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戰爭 第四小節 刺殺(下)

御用黑巫師僵了一僵,他想起這個年輕人所有的不是雙重,而是三重身份——撒丁的王儲,黑巫師,暴徒首領最小的兒子。

被迫停止在道路上的車子被一輛緊接著一輛地打翻,爆炸,燃燒。

「他們在使用大口徑狙擊槍。」女王陛下的近衛長官苦澀地說道,這種武器即便是組成人牆進行保護也沒有任何作用,人類的身體不可能比8毫米的鋼板更堅韌——「既然他們已經使用了武裝直升機,那麼安排一兩個狙擊手也是很正常的。」亞利克斯把有些暈頭轉向的女王陛下放在地上。他的話語中並沒有多少譏諷的成分,但近衛長官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這時候女王陛下的女官們,包括安妮,還有警衛群與一些提早離開的官員們都靠攏了過來,他只得閉上了嘴。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瞥見了一雙在跳躍的火光下不斷閃爍的眼睛,在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近衛長官已經擋在了女王的身前,突如其來的子彈已經撞擊在他的後背上,就像撞擊在牆壁上那樣火星迸濺,發出金屬摩擦時才有的,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巨響,與此同時,一個身著黑色便裝的傢伙好像被什麼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原地旋轉了一百八十度,缺失了大半個頭顱的身體或者說是屍體將一些滾熱粘膩的液體甩得到處都是,他的手裡還牢牢地握著一把大口徑的手槍——一個反應靈敏的警衛正好就在側邊。他開了槍,直到那個傢伙倒下,他的槍口依然對著那個缺了半個腦袋的刺殺者,好像這個無恥的垃圾還會跳起來繼續他瘋狂的罪行——單單靠著汽車燃燒時的火光人們很難看出是否有人受到了致命的傷害,更多的警衛飛快地將女王與王儲一起遮蔽了起來。

近衛長官稍稍彎腰,他注意將自己的槍口沖著地面,用那隻空閑著的手擦拭了一下面孔。他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從鼻孔與耳朵里流出來——即便有著撒旦的庇護,近距離挨上幾顆大口徑手槍子彈也不是那麼好受的:「控制周邊,散開,警戒,有遠距狙擊手。」他嘶聲命令道,這樣明顯的防護圈簡直是給那個遠在半英里甚至一英里之外的謀殺犯指出目標,誰也不知道下一顆高爆、破片或燃燒彈會從哪個方向射來,也不知道人群中是不是還混雜著另外一個或者幾個伺機而動的刺殺者。

——剛才只不過在一霎那之間發生的事情人類的眼睛根本無法全部捕捉,但巫妖看得非常清楚——那個刺殺者一直緊跟在一個身軀高大肥胖甚於他3倍之多的傢伙後面,巨大的活動屏障讓他可以迅速而不引人注意地接近女王陛下——雖然對於罹患負能量敏感症的巫妖來說,這個懷抱著強烈惡意與殺機的傢伙顯眼得猶如萬千巴特茲魔中的一點塔納里魔(巴特茲魔,塔納里魔:托瑞爾位面中因為陣營不同而不共戴天的兩種惡魔)。

在刺殺者接近到八到九英尺的時候,光著兩條腿,在夜風中瑟瑟發抖的黑巫師「終於」(異位面的同行無聲地望天哀嘆)發現了異常,他匆匆忙忙地丟出了一枚戒指——丘陵的影子突然如同具有了生命那樣地翻捲起來,豎立在他們的面前。子彈在半透明的牆壁前遭到了阻擋,速度減緩——近衛長官擋在了女王的身前,雖然速度減緩但依然威力強勁的子彈撕裂了他的衣服,裸露出來的皮膚上描繪著暗紅色的符文,當子彈接觸到它們的時候不死者可以聽到扭曲而慘烈地嘶叫聲——每一根線條就像章魚地觸鬚那樣張開,收攏,將子彈吞噬進去——巫妖注意到鄰近的皮膚與肌肉都有不同程度地凹陷與破裂,不僅僅是因為子彈的撞擊,還和那些簡陋的符文有關,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些符文是從近衛長官的身體內抽取出來的,就像亞利克斯從寶石裡面抽取魔力——唯一不同的或許就是它們還會向主人索要報酬,在這場危機過去以後,那些暗紅色的符文顯然更加鮮明而寬闊了一點。

一隻手掌毫無預警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亞利克斯感覺到手掌下的肌肉瞬間收緊,而後迅速放鬆,「不必擔心那個狙擊手。」輕輕地拍了他一下,不死者的聲音不比衣物的磨擦聲更大些。

王儲的手指離開近衛長官的肩膀時,指尖已經不知不覺地繞上一條血色的,八九英寸的細線。它完全沒了幾秒鐘前在原主人身體上扭動著的猖狂勁兒,乖乖地垂著,直到被放進口袋也沒敢動一下。

