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陶應中計(上)

「殺啊——!」

聲嘶力竭的吶喊聲中,持刀荷槍的曹軍將士排著密集的攻堅隊列,推著各式各樣的攻城器具,扛著無數粗糙但又結實的蟻附飛梯,向著高聳的昌邑城牆發起又一輪新的衝擊,猶如一道鋼鐵與血肉組成的洪流,咆哮著,翻滾著,吶喊著,勢不可擋的沖向早已是血肉橫飛的昌邑城牆。

又寬又深的護城河早已被石頭、泥土、武器殘骸和士兵的屍體填平,雲梯車和撞城車等攻城武器直抵昌邑城下,更多的曹軍士兵則是以踩著飛梯登城,密密麻麻的飛梯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士兵,就像一塊爬滿了螞蟻的蜜糕,而在原先的護城河邊上,則有著無數以長盾和轒轀車組成的臨時簡易工事,曹軍弓箭手躲在盾後車中拚命的對著城牆上方拋射,壓制守軍士兵,天空中箭矢來往如蝗,地面上人頭洶洶,殺聲如雷。

還有在距離城牆大約百步的位置上,曹軍還布置著不下三十輛臨時趕製的原始霹靂車,曹軍士兵揮汗如雨,不斷拽動投臂下方的繩索,也不斷把重達百斤的石塊拋上城牆,在城牆上下濺起一片片鮮艷的血花。

曹軍攻得兇猛,呂布軍也守得頑強,城牆上無時無刻向下傾瀉著箭雨,滾燙的金汁不斷灑落,五六斤重的堅硬羊頭石和生石灰瓶雨點冰雹一般狠狠砸落,幾乎每一座箭垛口都探出了一柄連枷,呂布軍士兵瘋狂搖晃著連枷尾部,以連枷頂端的堅硬木棍擊打蟻附而上的曹軍士兵,撞木也不斷撞擊著曹軍的簡陋飛梯,不斷有飛梯被撞得仰翻,飛梯上的曹軍士兵慘叫著摔落飛梯,摔死摔傷不計其數。

還有火箭和燕尾炬,浸滿了火油的火箭不斷飛向移動緩慢的攻城雲梯車,同樣浸滿了火油的燕尾炬也不要錢的一樣扔向雲梯車和沖城車,尾捕帶有倒鉤的燕尾炬一旦砸到木質的攻城車上,即便滑落,尾部的倒鉤也能鉤住攻城車的結構部位,繼續起到焚燒敵械的作用,一架接一架的雲梯車和撞城車起火燃燒,把車上曹軍士兵燒死燒傷無數,也把曹軍的攻城武器變成一個個的巨大火堆。

即便有幾架相對矮小的撞城車偶爾躲過烈火攻擊,僥倖靠上昌邑城牆,但不等這些撞城車撞上幾下,也不用呂布或者陳宮等守軍將領下令指揮,戰場經驗豐富的呂布軍將士就已拋下了巨大的、穿著鐵鏈的青石磨盤,三下兩下就把撞城車砸得粉碎,也把一個個來不及躲避的曹軍士兵砸成肉醬。

也有一些曹軍士兵衝上了昌邑城牆,但是沒等他們站穩腳步,早有無數雙眼血紅的呂布軍將士沖了上來,用刀砍,用槍捅,用石頭砸,把這些曹軍士兵砍成碎片,捅成蜂窩,砸成肉醬,屍體接連不斷的從空中飛落,曹軍隊伍死傷慘重,卻始終無法在城牆上開拓一塊前進陣地。

傷亡慘重之下,曹軍隊伍的攻擊波次難免出現了一點銜接不上的狀況,破綻雖小,早已列隊待命的陷陣營卻突然打開城門,義無反顧的殺出城來,兩眼泛紅的沖向對昌邑守軍威脅最大的霹靂車,曹軍隊伍上前阻攔,卻被早已抱定了必死之心的陷陣營將士殺得人仰馬翻,抱頭鼠竄,陷陣營乘機衝到曹軍的霹靂車隊中,又砍又砸又放火,搶在曹軍援軍抵達之前又殺回了昌邑城中,付出了犧牲上百人的代價基本搗毀了這些該死的霹靂車。

新趕製的霹靂車基本全毀,失去了這唯一能對守軍形成優勢的攻城武器,曹軍隊伍難免士氣大泄,見軍心已沮,又見自家隊伍傷亡實在太過慘重,曹老大也只能無可奈何的下達了鳴金命令,收兵銅鑼敲響時,在城牆下進退不得的曹軍將士如蒙大赦,趕緊扔下不堪再用的各種攻城武器,狼狽不堪的逃向城牆遠處的自家本陣,留下遍地屍體與無數在屍山血海中翻滾呻吟的重傷士兵,城牆上的呂布軍將士則連歡呼的力氣都沒有了,無數士兵扔下武器就橫七豎八的躺倒在被鮮血染紅的城牆上,鼾聲如雷的昏昏睡去。

這一戰足足打了一天一夜時間還多,攻城曹軍因為不佔地利和守軍防禦有方,足足傷亡了六千餘人,佔到了曹軍總兵力的十分之一還多,除了布置在南線的一萬軍隊外,昌邑城下的四萬曹軍幾乎全部輪番上陣,每一營每一曲都有傷亡,也每一營每一曲都疲憊不堪,戰鬥力銳減,短時間內已經很難再發起大規模攻城戰事。而聽完了傷亡統計之後,曹老大馬上就鐵青著臉下令,「讓將士們休息兩天,兩天之內,給吾造一百五十架霹靂車出來!我倒要看看,下一次攻城,他呂布還能不能把我的霹靂車全毀了!」

