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就是來離間

絞盤在十幾個士兵的奮力絞動下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想要拖拽起吊索下方的合肥北門弔橋,可是弔橋上的人實在太多了,多到了連一根針都插不進去的地步,十幾個能摸到絞盤的士兵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絞盤也在不斷咯吱咯吱的作響,沉重的弔橋還是難以迅速升起,還在離地數寸後,被又一波衝上弔橋的敗兵踩得重新落地。

「城上在絞弔橋!城上在絞弔橋!城裡的人要把我們堵在城外了!」合肥守軍的動作終於被城外的敗兵發現,幾聲驚惶到了極點的慘叫過後,無數敗兵為了不至留在城外送死,更加奮力的向前擠壓推搡,甚至為了打開前進的道路而對同伴拔刀相向,無數的士兵被擠下弔橋,摔進還沒有被徐州軍隊填平的護城河中,無數的士兵慘死在自家同伴刀槍之下,更多的士兵則是被同伴掀翻推倒,繼而被不斷落下的腳步活活踩死,生生踩成肉醬,凄慘的哭喊聲在狹窄的弔橋上回蕩,場面凌亂得如同一鍋煮沸的野菜粥。

「賊軍殺上來了!賊軍殺上來了!」新的驚惶叫喊聲響起,火把與人頭攢動間,徐州軍隊的旗幟距離弔橋已經不到兩百步,城上城下的守軍隊伍也更加驚慌恐懼,絕望慘叫著益發的拚命向前,不僅把弔橋壓得更加無法絞起,還把鎮守城門的隊伍也徹底衝散衝垮,漫長的城門甬道中熙熙攘攘擠滿敗兵,號哭的聲音響徹天際。看到這樣危急的狀況,帶傷逃回城內的橋蕤也沒了辦法,只能是含著眼淚命令道:「放箭吧,對我們的敗兵放箭。」

張弓搭箭等待了許久的守軍弓弩隊依令而行,密集的羽箭雨點冰雹一般落下,不及進城的敗軍士兵一個接一個的中箭倒下,城牆內外的慘叫聲和吼罵咆哮聲也一下子達到了頂點,乘著橋上士兵中箭落水和躲避羽箭的寶貴機會,弔橋終於緩緩拉起了一人多高,護城河對面的敗軍士兵發出慘絕人寰的嚎哭聲與哀求聲,無數人衝上去跳躍去攀橋沿,可是弔橋還是堅定不移的升到了半空中,拋下了數之不盡的淮南士兵在合肥城外,任由殘暴狠毒的徐州軍隊屠殺殘害,橋蕤也在城牆上雙膝跪倒,淚如雨下的嚎啕大哭,「將士們,我對不起你們啊————!」

徐州軍隊這邊,當傳令兵報知乘勢奪城的計畫失敗後,親自率軍追殺的陶副主任先是遺憾地說一句可惜,然後又命令道:「喊投降不殺的口號招降吧,儘可能的招降走投無路的敵人,讓合肥城裡的敵人看清楚,他們投降後也能安全活命。」徐州軍隊依令而行,先後吶喊起投降不殺的口號,走投無路的淮南敗兵降者無數,寧死不降者也乘黑四散逃命,幾乎沒有一人負隅頑抗,這場殘酷而又血腥的追擊戰也逐漸接近了尾聲。

同一時間的合肥城內,北門附近的大街小巷中已然是擁擠滿了狼狽不堪的淮南敗兵,受傷的慘叫聲與低沉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失去了編製的游兵散勇四處奔走尋找自己的隊伍,基層將領高聲呼喝下令,喊出自己隊伍的名稱召喚失散士兵歸隊,偶爾還有一些敗兵乘亂行劫,被發現後又與百姓發生衝突,場面凌亂得比之城外戰場都毫不遜色。

孫權、孫翎、孫匡和孫朗四兄弟領著一隊孫氏老兵穿梭在敗兵群中,四兄弟的中間,還有他們最小的妹妹孫尚香,兄妹五人是來尋找他們的親人的,每見到一個淮南將領,五兄妹都要向他們打聽孫賁和吳景等人的下落,可大部分的人都是搖頭不知,個別脾氣暴躁的淮南將領還衝著他們兄妹咆哮,「滾!今天都是你們丹陽的隊伍壞事,衝散了我們的殿後隊伍和中軍,你們丹陽隊伍死光死絕最好!」

聽到這樣的叱罵,性格比較軟弱的孫匡和孫朗都哭出了聲音,年齡最小還是女孩的孫尚香卻比哥哥堅強,始終沒有流出一滴眼淚,直到終於在敗兵人群中找到了遍身血染的吳景與躺在擔架上的孫賁時,孫尚香才像一個正常小女孩一樣,撲進了舅舅吳景懷裡委屈大哭,抱著吳景只是哭問,「舅父,你怎麼了?你怎麼了?還有孫賁哥哥,他怎麼了,他怎麼躺在擔架上了?」

「沒事,沒事,舅父沒事。」左胳膊被許褚砍中深可見骨一刀的吳景強忍疼痛,抱著孫尚香強笑著安慰,「舅父受了點輕傷,不礙事,你大堂哥也沒事,他在亂軍中被撞下了戰馬,腦袋被撞破了,不過頭骨沒碎,只是昏迷過去了。」

跳下地來在孫賁的鼻子下試了試,發現孫賁仍有呼吸,年少老成的孫尚香總算是放了些心,再仔細清點孫吳家族中人時,孫尚香卻又緊張了起來,趕緊拉著吳景的袖子問道:「舅父,孫輔哥哥呢?我的兩個表哥吳奮和吳祺呢?他們怎麼沒有回來?」

