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城市行者

「你真正的任務,是替我打造這把長弓。」他說。

聽完厲致誠的這句話後,林淺的心情毫無疑問是激動的。但激動之餘,理智卻還清晰,並沒有徹底臣服於這個令她仰慕的男人,臣服於他的野心。

「可是……」她說,「你確定是現在?」

熾亮的燈光下,厲致誠用那深邃雋黑的眼,在很近的距離看著她。

「嗯。有疑問?」

低低的嗓音,輕拂她的耳邊。

林淺的耳朵頓時有點癢。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轉頭,對上他幽湛的目光,「雖說新寶瑞的確佔了我們原有的大片市場,但目前Vinda品牌剛站穩腳跟,剛與司美琪正面交鋒完畢,就立馬對付行業巨頭新寶瑞,未免……未免……」太過狂妄?囂張?

心急?對,就是這個詞。

「是不是心急了點?」她很委婉地說道。

這話在情在理。雖說你厲致誠天縱奇才,但我也認為,你需要落袋為安韜光養晦。

他看著她,靜了幾秒鐘。

「你認為,我是好戰的男人?」

林淺:「……你不是?」

兩人坐得很近,他的胳膊又搭在她身後沙發上,他低頭,她微抬著頭,看著對方。明明是在討論很嚴肅的商業爭奪,可彼此身體每一寸輪廓,每一縷呼吸,卻都染上了曖昧。

「不是。」他忽然俯頭,在她臉頰輕輕一吻,一碰就走。

林淺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

見他親完之後,雖已移開唇,卻依舊用那湛黑清亮的眼眸,靜靜地盯著她。林淺就側過臉,避開他的視線,只是被他偷襲的一側臉頰,兀自發燒。

哥哥不是說他短期內不會造次嗎?

難道是她理解岔了林莫臣的話?畢竟他也是個成熟男人,莫非他嘴裡的「造次」,是指更高等級的親密接觸?

這時,卻聽他的聲音再度響起,就像剛剛那個吻很自然而然,都不需要解釋。他說:「有一點你說得不對。Vinda品牌並非安枕無憂。司美琪之流,或許無力打造一個與之抗衡的子品牌。但新寶瑞可以。」

林淺一怔,抬頭看著他。

他嗓音雖低,此刻卻無異於字字千鈞,落在她心頭:

「最晚下半年,他們就能推出一個與新寶瑞完全無關的新品牌。以零利潤甚至負利潤,對Vinda進行狙擊封殺。」

林淺心頭一震。是啊,新寶瑞背後的祝氏財團,橫跨地產、金融、實業製造等多個領域,實力驚人。他們著眼全局,即使在這一個品牌上巨虧,但能封殺掉愛達,同時佔據這塊新的市場,長線還是會賺錢的,何樂而不為?別人無此魄力手段和實力,但新寶瑞,還有那個狡猾成性、自命不凡的寧惟凱,很有可能這麼做。

「所以在那之前,我們……」厲致誠低聲說,「先殺他們。」

——

愛達那個最近火得不能再火的子公司,成立了新的市場部。

這個看似平靜的消息,在春節後不脛而走,傳到了陳錚耳朵里,也被送到寧惟凱眼前。

對於此,陳錚只是回以一個冷笑。

爭鋒相對、你死我活,本就是這一片市場上的不變規則。厲致誠或許之前設了個圈套,讓他跳進去。但市場不是靠一時的詭計,就能爭出長短的。靠的是實打實的拚鬥。

那也是司美琪多年來最擅長的東西。

聽說薛明濤最近連番帶手下開會、巡店,甚至還派了人在這邊盯梢,摩拳擦掌貌似要與司美琪大戰一場。

很好,那就走著瞧。

此時,陳錚並沒有意識到,他已經自然而然的,將薛明濤這個層次的人,視為自己的直接對手。他更加沒意識到,厲致誠和林淺,已經不把他視為對手。

而在新寶瑞的總裁辦公室里,卻是另一番光景。

助手原浚將一份報告推到他面前:「最近司美琪和愛達打得很厲害。愛達甚至為此成立了專門部門,這是部門職能和人員名單。」

寧惟凱翻了翻,微微一笑:「原浚啊,你說我們籌備新品牌,全面打擊Vinda的事,那個扮豬吃老虎的軍人,能不能想到呢?」

原浚微怔了一下。

自從Vinda一役後,總裁就用「扮豬吃老虎的軍人」,來指代行業里已赫赫有名的厲致誠。

「能。」他答道。

寧惟凱點點頭:「所以,他怎麼可能沒有應對措施呢?表面如此平靜,還把心腹愛將林淺調去,像模像樣成立個市場部。呵……真假,他做事必有後手,肯定還在什麼地方算計我呢。」