「主公,實在抱歉,辦不到。」荀彧無可奈何地答道:「昌邑一帶前些年人廣地少,土地開墾過度,已經沒有多少樹林了,為了造這些攻城武器,我軍將士已經把周圍四十里內的可用樹木採伐一空,霹靂車對木材的要求又高,要想打造更多的霹靂車,就只能讓後方運送了。」

曹老大的黑臉都氣得有點發白了,但也比荀彧更加無可奈何,沒有材料拿什麼造霹靂車?旁邊的夏侯惇則嘀咕道:「霹靂車怎麼能集中在一起攻城?如果分散攻城,呂布匹夫想毀掉我們的霹靂車隊,能有這麼容易?」

「放屁!」曹老大聽到夏侯惇的嘀咕,也難得對這個最早跟隨自己的族弟大發雷霆一次,咆哮道:「你當我軍的霹靂車和陶應小兒霹靂車一樣,一次能把三百斤重的石頭砸出三四百步遠?我們的霹靂車只能百斤左右的石彈,還只能投不到一百步遠,分散使用能對城牆形成多少威脅?和沒用有什麼區別?」

見曹老大怒氣不笑,夏侯惇趕緊閉上嘴巴,還好,曹老大並沒有繼續追究夏侯惇的意思,只是轉向荀彧問道:「袁紹軍負責攻打西門,西門那邊情況如何?顏良文丑有沒有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

「這倒沒有,顏良文丑還算厚道,始終替我們牽制住了西門的守軍,就是袁紹軍的士兵不像我軍將士一樣賣命,戰況遠不如南門主戰場激烈。」荀彧答道:「至於東門那邊,劉備雖然攻得很猛,他的隊伍也全都參加了攻城——但他本人和關羽、張飛都沒有參加蟻附攻城。」

「他的隊伍本來就是吾給的,他當然不心疼了。」曹老大臉色更是陰鬱,但也沒有計較劉皇叔的滑頭——蟻附攻城最危險也傷亡最大,為了避免無謂損失將才,曹老大也沒有讓麾下大將參加蟻附攻城。

「主公,要不,我們還是繼續圍城耗糧吧。」程昱建議道:「昌邑城中至少還有八千以上的呂布軍守兵,正面強攻不僅很難得手,還傷亡巨大,左右昌邑城中存糧不會太多,只要圍住昌邑不讓呂布獲得糧草補給,不出一月,昌邑便可不戰自破!」

「你以為我想正面強攻?我又何嘗不知道呂布的糧草肯定不多?」曹老大苦笑,向南方努努嘴,苦澀說道:「可是陶應小賊那邊,那個小賊的偽君子軍怎麼辦?我和呂布對耗糧草,他豈能不斷我糧道?」

程昱嘆了口氣,也知道現在曹老大心中的痛苦,本來昌邑城中的守軍糧草不多,只要圍死城池就可以讓呂布軍糧盡自破,可是君子軍的出現卻徹底打亂了曹老大的如意算盤,在華北平原這個悲劇的地形上,陶應的偽君子軍簡直就是流氓無賴一樣的存在,他們可以想打就打,想跑就跑,神出鬼沒得讓曹老大防不勝防,曹老大卻想打打不到,想追追不上,想防防不了,拿這群癩皮狗偽君子毫無辦法。

更悲劇的是,就算君子軍無法攻堅也不敢沖陣,更怕和強弩步弓正面抗衡,甚至不喜歡和曹軍肉搏近戰,可是曹老大的隊伍不可能時時刻刻的布陣以待吧?就算主力隊伍有營寨可守,輜重運糧隊怎麼辦?總不能分出上萬軍隊,把糧草輜重簇擁在陣中,一直擺著方陣緩緩而行吧?那等糧草送到前線,恐怕曹軍主力早就開始人吃人了。

這時,負責攻打東門的劉備兄弟收到了撤軍命令後,也已經來到了曹老大面前交令,因為劉備也基本完成了在東門牽制守軍的任務,曹老大雖然心有不滿,但也沒有過於計較,安慰了劉備幾句後便下令全軍回營休息。可就在這時候,被曹老大罵得不太服氣的夏侯惇忽然又叫道:「主公,既然主公擔心陶應小兒斷我軍糧道?那末將倒有一計,可使陶應小兒退回徐州,不再干擾我軍攻城?」

荀彧和程昱等曹軍謀士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還真是第一次發現竟然比自己們還能用計,曹老大也是歡喜萬分,道:「想不到元讓賢弟也能用計,是何妙計,快快說來。」

「主公,末將常聽你們說呂布是反覆無常之人,見小利而忘大義,乃天下第一的無義無信之人!」夏侯惇得意洋洋地說道:「既然如此,主公何不偽造一封呂布書信,讓呂布在書信上向我軍求和,又說了只要我軍放他一條生路,他就乘著陶應小賊接應他突圍的機會,見面時一戟把陶應小賊刺死,替主公報殺父之仇!然後我們再把這封信送到陶應小兒面前,陶應小兒見了必然大怒,不再救援呂布……」

夏侯惇的妙計還沒有說完,程昱等曹軍謀士就已經笑出聲來,曹老大則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咆哮道:「閉嘴!你這個蠢貨!你當陶應小賊和你一樣的蠢,會相信呂布在這種窮途末路的情況下,還敢對他陶應小兒起歹意?滾!下去統兵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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