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淺看到厲致誠的第一秒,腦子裡湧出的絕不是什麼新歡舊愛齊聚一堂,這個會不會再惹人嫌,那個會不會吃醋的問題。
她唯一想到的是,不能讓他們碰面。
原因有二。
一,寧惟愷精明堪比狐狸,如果見厲致誠帶著她「微服出巡」,必然會想背後有何陰謀。雖說他倆行動一直很低調沒惹人注意,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寧惟愷這邊是前呼後擁、排場十足。可花花轎子人人抬,排場都是人做出來的,厲致誠再氣質不凡,身後就她一個,還穿著便裝,真要正面遭遇,未免顯得太寒酸。而且兩人此行,怎麼也有點約會的意思,甚至還戴著相同風格的「情侶帽」。要是被人撞見,多少惹人非議。
寧惟愷這廝必然會在心中一番嘲笑,他身後那些跟班必然也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待他們,覺得這對男上司女下屬不清不楚。
切。厲致誠豈是他們能看輕的人?
他沒有排場,那是因為他胸中自有溝壑。
他與她形影不離,那是兩情相悅情有獨鍾。
眼見厲致誠眸光微沉,提著那兩瓶飲料,朝這個方向走過來。林淺想的卻是,自己要護著他——不能讓周圍這些宵小,有一丁點自以為能看輕愛達總裁的機會。
心念一定,她忽然往後退了一步,滿臉笑容,朝寧惟愷微微一躬身,同時以清亮的聲音說:「好的寧總,那我不打擾您了,您慢走。」
人潮湧動,寧惟愷全部注意力在林淺身上,倒沒發現人群中的厲致誠。此刻見她一番作態,避瘟疫似的想送他走,不由得笑了。
這時,林淺已經機靈地跟他身後的幹部們點頭微笑送別:「再見!再見!」大家一看這樣,自然以為剛才寧惟愷已先跟她客套道別,於是也假假的一個個跟她禮貌再見。然後看著寧惟愷,等他下達新的指令,去往新的方向。
寧惟愷也沒再說什麼,似有似無地看她一眼,一轉頭,帶著這群人,終於浩浩蕩蕩地走了。
林淺原地鬆了口氣,再回頭,看到厲致誠正從兩排專櫃間走來。他也看一眼寧惟愷離去的方向,然後看向她。那目光……有點難以捉摸。
林淺快步跑到他身旁,接過他手裡的飲料。
「謝謝。我們走吧。」她朝他笑道。
他看著她沒說話。
林淺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走吧。」
「嗯。」他喉嚨里低低地應了聲。林淺心中一喜,跟他一起轉身往外走。忽的肩膀一沉,是他的手搭了上來,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肩。
肩上傳來的微沉的力量,卻像一直熨帖到她心裡。心臟部位感覺軟軟的,像是也被他的手安撫和掌控著。林淺跟著他,不急不緩地步出商廈。
而在掀開通往大街的門帘前,厲致誠擁著懷裡的女人,卻似不經意地回頭。
斜後方,正通往上一層的扶梯上,寧惟愷在眾人的簇擁下,正緩緩向上。
商廈內燈光無比明亮,兩個男人的目光卻也都敏銳無比。隔著喧囂的人潮,彼此遙遙對望了一眼,又各自轉頭,朝自己的方向前進。
——
厲致誠下午還有公務安排,離開市區,驅車先送林淺回家。
一路陽光金黃,灑在青灰色的公路上,也將車內照得微光朦朧。林淺生出一絲懶意,靠在副駕,拿起她的檸檬金桔,咬著吸管慢慢地啜。
厲致誠專註地開車,俊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林淺目光一垂,就看到他放在檔桿旁的那杯喝的。蓋子上貼著個小小的標籤:「清香烏龍」。果然是他的風格,街頭買杯飲料,都要喝沒一點甜味的茶。
就在這時,厲致誠單手伸過來,拿起那杯烏龍,輕輕喝了口,又放回原處。
可這麼個簡單的喝水動作,林淺卻看得心頭一跳一跳的。
有的時候,你不得不承認,有些男人的帥,那是一種徹頭徹尾的帥。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都透著帥氣和利落。他連喝水的樣子,都跟她見過的其他男人不同——全程眼睛直視前方,手卻能精準地落在杯子上。拿起後,不是像別人隨意的托著杯底,或者整個手掌環握住,大大咧咧地喝。而他卻是虎口微張,五指均勻有力地摁在杯身上,有點像古人端酒杯的手勢,很端正大氣,手也顯得特別修長好看。
咦,喝個水,她居然都覺出大氣了……
「你看什麼?」他忽然開口。
林淺被逮個正著,微微一哂,說:「沒什麼,我看你真的一點甜的都不喝?」
「嗯。」他輕聲答,「不喜歡。」
「哦。」
車內靜了一會兒,他又反問她了:「你喜歡?」
林淺想了想,答:「其實我什麼味道都喜歡。」
甜的、酸的、辣的、鹹的、苦的。什麼東西,都有它最好的一種味道。她什麼都嘗,她都喜歡。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個回答,厲致誠的臉上卻染上淡淡的笑意。
林淺莫名其妙地有點害羞起來:「你笑什麼?」
厲致誠看她一眼,卻未答。
他生性寡淡,她卻喜歡各種繽紛色彩。
宛如一朵七彩的花,開在他沉默的心湖中。
而他雖然不講話,林淺也感覺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是很好的。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捅馬蜂窩就要趁現在。於是她低頭喝了口水,又清了清喉嚨,以很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對了,我跟寧惟愷,以前認識。」
為什麼要對厲致誠坦白過去的這段小戀情呢?