吳景的眼淚奪眶而出,趕緊把臉扭開,不願回答外甥女的問題,直到孫權和孫翎等人都參與了追問,吳景才哽咽著說道:「他們……,孫輔賢侄被陶賊俘虜了,祺兒戰死,奮兒在撤退途中與我們失散,生死不知……」

孫權兄弟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巴,孫尚香卻在吳景懷裡直接昏了過去,再被救醒過後,孫尚香張開小嘴,第一句話就是泣不成聲的哭喊,「輔哥哥!奮哥哥!祺哥哥————!」

合肥城中像孫尚香一樣傷心欲絕的人又何止千百,隨著戰鬥的逐漸結束,士兵的逐漸歸隊,失蹤與陣亡人員的逐漸確認,越來越多的傷心哭喊聲音也逐漸在合肥城中此起彼伏起來,同時這樣的聲音,也是在傷亡最慘重的孫吳隊伍之中響起最多——這一次大戰的淮南軍主力是孫吳隊伍,傷亡最大的自然也是孫吳隊伍。而讓孫吳隊伍傷心與憤怒的還在後面,幾乎每一個參戰的淮南將領都把推卸責任的矛頭指向孫吳隊伍,一口咬定是孫吳隊伍爭先逃命,衝散了殿後隊伍與橋蕤的淮南大隊,導致了退兵之時沒有絲毫秩序,再加上是孫吳隊伍與徐州軍作戰失利引發的全軍撤退,所以淮南將領紛紛咬定孫吳隊伍是這次慘敗的罪魁禍首,個別激進的還要求橋蕤把吳景孫賁斬首問罪。

平心而論,淮南眾將對孫吳軍隊指責既有道理也有失公道,因為確實是孫吳隊伍的軍紀不夠嚴格,失去控制的孫吳敗兵衝散了橋蕤的淮南隊伍;但是要說衝散殿後隊伍那簡直就是胡亂栽贓了,因為撤退中始終擔任殿後重任的都是孫賁吳景麾下的核心骨幹隊伍。同時導致傷亡慘重更關鍵的原因,還是橋蕤臨時調整撤退線路,沒能按原計畫分兵撤退,橋蕤本人更沒能親自擔任誘餌吸引徐州軍隊渡過施水追擊,一萬多敗兵擁擠在一道狹小的城門前無序入城,這才給了徐州軍隊放手擴大戰果的機會,可以說應該是橋蕤和孫賁、吳景要平擔這次慘敗責任。

除此之外,孫吳隊伍還有一個更冤枉的地方,那就是在出城搦戰時,孫賁和吳景壓根就不知道橋蕤和劉曄的誘敵之計,把他們的上萬軍隊當成誘敵香餌之一,誘使徐州軍隊全力追擊——在劉曄看來,陶副主任應該絕對不會認為合肥守軍會捨得拿這麼多軍隊當誘餌給徐州軍隊吞食。所以這麼一來,事前毫無準備的孫賁和吳景自然也就無法做到稍戰即退,傻乎乎的與徐州軍隊硬拼了一場,白白給早有準備的橋蕤當了一次炮灰,還落得一身的埋怨。

也正因為明白這些,所以到了第二天正午守軍眾將聚會討論得失時,人品還算不錯的橋蕤才沒有聽從眾將之議把所有責任都推給孫賁和吳景,還無比大度的把戰敗之罪攬到自己身上,決定上書小袁三公自請責罰,同時還溫言安慰了多年舊友孫賁與吳景一番,讓受盡委屈的吳景孫賁感動得幾乎落淚,當場下定決心給橋蕤賣命助橋蕤死守合肥城。

眼看橋蕤的收心之計已然成功,可就在這個時候,大廳外卻有一個傳令兵飛奔進來,在橋蕤面前單膝跪下奏道:「啟稟大將軍,徐州賊軍押來了丹陽軍的孫輔與吳奮兩位將軍,徐州賊軍主帥陶應也親至城下,要求孫賁與吳景二位將軍登城答話,說是要將孫輔與吳奮二位將軍送還孫吳二位將軍!陶應奸賊還說,如果大將軍與劉曄劉子揚先生方便的話,也可以登城答話。」

「什麼?還有這等事?」橋蕤和吳景等人同時驚叫起來,說什麼都沒想到陶應會來這麼一出。萬分好奇之下,橋蕤、劉曄、吳景和孫賁等人也沒有細想,馬上就率眾登上合肥北門,到已經被襄陽炮砸得七零八落的合肥北門城牆上與陶應見面。而登上城牆之後,橋蕤和吳景等人又驚訝的發現,全身銀甲的陶副主任還真在城下等候,身邊除了有一隊徐州精兵持盾保護之外,斗將被擒的孫輔和亂軍中失蹤的吳奮也真在合肥城下,被徐州軍隊押到了陶應的身旁按著,也被長盾護著。

看到橋蕤、吳景和孫賁等人站出城頭,陶副主任清秀的臉上立即露出習慣的奸笑,扯開喉嚨大聲說道:「橋蕤將軍,吳太守,伯陽將軍,咱們又見面了。橋將軍旁邊那位文職官員,你該不會就是廬江赫赫有名的劉曄劉子揚先生吧?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見,應三生有幸矣。」

「陶應奸賊竟然這麼年輕?年齡好像比我還小點,怎麼能有這麼深的心機和這麼強的智謀?」震驚於陶應的年齡之餘,劉曄在城上欠了欠身,很有禮貌的大聲說道:「使君過譽,賤名有辱尊齒,在下正是劉曄。」

「陶賊!」恨陶副主任入骨的吳景懶得和陶應羅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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