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交易 第五小節 女兒·父親·外祖父

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一身肅穆的黑色長裙,打扮就好像隨時要去參加葬禮,輕輕地敲了敲厚重的雕花木門。「進來吧。」書房裡,屬於阿涅利的,低沉,威嚴而略有點不耐煩的聲音說道。

阿涅利嘴角下垂,看著這個像足了他妻子的女兒走進來,永遠的一臉茫然,一臉無辜,身體板的筆直,尤其是胸部下方索性加了塊方板,那是一塊長長的、扁平的骨頭,它的存在越發讓女性必須時刻保持著緊張的身體姿態,據說當遇到某些昏了頭的仰慕者,企圖扒開女性衣服侵犯其身體時,姑娘們還可以抽出這根長長的骨頭作為防身利器——雖然已經有事實證明它除了限制她的呼吸,壓迫她的內臟,限制她的活動之外,什麼用都沒有。

等安妮向他行了個硬邦邦的屈膝禮,他才把那種厭惡與憎恨的眼神從自己的女兒身上挪開:「你在翡冷翠的事兒,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阿涅利銀白色的眉毛打著結:「你是怎麼和亞歷山大·薩利埃里廝混到一塊去的?還讓何塞給我打電話,你知不知道我丟了多大的臉?!」他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滿意地看到小姑娘哭了起來。

「我……我可什麼都沒幹啊……」安妮抽泣著辯解道:「我遇上了壞人……不過他什麼都沒能幹,就有人把我救出來了。」

「不得不說你很走運!不過為什麼會是薩利埃里家的人給我電話?」

「大概……因為我也是撒丁人,那些警察以為我們是一起的……」

「什麼警察,那是聖殿騎士,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你真的沒有遇到什麼事兒?那為什麼進醫院?你確定自己沒被人碰過?」

「我摔傷了——肯定沒有,那是多丟臉的事兒,我死也不會讓人碰我的。」

「你最好對我說實話。」阿涅利陰沉沉地說道:「我看過聖殿騎士的訊問筆錄……你說過自己不是處女了……」

「聖母作證,我可沒說過這話!」安妮幾乎是立刻急急忙忙地叫喊了起來:「倒是另一個小姑娘說過這話,不過她還是被那個魔鬼帶走了!」

「安靜!」阿涅利咆哮,然後他突然沉默下來,似乎正在思考些什麼:「那個小姑娘叫什麼?」

「羅莎麗亞。」

「羅莎麗亞,哦,是那個聖殿騎士的被監護人。」阿涅利喃喃自語:「這群虛偽的傢伙。」

「你這個蠢貨!」他訓斥自己的女兒:「不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嗎?一天到晚只知道哭,和你的母親一樣是個裝滿了臭滷水的醬菜罈子!」阿涅利煩躁地站起身來,在辦公室里反覆走了兩步:「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他做出決定:「這段時間你給我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抄寫聖母經,哪兒都不準去,禮拜在家裡做就好!好讓這件事情趕快被人忘掉!」

「可是……外公說下午會來接我……」

「那個老傢伙!去吧去吧!告訴他別忘記最重要的事情!還有告訴他,他喋喋不休的那幾天我一直在醫院守著你!」

「是的,父親。」安妮溫順的回答道。

阿涅利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幅度很大,手指尖擦過了安妮的面頰,那兒立刻火辣辣的疼起來,她立刻以她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跑到門口,再轉過身準備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的時候,阿涅利叫住了她。

「救了你的那個,叫做什麼?亞利薩?」

亞歷山大,安妮差點脫口而出,不過她很及時地醒悟了過來,只是咬得自己舌尖疼痛,幸好她說話一直帶著哭腔,語音模糊點還聽不太出來:「對不起……我不知道那個警察叫什麼。」

「不是亞歷山大救了你嗎?」阿涅利嚴厲的責問道:「如果是那樣,我還是要謝謝他的。我聽說他是個挺不錯的小夥子,不是嗎?」

「我不知道……」安妮適時露出無知的神色:「他們都是壞人,都應該被關起來。」她似乎在努力回憶:「是警察救我的,他穿著黑衣服。」最後是天真而堅決的肯定,呦,關於這方面我還得感謝你,莉莉,安妮在心裡想。

女兒的幼稚讓阿涅利又生氣又膩味,不過更多的是放心。他瞧了一眼桌上起草到一半的文件——稟請女王立儲。

他已經確定擁有下議院四分之一數以上力量的岳父不會和他作對,那麼加上他控制的議員,至少可以和上議院(貴族院)一爭高下,阿涅利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被女兒的春夢壞了自己的事情。

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亞利克斯成為王儲!

