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婚典 聖血石 第二十小節 攻防(4)

死靈騎士發出悠長而陰森的笑聲,那個有趣的「傳統」(見番外——我們都是搗蛋鬼)還能被亞利克斯記得讓他感到很高興:「沒錯,」他用那種速度緩慢得異乎尋常的聲音肯定道:「我們還沒有結婚,嗯……我們還是純潔的小男孩。」

在以無比肯定的口吻說出這個可怕的定論之後,死靈騎士燃燒著金黃火焰的眼眶捕捉到陰暗角落中的一絲異動,那是只如同芭比娃娃大小的蝙蝠,它一直懸吊在一根不知派什麼用處的金屬繩索上,黑色的圓眼珠注視著兩個突然出現的不死者。「狐蝠。」維爾德格說道,然後補充:「很肥。」西撒丁有時也能看到這種巨型蝙蝠,一英尺左右的身長,而雙翼展開足有三英尺之多,它們成群結隊在空中飛行的時候,在地面投下的陰影就像是「魔鬼的壞心眼裡噴出來的雲」(水手藉此稱醞釀著風暴的雲團)正從夜空中迅速地掠過。它們對人類並沒有什麼危害,除了會吞吃用來釀酒的葡萄與榨油的橄欖之外,即便如此,人們也找到了讓它們付出報酬的方法,具體來說就是將這種小型飛行動物架在木炭上慢慢地烤,或者切碎了放入燉菜——現在只有海邊的漁民還會偶爾這樣做,不過亞利克斯與維爾德格都有幸品嘗過。

確實有點肥胖的蝙蝠在金屬繩索上倒吊著移動了兩步,依然保持著稍稍收起雙翼的放鬆姿態,只是略微歪了歪頭,並沒有對死靈騎士不懷好意地關注表現出它的恐懼,畏縮,或者憤怒——雖然死靈騎士已經收起了「恐懼靈氣」——那是一種與巫妖相似,散發著死亡與恐懼的氣息,但周身翻滾的負能量依然能夠令的直徑數十英尺內的草木枯萎,生物萎頓甚至立即死亡,這隻小動物的悠閑令人驚奇——維爾德格看向亞利克斯,他不認為自己一向謹慎的養兄弟兼主人會容忍或說沒發現一個不明生物棲息在距離如此之近的地方。

果然,亞利克斯伸出了手,向這隻蝙蝠示意:「岡格羅族的一員,路德·卡里古勒。」

那隻看上去很好吃的小型飛行動物聳了聳肩膀,雙翼倏地向兩側打開,在逐步明亮起來的天光下,蝙蝠的形體如同瞬間溶化的積雪那樣流入它清晰的影子,黑影兀然擴大,扭曲,一個人形一霎那間站立在亞利克斯與維爾德格的面前,作為一個類人生物來說,它有著蝙蝠形態完全不可比擬的精幹身軀,高度到達腳踝以上的黑色皮靴,口上還露著一把單刃獵刀的刀柄,騎馬褲上帶著的皮帶繞過靴底扣緊,寬大的黑色皮腰帶,灰色的襯衫,精美的繡花外套,有點蓬亂的金髮壓在寬偃帽子下面,皮質的手套上有著不知什麼質地的護腕,正如任何一個吸血鬼中的貴族,他很英俊,但眼睛與繃緊的面部肌肉顯示著他有著一種追求原始的行列和野性生活的本能。

「岡格羅族,最富掠奪性的血族之一,組織鬆散,喜好孤獨與流浪,性情爽直,能力在於獸性,強韌,變形,名義上屬於秘隱,但也有著一部分屬於魔宴。」亞利克斯考慮了一下,「少數幾種能夠變為數種動物的血族。」

心靈感應傳遞訊息需要的時間非常短暫,而跳躍的靈魂之火也根本沒有所謂的視線可言,維爾德格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毫無所覺的血族身上——自他從不死者的地獄補習里無比艱辛與痛苦地掙扎出來以後,原本可以說嚴重缺失本位面「常識」的死靈騎士對這些非人種族的熟悉與了解一如自己的手指甲,但岡格羅族的一部分偏向魔宴卻還是第一次聽聞。

「您們可以稱我為路德,」岡格羅族人這樣說道,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淺淺地向亞利克斯行了一個鞠躬禮:「亞歷山大殿下,維爾德格先生,請允許我為您們引見棘秘魑族的族長,梅珂瑞爾·斯佩克翠。」

他直起身體,向右橫移一步,他在粗大的石柱上留下的影子沒有隨著原先的主人移動,那片二維的黑色平面在兩個不死者的注視下彷彿被風拂過的泥沼那樣泛出微不可見的漣漪,一個比岡格羅族人更為纖細的身軀從裡面浮現出來,棘秘魑族的族長有著與同伴相反的性別,她的身體與面容的完美幾乎已臻極點——這種完美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現實與想像,「令人感到恐懼」正是人類為這種匪夷所思的美麗而創造的形容詞。

