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死瘸子

如果換成了以前,身為袁氏叛臣的荀諶敢跑來與袁譚公子交涉,那麼別說是進到大帳與袁譚公子坐下談話了,恐怕剛見面就能被脾氣暴躁的袁譚公子一刀給砍了。

但是現在不同了,一是荀諶抱的新大腿太粗了,二是徐州軍自稱的榴彈炮僅憑聲勢傳聞就已經嚇住了袁譚公子,所以還算聰明的袁譚公子也就只能選擇性遺忘荀諶的背叛之罪,面無表情的將荀諶先生請進大營,請進中軍大帳與荀諶坐下談話。以前與荀諶先生交情一般的郭圖先生也很識時務,不僅沒有再出餿主意讓袁譚公子幹掉徐州使者,還在荀諶先生面前大談舊日交情,言語中隱約有些套交情拉關係的味道。

劉皇叔與諸葛亮冷眼旁觀,見袁譚同意與荀諶商談,態度表面雖然冷淡卻絲毫沒有計較荀諶之前的背叛之罪,心中頓時警惕萬分,知道袁譚公子已生膽怯,為預防萬一,劉皇叔與諸葛亮都厚著臉皮跟進了大帳,主動陪同袁譚公子接見荀諶,好在袁譚與郭圖等人都沒有介意,讓劉皇叔等人輕而易舉的混進了大帳。

在中軍大帳中各分賓主坐定,不等袁譚公子開口,身為軍師的郭圖先生已然搶先下令道:「來人,快準備酒宴,上最好的酒菜,為友若先生接風洗塵。」

聽到這話,劉皇叔的眼神頓時變了,還忍不住咳嗽了一聲,發泄心中不快,那邊一直在裝酷的袁譚公子也覺得郭圖有些跌份,過於討好敵人使者,便也咳嗽了一聲,道:「酒宴的事一會再說,先為友若先生上茶。友若先生,你既已棄我冀州投奔徐州,如今冀徐戰起,先生為何又來何事而來與我見面?」

說完了,袁譚還瞪了郭圖一眼,示意郭圖注意身份地位和態度。那邊荀諶則毫不在意,只是向袁譚拱手說道:「稟大公子,諶的來意此前說過,是為救大公子與萬千冀州將士的性命而來。」

「為救我而來?」袁譚公子更加裝酷的冷笑了,冷笑說道:「我現在好端端的坐在這裡,有什麼需要友若先生救的?」

「公子今天確實安坐在此,但是過幾天就不一定繼續安坐了。」荀諶不卑不亢地說道:「十五萬徐州大軍已然兵臨公子營前,只待我家主公一聲令下,公子大營盡成齏粉,屆時不知公子還能安坐乎?」

「盡成齏粉?」袁譚繼續冷笑,道:「陶應奸賊如果真能做到這點,那他就儘管來吧,本丞相奉陪到底!」

「公子的大營確實修得堅固,連我家主公陶使君與名滿天下的文和先生都是讚不絕口,對公子的守營之術欽佩之至。」荀諶給袁譚戴了一頂高帽子,然後又微笑說道:「但很可惜,時代已經變了,公子的大營修得再是堅固,守御得再是嚴密,都已經無用了。」

「時代已經變了?」袁譚公子還是第一次聽說時代這個名詞,覺得頗是新鮮。

「時代確實已經變了。」荀諶點頭,微笑著說道:「就好像我家陶使君首創了君子軍戰術,把之前的騎兵戰術掃進垃圾堆一樣,也像我家主公首創的霹靂車,把春秋時的投石機趕出了戰場一樣,我家主公再次首創的榴彈炮,也把公子的守營戰術化為無形了。請公子仔細想一想,如果我軍在公子營前架起數百門榴彈炮,用這種可射八百步的榴彈炮、曾經大破過曹賊主力的榴彈炮,日夜不停的轟擊貴軍營地,公子的官渡大營又能堅守幾日?」

袁譚公子閉上了嘴巴,眼中也流露怯色,那邊郭圖先生卻是大點其頭,頗有些諂媚地說道:「陶使君確實了得,一支千餘人的君子軍,就能橫掃天下無敵手,一架看似簡單的霹靂車,就能打得天下城池的城樓都成擺設,學識之廣,簡直蓋世無雙。」

「郭公則今天是吃錯藥了?怎麼變得這麼阿諛諂媚了?往常他不是這樣的人啊?」

荀諶偷瞟了郭圖一眼,心下狐疑,不知道一向無比敵對陶副主任的郭圖為什麼會轉變如此巨大?但眼下卻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所以荀諶很快就把這事暫時擱在一邊,只是又向袁譚公子拱手說道:「再請大公子想一想,貴軍一旦抵擋不住我軍榴彈炮的轟擊,徐州軍再乘機發起攻營戰事,攻破官渡大營豈非是易如反掌?營破後,公子又將何去何從?」

「當然是與他陶賊死戰到底!」袁譚公子頗有傲骨的回答,但話里也間接承認了自軍擋不住陶副主任的『榴彈炮』。

「死戰到底,以死殉國,確實慷慨激昂。」荀諶點頭,又問道:「那麼再請問大公子,如此一來,先主十餘年辛苦創下的四州基業,豈不是盡數毀於公子之手?到了九泉之下,公子又有何面目去見四世三公的袁氏列祖列宗?」