「父親?……」

「閉嘴,關門!回你的房間去!」他冷冷地說道。

安妮保持著那種半痴呆的狀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路上她半低著頭,以防傭人們看到她被洶湧的怒火燒得通紅的臉和脖子。

***

「喔,喔,喔……我的小安妮。」面頰像玫瑰,鼻子似櫻桃,常常歡樂笑靨,兩腮長滿白鬍子——不,這不是在描寫聖誕老人,這是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的外公,首相的岳父最為形象的寫照:「我親愛的小安妮,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我的心都要碎了。」他摟著外孫女往自己的小客廳走:「你看,多不巧,那時候我正好和桑提亞伯爵打獵去了,他那兒新進來了一群麋鹿,奔跑起來就像地震,你肯定沒看過那麼大的鹿角——可以塞滿整個房間。小鹿的肉嫩極了,用白香木熏烤,灑上黑胡椒,配上西撒丁那兒來的晚櫻桃和威士忌,那滋味別提有多美妙了,親愛的,你早晚得嘗一嘗。」

他殷勤地領著安妮在沙發上坐下,安妮環顧四周,發現牆壁上的裝飾品又少了一兩件,圓桌上的茶點也不是那麼精緻了。

「我對小鹿肉不感興趣,如果打到了狐狸,可以給我留一張皮,我好用來做靠墊上的點綴。」安妮沒精打采地搖動手上的扇子,帶著點做作的傲慢,與上午的白痴模樣截然不同。

「噢,小安妮,殘忍的小安妮,你可真會打擊你的老外公。」外公嘴上這麼說,眼睛卻是閃閃發光:「但這樣兒太迷人啦!你不像你的母親可真是太好了!她就是太拘謹了,所以總是不討人喜歡。」

「或許吧……」安妮慢吞吞地回答道,一心一意地玩弄著手上的扇子。

「怎麼,我的小安妮?你有點不高興?誰招惹你啦,告訴我,說給你的老外公聽聽。」

安妮嘟起嘴:「是父親,為了翡冷翠的事情罵我呢。」

「翡冷翠?噢,我知道了。」老貴族摸摸自己的鬍子:「他是個刻薄的傻瓜!那麼說你真的見到亞歷山大殿下了?」

「聖母啊,」安妮故作驚訝地喊道:「他真的是殿下?」

「千真萬確!朗巴爾夫人親口和我說的。」老貴族懊喪的扯扯鬍子:「仁慈的聖人啊!我第一次見到那孩子和女王站在一起就知道他們身上流著一樣尊貴的血……只有你父親那樣的睜眼瞎子才會看不出來……聽說是殿下無比英勇地衝進了罪惡的巢穴把你從惡魔的手裡救了出來?多浪漫的事情啊,」他長長地嘆息道:「哦,真是太可惜了,你為什麼不和殿下多待一段時間呢?你們都是年輕人,身份尊貴,應該會談得很投機。」

「是很投機,可是父親可不願意我和他在一起多待,」安妮委屈地說道。她用扇子遮住下半張臉,大眼睛水光瑩瑩,心裡卻是大笑不止——因為把錯誤地將女兒嫁給了貴族們深為不屑的阿涅利家族,所以老貴族被排除在貴族圈外很久了,雖然他在下議院還有一定的力量,但沒有一個貴族會邀請他打獵,下午茶,通宵舞會……作為女王近身女官的朗巴爾夫人也不會和他說話。他只是在欺騙「什麼都不懂得」的小姑娘而已。

「別聽那個傻瓜的話!如果不是女王不准我們打攪王儲,現在薩利埃里莊園裡面已經停滿了馬車了!」老貴族再一次哀嘆:「多好的機會啊。」

安妮在扇子的遮掩下撇嘴,「啊,我想起來了,父親要我說,你一直在抱怨的那幾天他在醫院陪我,還有,別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那麼說他沒陪你,這個冷漠無情的混蛋。」老貴族若有所思:「那他是去了哪兒呢?」

「我不知道。」安妮說:「不過我在和亞歷山大殿下在一起的時候,倒聽說我父親的那個私生子安托和他有點不愉快呢。」

「何止是不愉快。」老貴族陰森森地道:「他們根本就是要對方的命……殿下連這件事情也告訴你了?」他瞧了瞧自己的外孫女兒,看,多漂亮的一朵玫瑰,可就是因為她的父親,她很難在貴族院的世襲貴族們里挑選自己中意的丈夫。也許連聖母都看不過去,才會給了小安妮一個結識王儲的機會,可又是因為她父親的關係……或者說就是那個雜種的關係,老貴族的眼底掠過一絲陰影。

自己難道非得帶著這個錯誤進墳墓不可嗎?

「小安妮。」老人親親熱熱地坐到了外孫女的身邊:「你覺得殿下怎麼樣?」

「殿下,哦,他很英勇!但也很博學,很熱情。」安妮看似毫無心機地回答道。

「熱情……他對我的小安妮很熱情……這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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