巫妖的靈魂在身軀內搖頭,他在很早之前就有所察覺,或許是這個位面的天空,大地,水中的魔力含量過於微薄的關係,這裡擁有敏銳感知能力,能夠分辨出事物細微變異的非人生物與天生施法者簡直可以說是微乎其微,連帶著後天的施法者也遲鈍得如同被施展了弱智術的山脈巨魔。

也許還有「科學」的原因?科學給了普通人近乎於施法者的能力,但也剝奪了那些不普通的人享有特權的機會——並且它正在用一種強有力的手段消磨後者的能力——在這個位面的大多數地方,不使用法術的話亞利克斯甚至無法直接看到星辰之光,也無法得到真正的寧靜,到處充滿了科學的痕迹。

但這也許是一個新的機會——赤色的細線在口袋裡軟軟地匍匐著,敬畏地拂過不死者的指尖。

亞利克斯屬於研究者的那部分微微地興奮了起來,他用右手的大拇指的指尖稍稍觸碰了一下同一隻手的食指中段。

那裡鑲嵌著「金綠」。

***

蒼綠色的力量勢如閃電地在黑沉沉的地面下遊走。

如同大部分的蛇類那樣,「金綠」更喜愛悄無聲息地迅速行動,毫不猶疑而準確地攻擊——無論是狂熱的纏繞還是冰冷的毒液,而後是華麗而優雅地遁走……當感覺到另一個獵物的存在時,它高興地吐了吐舌頭,從地面探出頭來,左右張望一下,就像是倒進牛奶的紅茶那樣輕輕鬆鬆地融入了塔樓的陰影。

在主人面前它是不敢做出這樣遊戲般的動作的——對此「女神」曾經感到不可理解與可笑,不過自從亞歷山大石毀滅之後她就再也沒說過什麼——亞歷山大的強大它們有目共睹,而徹底毀滅也只是一瞬間,不僅僅是庫巴哈爾的力量,還有主人那顆堅硬而冰冷的心——意志也是一種最為堅韌銳利的武器,尤其是對它們這些蘊含著無數人類情感的寶石而言——它曾經侍奉過多少個國王吶……

自稱為天文研究者的年輕人吐出一口長氣,工作完畢,接下來他只要按照以往的慣例,仔仔細細地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在塔樓里安裝好定時的爆破燃燒裝置——等到那些傻蛋從一英里之外慢慢地找過來,看到的也只有這根熊熊燃燒的大火把了。

塔樓里沒有燈光,他背好了背包,拿上手電筒,筆直的,暗淡的光束從旋轉型階梯的一端照在彎曲的牆壁上,其他的地方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見,他噓了兩聲,拿出幾塊餅乾丟在樓梯上,關上手電筒,等了幾分鐘也沒等到大膽的倉鼠過來叼食,他立刻警惕起來,把手電筒放回背包,慢慢地從腋下的槍套中抽出手槍……柔軟的登山鞋安靜地踩過一層又一層台階——他在第一天就清掃過這裡,保證不會有什麼小石子之類的東西打破這份古怪的寧靜。

距離出口還有幾步的地方,他站住了,某根神經顫抖著告訴他,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在下面等待著他。

原本從這兒就能看到微弱的天光,現在這裡和其他地方一樣,黑沉沉的。

不是警察,如果是他們,他們非得把這兒弄得像個光影斑駁,吵吵嚷嚷的脫衣舞廳不可,或者是受命滅口的同行?也不會,這是現實,不是拍電影——就算是自己大概知道點僱主的真正身份,手上也沒有任何證據……不可能……

上來了……在靠近自己……年輕人緩緩地退後一點,繞到弧形樓梯的轉彎處以免被飛竄的跳彈誤傷,拿出了彈匣放在衣服口袋裡——這種可以容納33發子彈的格洛克18是他最常攜帶的武器之一,記得提供者曾經說過,這種高彈容量的手槍基本上不需要更換彈匣——因為如果一個彈匣打光了還沒能解決問題的話,你要麼索性拔腿逃跑,要麼就找把帶彈鏈的重武器——他沒帶那玩意兒。

陰冷的感覺就像是隱性的泥漿那樣咕嘟咕嘟地湧上來……

他稍微張開點嘴巴,扳動扣機。

子彈在黝黑的樓梯間迸發出耀眼的閃光,震耳欲聾的聲響震得無數碎裂的石片噼里啪啦掉了下來,年輕人一邊連連後退,一邊將手槍中的子彈全部傾瀉出去。

尖利而痛苦的咆哮聲從深邃的甬道底部開始擴散——竟然壓過了子彈的呼嘯聲,爆裂聲……年輕人突然之間什麼都聽不見了——氣流的鼓動著實太過激烈,令他的耳膜暫時失去了作用。

就在這一片可怕的靜默中,瀰漫著的灰塵與碎屑里陡然跳出一隻瘦長烏黑的怪物!

年輕人拔出了另一隻上滿了子彈的格洛克。

「來吧,丑傢伙!」

他咬著牙說。

***

「打攪別人約會,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盤旋在塔樓外的金綠如是說。

它在月光下舒舒服服地盤成一堆,揚起尾巴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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