袁譚公子又沉默了,荀諶察言觀色,乘機又態度誠懇地說道:「公子,諶的新主公陶使君雖然向你開戰,但他也是因為天子有詔,公子你又私縱老主公死敵曹賊,陶使君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徐州大軍兵臨公子營前,公子兵微將寡,看似堅固的大營也是守無可守,覆亡已在旦夕,既如此,公子你與其坐以待斃,營破身亡愧對袁氏列祖列宗,倒不如打開營門,率軍出降,屆時陶使君大喜下必然善待公子,裂土以封公子,如此一來,公子既可保全身家性命,又可獲得一塊立足之地,還可保全萬千士卒性命,豈不妙哉?」

袁譚還是不肯說話了,劉皇叔卻急了,悄悄捅了一下旁邊的諸葛亮,諸葛亮卻以眼色示意劉皇叔少安毋躁,因為諸葛亮看得出來,荀諶的這番說詞還打不動袁譚,袁譚公子也不是那種甘居人下的人。倒是郭圖先生有些焦急,忍不住問道:「友若先生,那麼陶使君可許諾封與我家主公那塊土地?」

「並幽二州。」荀諶答道:「大公子投降之後,我家主公不僅允許公子率軍離開兗州前往并州,進駐許昌後,將向天子奏請赦免公子此前之罪,並請天子冊封公子為並幽州牧,治理二州之地。至於其他的條件,只要公子有意,都可以商量。」

郭圖臉上露出了一些喜色,有心動心想要勸說袁譚接受,不曾想袁譚公子卻忽然大笑了起來,還鼓著手掌大笑說道:「精彩,精彩,友若先生的話果然精彩,當年友若先生為我父親勸說韓馥的時候,說的也是這些說詞吧?想不到時隔十年,先生竟然又用這番話來說我,還真像是舊事重演啊!」

「可惜!」袁譚公子忽然收住笑聲,表情猙獰的咆哮道:「可惜我袁譚不是韓馥!兵敗身死愧對列祖列宗,屈膝投降就不是愧對列祖列宗了?回去告訴陶賊,想要我投降,做夢!」

劉皇叔露出了喜色,諸葛亮卻是心裡冷笑,對此早有預料。而荀諶卻不慌不忙,還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公子所言極是,諶之前的話確實是說詞,與當年勸說韓馥獻出冀州的說辭也確實是大同小異。」

說罷,荀諶收起笑容,鄭重說道:「大公子,諶以徐州臣子身份說的說辭,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其實諶早知道這些說詞無法打動心志剛毅的大公子,只是主公差遣,不得不說。好了,說詞既已說完,現在諶該以袁氏舊臣的身份說一些話了,還請公子試聽之。」

見袁譚公子不反對,荀諶站起了身來,向袁譚拱手行禮,表情鄭重地說道:「大公子,諶現在與袁氏舊臣的身份勸你一句,只有接受陶使君的條件率軍撤往并州,這樣才對大公子你和老主公最有利。因為諶十分清楚陶使君這次出兵的目的,他出兵兗州不是想消滅你,只是想把你趕到并州,削弱你的部分實力,平衡大公子你與三公子之間的力量,這才是陶使君的真正目的。」

「陶賊只是想平衡我與袁尚匹夫之間的力量?什麼意思?」袁譚一愣。

「當然是為了最終鯨吞冀幽並三州土地。」荀諶坦然答道:「徐州軍現在的實力雖然已經壓過冀幽並三州,但是要想一舉拿下冀幽並三州,也絕對沒有那麼容易。如此一來,陶使君自然希望大公子你與三公子火併到底,他好坐收漁人之利,但大公子既是長子,又是老主公指定的繼位人,冀幽並三州軍民官吏大都心向於你,三公子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所以陶使君才選擇了出兵許昌,其目的既是為了圍魏救趙,分擔三公子的正面壓力,也是為了削弱大公子你目前手裡的力量,讓你無法迅速剷除袁尚,再把你趕到并州,與三公子火併到底,打得兩敗俱傷也難分勝負,屆時陶使君再出兵北上,拿下冀幽並三州土地城池自然易如反掌。」

「果然奸賊!」袁譚公子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

「果然奸賊。」郭圖先生跟著罵了一句,然後又迫不及待地問道:「友若先生,那你說的陶賊不想消滅我軍,又是怎麼一回事?」

「很簡單,還是為了制衡袁尚。」荀諶攤手答道:「大公子你如果死在了陶使君手裡,那麼袁尚自然也就合法合理的繼承冀幽並三州了,屆時陶使君照樣很難拿下冀幽並土地。所以陶使君絕不願意看到大公子你死,他最希望的就是大公子你帶著一部分軍隊逃到并州去,去替他牽制和消耗袁尚的實力,這樣才最符合他陶使君的利益。大公子,你現在該明白舊臣的意思了吧?」

袁譚公子的臉色開始發黑了,拳頭也攥得關節噼啪作響,又一次罵道:「奸賊!天下第一奸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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