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戰烏桓

風輕雲淡,天空碧藍如洗,黃河水幾萬年沖積出來的河北平原堆綠疊翠,碧波浩瀚,宛如草原風光,卻又比草原多出了鬱鬱蔥蔥的樹林,棋格丈量的田地,風景更妙,富庶更勝。

在這幾天,這片富庶而又美麗的土地上迎來了一批來自遠方的客人,哦不,準確來說是迎來一批來自漠北的強盜,兩萬多披髮結辮的塞外胡人騎著駿馬,先是渡過了漳水,然後把章武縣城洗劫一空,接著又浩浩蕩蕩地往著南面來了,離開章武時,這支隊伍里多出了搶來的無數大大小小的包裹,多出了女子的哭泣聲與胡人難聽的淫笑聲,還有好幾百輛滿載著糧食財物的牛車馬車。

章武令是奉袁尚之命打開了城門,讓這批胡人就地補給的,結果這批胡人離開後,太平了好幾年的章武城徹底成了一片廢墟,街道上到處都是屍體,也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房屋,奉命開城的章武令因為阻止胡人侵犯他的妻女,也變成了一具無頭屍體,與自家的宅院一起化為了灰燼。

南下的時候,四十歲出頭的烏桓王蹋頓策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意氣風發,趾高氣揚,走在蹋頓旁邊的,則是袁尚火線任命的冀州治中兼求援使者盧水人張興,滿臉諂媚的不斷向蹋頓介紹南面情況,「大王,章武到南皮的距離是兩百六十里,一路都是平原,沒什麼河流阻隔,以大王的行軍速度,快的話三天,慢的話最多四天,就可以趕到南皮城下。我家主公已經南皮里為大王的鐵騎備足了糧草,大王請儘管放心。」

「路上還有沒有冀州的城池了?」蹋頓問道。

「有一座浮陽城,但是不當道,大王可去可不去。」張興趕緊答道。

「既然有城池,那就去吧。」蹋頓大模大樣地說道:「我們烏桓鐵騎千里來救你們主公,勇士們累了,戰馬也累了,有城池就要進去歇歇,不然怎麼替你們主公打敗陶應?奪回你們的冀州城池土地?」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張興趕緊點頭哈腰,「大王請放心,到地方的時候小人會給大王帶路,也會叫浮陽令打開城門迎接大王入城,讓大王和烏桓勇士在城裡休息。」

蹋頓哈哈大笑,很是滿意張興的回答,也很得意自己對機會的把握能力,以前公孫瓚和袁紹在時,烏桓部落就連越過秦長城都難,那敢夢想什麼踏足中原,深入冀州腹地?可是現在卻不同了,因為一個叫陶應的漢人突然崛起,袁紹的兩個兒子袁譚和袁尚就爭先恐後的派人來請自己進兵中原,自己也不顧死鬼丘力居兒子樓班單于的反對,答應了出兵救袁,堅持帶著這兩萬多烏桓鐵騎越過了盧龍塞,進入了幽州。

結果呢,樓班擔心的最大攔路虎蔣奇和牽招,恰好莫名其妙的被陶應打得半殘,又被鮮卑部落和左賢王那幫人牽製得喘不過氣來,竟然分不出一支軍隊來阻攔自己南下,兩萬多烏桓鐵騎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穿過了幽州,來到了冀州這富庶之地快活逍遙,蹋頓現在都已經想像不出,如果摟班那幫人知道了自己現在的情況,臉上後悔和羨慕的表情,該是何等之精彩?到富庶繁華的中原大地盡情搶掠,那可是每一個胡人最大的夢想啊!

突然之間,蹋頓都有些想要感謝那個叫陶應的漢人大官了,如果不是他攻打冀州,袁家兄弟怎麼可能哭著喊著許出無數代價,懇求自己帶著烏桓鐵騎南下中原?又怎麼可能命令沿途經過的城池全部打開城門,讓自己帶著軍隊進城逍遙快活?所以蹋頓很快就下定了決心,等自己抓到那個叫陶應的漢人時,一定會給他一個痛快,不會像自己往常的習慣一樣,把他的四肢斬斷讓他慢慢痛死。

蹋頓在憧憬美好未來的時候,他旁邊的張興也在憧憬未來的美好,張興當然知道蹋頓堅持要進浮陽的原因,但無所謂,浮陽並不是張興的家鄉,出什麼事都與張興無關,自己只要把蹋頓這兩萬多鐵騎帶到南皮,今後的榮華富貴也就有了保證了,一想到自己當上名副其實的冀州治中後的風光無限,張興就有一種想要放聲大笑的得意衝動……

一起得意忘形的時候,旁邊的士兵卻操著難聽的胡語大叫起來,說是前方似乎有異常聲音,蹋頓和精通胡語的張興趕緊停止美好幻想,側耳細聽,果然聽到前方傳來了一些古怪聲音,仔細分辨時,又發現好像是有一群人在整齊唱歌,歌詞優雅,氣調動聽,對漢語不是很熟悉的蹋頓卻聽不懂是什麼歌詞,只得向張興問道:「前面是不是在唱歌?什麼歌詞?」

讀過幾年書的張興表情有些古怪,半晌才答道:「回大王,唱的是我們漢人的一首詩詞,詩詞叫做關雎,在我們漢地只要讀過書的,基本上都念過這首詩,可是把這首詩當成歌來唱,小人還從來沒有見過聽過。」

