職員,她的新品牌就可以正式投入生產。
林淺有點激動,手一揮:「今晚我請大家吃飯。你們實在是辛苦了,功不可沒。」
眾員工都叫了聲好。大家也很興奮,因為按照林淺之前的說法,集團總裁厲致誠已經同意他們這批人作為創業元老,短期借調到新公司去。將來他們想留在新廠,還是想回到原崗位,都隨他們自己。
現在愛達的業務四處開花,誰都想爭上游,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
訂好了晚上的酒席,林淺就跟他們幾個坐在工廠的辦公室里聊天。剛聊了一會兒,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林淺一看來電顯示,忽的反應過來,抬頭問身邊的人:「今天是周幾?」
「林總真是忙忘記了。今天周六啊。」
林淺一愣——完蛋了!
她居然把厲致誠給忘了。約好了今天中午兩點去機場接他,現在三點半了!關鍵之前厲致誠說不用她接,她還堅持非要接——因為很想他。於是他就同意了。可現在……
以厲致誠今時今日的地位,大概沒人會放他鴿子吧?林淺腦子裡滑過這個念頭,趕緊拿起電話,走到無人的過道里,這才接起。
「喂……」她的聲音有點心虛。
「喂。」他的嗓音依舊低沉而平穩。
「對不起啊,我忙忘記了,你在哪兒啊?」她小聲說。
「在忙什麼?」他不答反問。
「在忙新品牌的事。」講話的空檔,她又翻看了一下手機,好傢夥,他之前已經打了三個電話。她都沒聽到。
腦海中突然冒出個畫面——冷峻清貴的厲致誠,站在接機口,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看著來往的行人,卻始終無人理睬他……
她真的錯了!居然把他給忘在了機場。
「你現在在哪兒啊?」她再次小聲問。
「我已經到了。」
林淺「哦」了一聲,說:「那你等著,我馬上就來。」又對著電話,清脆地「啵」了一聲,這才掛斷。
走回大家中間,林淺帶著歉意說:「對不起啊,厲總那邊臨時給我安排了工作,咱們的聚餐改到明天好嗎?」
她說得冠冕堂皇。本來啊,是厲致誠給她安排了工作——陪他。
眾人當然說好。
既然已經忙完了,大周末的,大家也都不再滯留,關燈關電源,一起離開了車間。
林淺跟一個年輕的女設計師走在最後頭,兩人還在就新品牌的外觀,隨意地聊著。至於厲致誠,他說他已經到了,林淺自然而然理解成——他已經到了兩人每周相聚的湘江邊上的酒店。所以她打算直接開車過去。
外頭太陽正大,車間外綠樹成蔭,花團錦簇,倒也陰涼。大家都抄近路,穿過綠化帶之間的小徑,前方不遠處就是公司大門。
林淺正和設計師聊著,忽然眼角餘光就瞥見一側的花壇背後,走出來個人。陽光透過樹枝,斑駁照在他身上。他穿著簡單的淺灰色T恤、黑色休閑長褲,戴著頂鴨舌帽,雙手插在褲兜里,抬頭看向她。
林淺一下子就愣住了,腳步就慢了下來。他已經伸手,一把將她從小徑上拉過去,拉進了懷裡。
林淺又是驚喜又是驚嚇——驚喜地是,沒想到他說的「到了」,居然是到了廠里來接她。
驚嚇地是,這邊是新廠,大家都不知道他和她的關係。要是看到集團的大老闆突然殺過來,跟她曖昧不清,那也太突然太勁爆了。
「你怎麼來這裡了?」她壓低聲音問,「還有好多員工在呢!你先鬆手,咱們在停車場見……」
話還沒說完,厲致誠那被帽檐陰影覆蓋的眼中,閃過幽沉的笑意。
然後他低頭就吻了下來,還將她牢牢扣在懷裡。
林淺在他懷裡拚命掙扎——他故意的!誰讓她放了他鴿子呢?
兩人正吻得不可開交,走在前頭的女設計師已經發現了林淺的「突然不見蹤影」,只聽她「咦」了一聲,喊了聲:「林總、林總?」腳步聲已經近了。
林淺朝厲致誠露出求饒的眼神,「嗚嗚」含糊不清。厲致誠嘴裡全是她清甜的味道,又低頭在她鼻尖一咬,這才鬆開她。
林淺趕緊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襯衣,走了出去。她反應也很快,拿起手機,做認真通話狀,同時朝那女設計師擺了擺手,示意她先走。女設計師這才瞭然,轉身走遠。
林淺將電話收進兜里,轉頭看著一臉淡然的厲致誠。他依舊站在樹蔭下,靜靜地等著她把員工糊弄過去——那模樣說不出的英俊利落。
林淺想到他自己跑到廠里來找她,有點心疼也有點情動。看了看左右空曠無人,伸手就勾住他的脖子,低聲親昵地罵道:「你混蛋。」
「嗯。」他盯著她答,「混蛋才會被女人晾在機場。」
林淺「噗嗤」笑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兩人牽著手往外走,快到有人的地方,林淺趕緊掙開,厲致誠瞧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因為厲致誠對於下面的分廠而言,是超級大老闆。他本人又不喜歡露面,所以下面的工人見過他的倒不多。加之帽子一扣,又一身休閑裝扮,跟林淺一路走過去,竟然沒人認出來。
但林淺這一路,遇到的幾個人,都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林總。」
「林總好。」
林淺一一微笑點頭。
眾人的目光,自然也落在她身邊的「陌生男人」身上,見他神色冷峻目不斜視,帽檐遮住大半張臉,跟林淺沉默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