原浚笑笑:「想算計您,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過,也決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寧總,需不需要在市場上向他們多施壓幾次,探探虛實?」

寧惟凱想了想,卻搖頭道:「沒必要。靜觀其變。」

他看著窗外碧藍的天,頗有些淡然地說:「你想啊,大象跟綿羊打架,大象能追在綿羊屁~股後面跑嗎?說不定就掉進綿羊設的圈套里了。當然是等羊羔主動撞到自己的蹄膀下,再一腳踩死了。」

——

周六是個好天氣,陽光燦爛,天空靛藍,雲層疏疏淺淺。一大早,林淺正在房間里做操,忽然手機響了。

是厲致誠,言簡意賅:「我在樓下。」

噯?

林淺拿著手機走到陽台,就見晨光斑駁的樓下樹蔭里,厲致誠靠在他的車旁,拿著電話,抬頭遙遙望著她。

「下來。帶你去找『長弓』。」

——

天氣還很寒冷,車窗上很快就起了層淡淡的霜氣。

厲致誠今天穿的是在美國的那套衣服,只不過裡頭深灰色的戶外抓絨衣,換成了灰白色同款,倒襯得眉目越發清冽乾淨。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亦是骨節修長。軍人的冷峻氣息減弱了幾分,倒真有些富家公子的氣質。

很多女人,都喜歡看男人的手。林淺也不例外。面前這雙手,顏色比他的臉略深一點。咋一看,修長有力。如果「漂亮」「清秀」「英俊」這些詞可以用來形容手的話,他的手就是「俊朗」的,很勻稱,也很男人。而如果你再仔細看,會發覺他的手背上,其實有幾道淺淺的痕迹。指關節和虎口處,這種傷痕感更明顯。

但如今,這雙手握的不再是槍或者軍人的行囊,而是一個企業的江山。

還有……將來也許會跟她的手,握在一起。

林淺暗暗打量了一會兒,這才轉頭問他:「你不會……這同一個款式的抓絨,買了不同顏色的很多件吧?」

他握著方向盤,緩緩打了個平穩的彎:「嗯,有幾件。」

林淺被他囧到了。

的確聽說過,有些男人為了省事,遇到喜歡的衣服,就一次買一打。他是行事利落的軍人,這麼做倒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喜歡?」他忽然低聲問道。

簡單的三個字,卻令她心頭的小草,又迎風凌亂了一下。

這語氣,分明是問女朋友。

「沒有,我只是覺得挺有意思。」她據實作答。

他直視著前方車流,只留個俊毅的側臉給她:「這些事,一直沒有女人為我操心。」

林淺:「……哦。」轉頭假裝看著車窗外的大廈。

跟他在一起「慢慢發展」後,就等於縱容曖昧的滋生。

而曖昧一旦滋生,就無處不在。一言一行是曖昧,一個眼神一個尚未真正靠近的擁抱,也是曖昧。

可這曖昧的感覺是微甜的,平緩的。像寬而亮的水流,慢慢沁入你的心裡,一點點的淹沒你。

這樣恰如其分的愛情,是不是會令男人更像男人,女人更像個女人?彼此更加吸引?

而幾天前,在她臉上落下的那個蜻蜓點水的吻,是不是,也是這個男人的情難自禁?

——

厲致誠帶林淺去的是春都街。這裡有霖市最大的商廈,新寶瑞愛達司美琪在商廈里的專櫃,也是全國最大最全的。

下車前,厲致誠從車裡拿出兩頂帽子,一頂自己戴著,一頂扣在她頭上。林淺會意,到底是來勘探市場,自然要低調行事。於是也學他把帽檐壓得很低,再把齊肩碎發歸攏。然後抬頭看著他:「可以了。」

糟糕,帽檐壓得太低,根本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然後,就聽到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確定能看見路?」

林淺訕訕地伸手,將帽檐掀起來一個角度。這樣,恰好就撞見他同樣在帽檐下的雙眼。那眼睛平靜、深邃而靜漠,他整個人的氣質,跟初遇那天如出一轍。

四目凝視,林淺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在這個如此平靜而普通的瞬間,她忽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一直以來,因為他的身份、他的城府,而被她忽略,被她視而不見的東西。

而在看清帽檐下她的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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