「詩詞?」蹋頓有些發怒,咆哮道:「本大王最恨詩詞,一句都聽不懂!」

「大王,過去把他們殺光!」旁邊的蹋頓副手難摟開口,惡狠狠地說道:「聽聲音人數不少,去把他們全部殺光!為我們烏桓部落這次南征祭旗!」

蹋頓也不猶豫,像野獸一樣的嚎叫了幾聲,發出了衝鋒命令,然後第一個沖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兩萬多烏桓鐵騎就像群群餓狼,嚎叫著紛紛跟上,鋪天蓋地的沖向正南面,烏壓壓如蝗蟲壓境,張興也趕緊拍馬跟上,心裡則冷笑說,「八成是那個權貴帶著家僕出城圍獵,臨時興起讓家僕擊節作歌,活該你們倒霉!不過也不對啊,章武城裡的大戶都被蹋頓大王的隊伍殺光了,那還有什麼大戶出城圍獵?難道是城外亭里的大戶?」

帶著這個疑問,很快的,張興就隨著蹋頓的隊伍衝到了聲源近處,可是到得現場一看,張興和蹋頓卻又瞪大了眼,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竟然是一支為數一千多人的騎兵隊伍,穿著與冀州軍不同的杏黃色軍服,打著與眾不同的白底黑字軍旗,排著五個整齊而又疏鬆的橫隊,正在面帶笑容的放喉高歌,不僅絲毫沒有因為蹋頓隊伍的逼近而驚慌失措,相反還唱得更是大聲賣力,就好像是打算用歌聲來迎接蹋頓這群來自沙漠草原的惡狼一樣。

「那來的隊伍?」蹋頓也不是笨人,雖然發現前面的騎兵隊伍穿著與冀州軍不同顏色的軍服,但為了謹慎起見,蹋頓還是命令軍隊停止前進,在那支騎兵隊伍的一百多步外勒住了戰馬,向張興問道:「是不是你們的隊伍?」

「不是,是我們敵人陶應奸賊的隊伍。」張興趕緊指出對面敵人的身份,又疑惑地說道:「可是不對啊,這裡距離南皮足足有兩百多里,這麼點陶應賊軍騎兵,怎麼敢跑到這裡來?」

「不是你們的隊伍就好。」蹋頓大喜,向左右大吼道:「兒郎們,是我們的敵人!衝上去,把他們全部殺光!誰殺得最多,下一座城裡最漂亮的女人就是他的!」

「烏拉!」雜亂不整的烏桓隊伍中頓時爆發出了歡呼聲,吼叫著爭先恐後的殺向對面的敵人,蹋頓的兒子喧謁還衝在最前面,也吼叫得最為大聲,說什麼都要下一座城池裡最漂亮的女人摟在懷裡。

「果然是化外蠻夷,一群野獸。」看到蹋頓隊伍張牙舞爪的直接衝來,親自領兵來此的陶副主任嘀咕了一聲,又冷哼道:「鐵木真,阿骨打,野豬皮,希望你們的祖宗就在這支隊伍里!」

哼完了,陶副主任隨口下令,旁邊的年斌飛快打出旗號,前兩隊的君子軍重騎也立即掉頭,後面三隊的輕騎則依次上前,在高速衝鋒中拉弓放箭,把弓箭準確射向對面來敵——現在的君子可不是九年前那支幾十支箭才能射死一名敵人的君子了,九年多時間的實戰考驗與從不間斷的練習下來,君子軍的箭術不僅早已是脫胎換骨,還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第一波五百支羽箭射出,就至少有七成準確命中了目標!

和君子軍所有的倒霉敵人一樣,早已經習慣了衝鋒刺砍和勒馬放箭的烏桓騎兵,第一次見到了這麼多騎兵在高速衝鋒中拉弓放箭,都是個個大吃一驚措手不及,中箭落馬者頓時不計其數,受傷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蹋頓之子喧謁因為沖在最前面,身上又穿著不知從哪裡搶來的魚鱗甲,成了第一波君子軍輕騎的首要目標,連人帶馬身受十一箭,其中一箭還不偏不倚的正中喧謁面門,由鼻入腦當場摔下戰馬,還連一聲像樣的口號都沒來得及喊出,就被收勢不及的後兵馬蹄踏破了肚腸,立即就到了地府去摟抱女鬼。

「喧謁!」距離不遠的蹋頓親眼看到兒子慘死,頓時就難以置信的慘叫了起來,可是不等蹋頓衝到兒子面前檢查死活,君子軍的第二波和第三波輕騎又已經襲來,同樣是把弓箭準確射向蹋頓隊伍,躲避不及的烏桓士兵再次紛紛中箭,慘叫不絕。接著君子軍馬上又施展自軍的另一項拿手絕技,重騎在前,輕騎在後,保持著五個橫隊的嚴整隊形,有條不紊的向後撤退。

「喧謁!喧謁!」蹋頓終於有機會衝到了兒子的身邊,可是讓蹋頓絕望和憤怒到了極點的是,他唯一的兒子不僅肚子已經被馬蹄踏穿,一支致命的羽箭還從鼻腔入腦,深深的插進了他獨生子的腦袋,鮮血和腦漿一起湧出鼻子,就是媽媽的祖石也救不回他了。

「大王,請節哀。」張興顫抖著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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