「能為您提供幫助,我很榮幸,尊敬的殿下。」棘秘魑族的族長柔和地說道,她的聲音比起容貌與身體來並不那麼出色,這並不是一個缺憾,略有瑕疵的聲音可以減少後兩者所帶來的,讓人感覺無可逃避的壓迫感——血族都是相當優秀的心理學家,這點早就有無數自願成為「牲畜」與「奴隸」的人類證明過了。每一個血族都深知,沒有漫長的時間與豐富的經驗積累起來的智慧與玩弄人心的手段,單純的美貌與力量只能帶來表面,暫時的服從與最後的滅亡。這也是為什麼秘隱與魔宴都會將初生的血族稱作「嬰兒」,必須由尊長照顧,監管的原因——雖然兩者使用的手段完全不同。

「什麼幫助?」維爾德格問道——自然還是使用心靈感應方式。

「嚮導。」亞利克斯戴上厚實的兜帽,兜帽的陰影下,兩簇毫無溫度的猩紅火焰在黑色的眼眶中跳躍,羅斯的疆域有著七百三十萬平方英里,而他所要尋找的地方應該不少於十處,而且這些地方並不能單純的以負能量是否濃厚來確定——就像他在翡冷翠城邦所作的那樣,但羅斯的土地上並非所有的負能量集中點都是他所要尋找的,由己及彼,亞利克斯並不認為,貿然闖進一個黑巫師或者其他黑暗生物的窩點,可以像走錯客人房間的服務人員那樣說聲「對不起」就輕而易舉地退出來——他也不想將自己的力量耗費在無益的尋找與爭鬥中。

他起初召喚的是岡格羅族,原意不過是尋找一個迷宮中的線頭,結果岡格羅族人獻上了一個忒修斯(注釋1)——棘秘魑族的族長,魔宴的靈魂,據說這個血族的族群原先是秘隱的一支,卻因為不可知的原因離開秘隱加入魔宴,也有說這個冷酷的族群一直就是魔宴的靈魂,兩種說法各有支持者,但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他們與秘隱之間的爭鬥已經長達數百年甚至上千年,這個擅長戰鬥的種族在無數次「千年聖戰」中淬鍊後變得極端殘暴,即使在吸血鬼中,棘秘魑族的殘暴也是惡名昭彰。

在上一次,也就是安納多家族的覆滅中,棘秘魑族藉由喬凡尼族與亞利克斯已經有過一次間接的合作,這次可以說是第一次直接接觸——棘秘魑族掌握著亞利克斯所需要的,有關於梵卓這一支血族的情報。

安托的記憶與那顆扭曲了他的靈魂與肉體的晶片上都經過了極其小心仔細的清洗——有關於接觸者的資料都被抹去了,但這個位面的黑暗生物對巫妖,或按照他們的說法,死靈法師的力量並不如他們想像的那樣了解,即便巫妖沒有在安托的腦漿中找到那些只是驚鴻一瞥也能根深蒂固地留存下來的潛意識,也能像對付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亞利克斯一樣,把靈魂中的記憶拆解出來慢慢尋找——在死亡面前,任何人與非人都無所遁形。

安托所提供的證據所指向的不僅僅是羅斯王室,還有在羅斯有著漫長歷史的梵卓——血族中的一支,屬於秘隱同盟。這個族群的人大多從上流社會中選取,許多人甚至是政治人物。他們維護著密黨的基礎,在密黨最危險的時候指揮成員們渡過難關。即使到了現代,大部分城市的親王也由梵卓的成員擔任。

安納多一族與諾費勒族都屬於秘隱同盟,梵卓與羅斯王室向來保持著隱秘而密切的關係。亞利克斯對這個結果毫不驚訝,這個位面的黑暗生物可以說是被迫與政府以及王室(如果他們所存身的地方是一個有著君主的國家的話)有著一定程度的合作關係,就像是原先的安納多從撒丁國王的手裡取得領地與封號,梵卓,喬凡尼,棘秘魑……就連最為不羈的岡格羅族也有著在緊急時刻守護奧丁王室的職責。

這個位面魔力的淡薄與「科學」的昌盛確實令這些非人種族處於一個艱難而尷尬的境地里——但從棘秘魑族的話語中,來自於異位面的不死者隱約察覺到,除了他靈魂中所有的,那些令人與非人垂涎三尺的知識之外,他的存在似乎是一個更為尖銳的問題——某種脆弱的平衡被打破,但相對於秘隱同盟的一部分血族將他視為外來者與破壞者,魔宴同盟卻是將他當作了有著合作可能的對象——不過在此之前,他們的表現還沒有這樣直白和迫切。

或許在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他暫時無法知道的事情。

巫妖並不怎麼擔心這些黑暗生物會聯手設下陷阱或者圈套——也許那樣更好,同是邪惡陣營,他可以在很多方面放開手腳,完全不用那樣小心翼翼,尤其在敵人的領地上施法,似乎不必考慮後續處理與必要的掩飾和隱瞞——這讓不幸與預知學派法術絕緣的巫妖有著一種強烈的衝動……在淺嘗過這個位面據說最為神聖的地方所蘊藏的光明之後,他可以在品嘗小小報復的甜蜜時痛飲這個位面中最為深沉的黑暗——希望這不是錯覺。

亞利克斯輕輕躍上夢魘的脊背,向棘秘魑族的梅珂瑞爾伸出手,心靈感應中傳來維爾德格的怪異笑聲,巫妖毫不猶豫地回饋了一個靈魂之間的猛烈鞭撻——人類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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