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情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幻術

夏侯殤臉上的表情依然是那般的慈祥,可在龍川眼中,對方就如同一隻吐信的毒蛇,剛剛睜開那雙令人膽寒的線瞳,一對尖銳的毒牙正在緩慢地伸展開。

龍淵手中多了一柄血色的長劍,劍鋒透明,閃爍著紅芒。看到龍淵拔出劍,夏侯殤嘖嘖嘆道:「沒想到你的劍成色還不錯。」

龍淵不和他廢話,上步出劍,一道灼目的紅芒刺向夏侯殤的喉嚨。這一劍的速度既快且准,劍鋒還沒到,一陣犀利的空氣便撞擊在夏侯殤的喉嚨上,讓他感到極不舒服。

身子向一旁閃去,飛快地躲過了龍淵一刺。龍淵不等對方身子停下來,便又是一劍,劍鋒橫掃而過,直奔夏侯殤的太陽穴。

夏侯殤身子平平向後倒去,身體幾乎和地面水平,長劍從他的面上划過,帶的他的一枚獵獵山響。

龍淵猛然將長劍擲出手,自己飛身半空中,駢指運劍,斬向夏侯殤。也不知道是夏侯殤藝高人膽大還是根本就瞧不起龍淵,對方几次三番出手之下,他則如同老朽戲頑童一般流連於劍鋒之間,莫說傷到他的身體,就是那飄飄蕩蕩的衣袂也沒有沾上一點。

兩人飛快地變換著方向,紅色的飛劍在空中穿插縱橫,圍著擂台快速遊走著。

鬥法到了現在,雙方哪次不是一上來就威力巨大的法術使勁丟,很少有這種仍然一板一眼的戰鬥。若不是偶爾飛劍脫手而出,在空中穿插幾個來回,定然會有人認為這只是武道高手之間的爭鬥。

鬥了一炷香的光景,夏侯殤猛然間向後已撤,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道:「夠了,你還不使用魂法,當真透支我的耐心。」

他雙手隨意從下往上一揮,土地之上霎時間突起一個圓球狀的物體,下一息之後,物體四周的泥土迅速向兩邊翻開,露出一個青色的石頭頭顱,緊接著兩隻巨大的手從泥土中翻出來,不到一息的時間一個巨大的石頭人出現在夏侯殤身前。

「石影人!」龍淵咬了咬牙。

夏侯殤迅速在石人身後拍了一巴掌,巨大的石人雙足一跺地面,一聲巨大的震動之後,石人騰空而起,巨大的身軀向龍淵壓來。

龍淵長劍向上撩,一抹邊緣撕裂的紅芒斬向頭頂的巨物。就在紅芒甫一挨到那尊巨大的石像那一刻,石像突然消失不見,劍芒失去了目標,逐漸消失在天空中。

龍淵正在詫異之中,突然身側傳來一股大力,他不敢耽擱,急忙橫劍來擋,那股巨力擊中了紅色飛劍,進而擊中龍淵的身體,他被擊飛數十數丈遠,重重落在地上。

夏侯殤冷冷笑道:「你既然知道這叫做石影人,難道不知道它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嗎?看來你還沒學到家,不如再回爐另造幾載?」

那個巨大的石人邁開大步,以迅雷之勢撲向到底的龍淵,掄起大的極不協調的拳頭向龍淵的頭上砸來,「轟隆」一聲巨響之後,石人的手陷入泥土三尺多深,龍淵的腦袋徹底被打爛,濺出一灘烏黑的血液。

夏侯殤嘴角上翹,帶著一絲憐憫地說道:「我不明白,你死中得活,為何又要幾次三番尋死。死得真是冤枉,也許你真的不想讓那死去的師兄們孤單,前去陪他們。」

他好整以暇,打算走下擂台之時,無意間轉頭,表情卻一凜。夏侯殤發現四周看台上的人都不見了,只有風吹過空蕩蕩的座椅發出的嗚嗚聲。他急忙抬起頭,頭頂那輪太陽居然是紫色的,太陽的邊緣散發著一絲絲紫色的火焰。

「幻術!」

夏侯殤感到後背發寒,他縱橫青洲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這麼深入地著了人的道,居然徹底陷入一個修為低自己一個大境界的修士的幻術。能解釋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龍淵的元神已經強大到和自己一樣,甚至是超過自己的程度。

在夏侯殤身前十丈處空間產生了極其不自然的彎曲,一個人憑空中誕生,彷彿是從幕布中走出的一樣,而眼前的世界猶如在一層膜上。

「呂方!」

夏侯殤費力地辨認出這個人就是龍淵口口聲聲要為其復仇的師兄呂方。

呂方機械的抬起頭,白凈的臉上帶著一絲茫然,他緩慢地向夏侯殤走進,大約在距離夏侯殤三丈的時候停下來。費力地張開嘴說道:「師父,你還記得我嗎?」

夏侯殤思維迅速的運轉,在為自己尋找破幻之機,他深信能中幻術全是因為自己輕敵和大意,若再給他一次機會龍淵就不會那麼輕易的得逞。

若要強行脫出幻境,可以在短時間內釋放大量的靈元,夏侯殤曾經這麼做過,只不過當時面對的是強敵,此刻他遠不用這般著急。他心底深處還真的擔心強行從幻境中脫出之後能否用一半的靈元對付那個修為很低,手段卻不低的龍淵。