林淺想得很清楚,兩個人相處,本來就該坦誠交流,才能長久。
而且剛剛在商廈里,厲致誠已經看到了寧惟愷挺親熱地跟她講話。雖說寧惟愷裝模作樣,以前輩提攜行業後輩的態度,拉著她在指點江山。但厲致誠多精明的人啊,走一步想三步,寧惟愷幹嘛要單單跟她一個小角色講話?說不定他心裡現在已經起了疑竇,只是臉上不露分毫。
而聽到她的這句話,正在開車的厲致誠動作一頓,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點沉黑逼人,看到林淺有點心虛。
她明明只說到「以前認識」,可他的目光,怎麼好像僅聽這一句話,就洞悉了所有呢?人的心性也不能通透成這個樣子吧……
這時,車已經駛入林淺住的小區。方向盤慢慢打了個彎,他看著後視鏡,開始緩緩後退停車。林淺便在他沒看著她的這幾秒鐘里,很快速地說道:「唔……我大二的時候,他大四。本來是不錯的朋友,後來好了十幾天,覺得性格不合,又分手了。」
其實這裡,林淺還是隱瞞了一部分前情。她跟寧惟愷分手,並非因為性格不合,而是她發現他劈腿,腳踏兩條船。但這種事講起來,多少有點沒面子,所以她另找了個借口。
這時,厲致誠已經把車停好了。她已「坦白」完畢,他卻未出聲,轉頭,靜靜地看著她。
怎麼,吃醋了?生氣了?
林淺自覺坦坦蕩蕩。可不知怎的,看著他幽沉的黑眸,狀似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她心中竟生出一絲像是在老虎頭上拔毛、顫巍巍但又略帶點興奮的感覺。
「那我走了,周一見。」她解開安全帶,伸手就要推車門。
胳膊倏地一緊,被人拉住了。她一晃神,他已經俯身過來,低頭就吻住了她。
這是跟上次,完全不同的一個吻。
更有力,更強勢,也更深入。
林淺的心撲通通地跳著。因為唇舌被人太過熱烈地侵佔著,以至於眼前也有微微的暈眩。厲致誠沒像上次那樣,只是用身體和手臂將她堵在椅子里。而是伸手攬住了她的腰,令她的身體不由得前傾,貼到他的胸膛里。而他另一隻手,穩穩扣住了她的後腦,令她只在他的掌中,只在他的唇下,動彈不得。
男人的臉因為親吻的動作,輕輕摩擦著她的臉頰。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挺拔的鼻樑,頂在她的臉上。呼吸的熱氣,低低噴在她的臉上、眼瞼上。而他嘴裡,還有清淡的烏龍茶的味道。那舌頭果斷地、強勢地追逐著她的,幾乎令她半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只得與他徹底地糾纏著。
而林淺被他這麼吻了一會兒,雙手也慢慢抬起來,抵在他的胸口,輕輕抓住他的衣服……
這一吻,竟吻了很久很久。
三分鐘?五分鐘?甚至十分鐘?
直至林淺感覺嘴唇都有點疼了,他才緩緩將臉移開。那深邃漂亮的眼睛,還盯著她。裡頭彷彿依舊有黑色的未褪的暗潮在涌動。
林淺的臉陣陣發燙,手還放在他胸膛上,沒說話。他也依舊摟著她的腰沒放。
「你跟我哥不是有秘密協議……」她低聲說,「短期內不對我造次嗎?這不算啊?」
這話與其說是質疑,不如說撒嬌的意味更重些。
厲致誠盯著她光潔如玉,卻又染上層層緋紅的臉,輕聲答:「今天是特例。」
「為什麼?」
他緩緩地答:「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