此刻呂方從懷中拿出一柄匕首,向臉上刺去,一刀之下豁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鮮血瞬間迸流,傷口外翻,露出白色的顴骨。

呂方開口道:「師父,你還記得我嗎?」

夏侯殤向一旁扭頭,他不想面對這張血肉模糊的臉。

「師父,我曾經是你最喜歡的弟子,你還記得我嗎?」呂方的聲音又抬高了一些。

「閉嘴!」

夏侯殤張開手,地上驟然伸出兩隻長約丈許的手掌,像拍蒼蠅一般將呂方拍在中間,石頭手掌分開之後,呂方變作一灘骨骼,並沒有血肉。

夏侯殤突然感到背後發涼,他猛然間轉頭,發現呂方正站在他身側一丈遠的地方呲牙沖他微笑。夏侯殤猛然發力,拳頭上帶起一團巨大的石屑砸向呂方,轟然之下,呂方原本位置上留下一個長寬愈丈的大坑,呂方連骨頭渣子也沒留下。

不待夏侯殤喘息稍定,他身前一丈處浮現了一個清秀的男子,仍是那個呂方。男子臉上露出一絲嘲諷,鄙夷地看著夏侯殤,彷彿在等待著對方再次將他撕裂、砸碎。

夏侯殤努力地喘著氣,一揮手,巨大的石影人便跳了回來,掄起拳頭將呂方砸成齏粉。下一息,在他左邊和右邊有出現兩個呂方,姿態不同,表情卻一樣,仍是那種略帶嘲諷的笑意。

夏侯殤徹底憤怒了,在青洲縱橫如許年,他還沒有遭逢過這種羞辱。他雙手合於前胸,飛快地掐著訣,口中念念有詞道:「我要殺了你,龍淵,你等著。」

一團土黃色的光芒從夏侯殤身上湧起,逐漸深入地下,大地開始震動起來,先是上下晃動,繼而左右晃動,巨大的泥土開裂,形成一條條深不見底的溝壑。

一塊塊土層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木塊,相互碰撞著,擠壓著,每次相遇便釋放出巨大的能量,激起宛如浪花一般的土屑。眼前的世界徹底被摧毀,天空中的太陽放出的紫色光芒變得不再穩定,恍惚之中,出現了一絲破裂的跡象。

世界出現了一絲蛛網狀的裂縫,裂縫逐漸蔓延開去,顛覆了所有既有的東西。夏侯殤彷彿是一個破壞者,他指尖光芒閃動,四周大地顫抖著,天空中的裂縫逐漸擴大,一切都變得不復存在。

這場萬眾矚目的戰鬥到後來演變成一場毫無精彩可言的鬥法,在觀眾的眼中,剛開始一連串電光火石的激斗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兩人相距十餘丈站立,各自掐訣,同時臉上呈現出精彩紛呈的表情。但是人們不遠千里來此並非觀看錶演,對於兩位丰神俊朗的修士的面孔之豐富也毫不在意。有不少人倦意漸起,不斷伸著懶腰,更有甚者開始七嘴八舌地聒噪起來,場面變得十分混亂。

不過人群中也不乏識貨之人,不少來自於世家的修行之人對這場鬥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明月台自始至今,鬥法的種類千變萬化,唯獨沒有幻術的對決,龍淵登台可謂開其先例。雖然此刻擂台上兩人如同兩根僵硬的木樁,實際卻兇險非常。

兩人在此刻的較量歸根結底是抑制與反抑制的較量。兩人臉上表情的變換則是鬥法過程中此消彼長的優勢轉變。

龍淵臉色逐漸變得蒼白,雙手在胸前的法訣微微顫抖,額角的汗水已經滑落至下巴,而後滴在地面上。

龍淵拼盡全力施展幻術,而夏侯殤則拼盡全力破幻,在所有人眼中,幻術是龍淵所有的仰仗,如果夏侯殤破幻而出,那等待龍淵的就只有失敗。

夏侯殤突然間睜開了眼睛,眸子放出兩道寒芒,冷的如同極北苦寒的冰凌。

「你的幻術有長進,不過困不住我。」

夏侯殤臉上露出一絲殘忍。這個表情令龍淵打了一個寒戰,當年對方吃掉自己的師兄之時也是這種表情。他確信夏侯殤動了殺機,恐怕下一招就會致自己於死地。

龍淵長出一口氣,高高舉起手,大聲說道:「且慢,我認輸。」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從擂台開始到現在還沒有主動認輸的人。龍淵無疑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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