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情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冥間多寒芒,最是離人殤

三日之後,東看台之上。

陳雲生花了兩天的時間恢複了八成的修為。雖然仍有兩成無法在短期之內恢複,可是他此刻的功力已然超過之前巔峰狀態很多。

飛雲子沒有說假話,他不僅封印了陳雲生體內的那股力量,還強行藉助自己的靈元將陳雲生的經脈拓寬一倍,同時沖開了幾道需要陳雲生自己辛苦修行才能打開的關口。讓他的修為直接進階到了金丹中品的巔峰狀態。

陳雲生感覺到渾身的力量滿溢,在那股馬上就要噴薄而出的力量面前,世界彷彿都變小了。這種感覺讓他相信世界的美好的,至少自己有力量讓它變得美好。一切故事都應該以戲劇結尾,至少他有左右自己命運的力量。

無念坐在陳雲生身後兩排的南邊,一個人端坐在角落之中,閉目養神。他之所以沒有離去都是因為傷還沒有恢複。即使有韓楓那療效極為不錯的靈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複的。

東看台上的人員變化不大,唯一少的就是狻猊族的金獅,這個滿頭金髮的強壯男子一般坐在陳雲生身後四排的中心位置,由於個頭極高,所以極為顯眼。不過今日他沒有出現在看台之上,陳雲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不用猜也知道,金獅意識到此刻他面對的局面,回去向狻猊的族長威煌求助了。

如果陳雲生落敗之前獅族沒有人登場,那就意味著之前的約定不算數,這樣對於他們已經開始遷徙的族人來說打擊是致命的。毫無疑問,那時天穹山脈的大門將永遠對他們關閉。狻猊族將自生自滅於金沙和銀沙的聯合絞殺之中。

陳雲生注意到北看台上的柳一生沒有出現,而那個年輕的太子則坐在自己父王的位置上。這意味著柳一生今日將不會出現,看到這一幕,陳雲生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慌亂,難道柳曉山發生了什麼事嗎?

所謂關心則亂,柳一生不出現再正常不過,畢竟身為一個國度的君主,每日的事情繁雜,哪有空整日觀看鬥法。恐怕只有陳雲生一人會將柳一生的缺席和柳曉山出事關聯起來。

西看台上的公孫行更加肆無忌憚,有恃無恐地將雙腳翹的更高,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將瓜子皮隨手甩在身前的粗木欄杆上。瓜子皮宛如釘子一般刺入原木,只露出很短一段。

他的神念掃過西看台好幾遍,臉上露出一絲快意的神情,「夏侯殤,你去吧。早點登台早點回去,省的你我互看不順眼。」

滿頭白髮的夏侯殤霍然站起,連看也沒看上公孫行一眼,瀟洒地走向台口。等他消失在台口之後,左坷才低聲說道:「師叔,恕左坷愚魯。你此刻已經擁有六勝,何必再派遣元嬰修士登場。據我所知,你此刻擁有三名化神修士可用。不如一鼓作氣,讓他們三人登場,早日結束這座擂台為妙。」

公孫懶懶地哼了一聲,道:「我讓他上場有幾點原因。第一,紅拂曾經說過,她和飛雲子有舊恨,自然只能對付飛雲子。第二,當日金沙的平南將軍向我要去五個登場的機會,他們用去了四個,還有一個未用,我在等他們登場,免得日後給他們落下把柄。第三,我師父和天痕道人不到關鍵時候才懶得出手,現在去請他們出手無異於大材小用,我想他們也不會來的。第四,這場鬥法到了現在,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沒感覺到,這擂台越發的有趣了嗎?我不捨得讓它結束掉,我要看著陳雲生在我的面前掙扎、顫慄,我要打敗他的人,碾碎他的信心,讓他在我面前自慚形穢。」

公孫行挺起胸膛,左坷感覺眼前這個人突然充滿了陽光,彷彿世間的一切和他一比都灰頭土臉,只有這個人才是世界的主宰。

「師叔,驕兵必敗,這是師尊說過的。」右坷不開眼地說道。

公孫行怒急,將手中一把瓜子甩向右坷,黑臉漢子急忙揮袖阻擋。「噗,噗」幾聲下,衣袖被穿成了篩子,雖然瓜子被右坷的護體靈罡擋下,可也驚出了一身冷汗。這麼近距離發難,若是法器之類的,必然取了他的性命。

看到右坷一臉狼狽,公孫行捧腹大笑,笑聲惹得四周之人側目。

夏侯殤慢慢走上擂台,他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微紅的臉膛,雪白的頭髮盤髻於頭頂,插著一根古樸的木簪固定。身上衣袂飄飛,端的如同一個丰神俊逸的老神仙。只見他雙手插在袖口,安靜地看著東看台,氣度悠閑。

此刻龍淵已經走到了台口,陳雲生拉住他的衣袖,說道:「他可是元嬰二十五品的修為,你要想清楚了。」

龍淵看了看陳雲生,又看了看他身後諸多的修士,笑道:「除了我,你還有誰可用?」

陳雲生慘淡地點了點頭,的確除了龍淵,自己幾無可用之人,面對對方強悍的實力,恐怕除了飛雲子和威煌,其他再無人可用。

龍淵在他的目光中走下了看台,走向那個不甚平整的圓形擂台。四周的看客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給那個丰神俊朗的老者,也給這位俊俏的如同女子的年輕人。

龍川國生產美女的傳言又被加強,以至於人們認為就算龍川的男人也如同女子一般養眼,這無疑給不少女人無限的遐想,畢竟追求美,無論男女。

不過當不少修行者看到龍淵的修為之後,不由得撇嘴,一個金丹上品的修士,居然要挑戰一個元嬰上品的修士,這分明是以卵擊石,找死嘛。

一陣窸窣的質疑聲再次響起。公孫行拍著手笑道:「我就說他們沒人了,居然派了一個金丹後期的雛兒來,這樣下去根本不用我師父和天痕登場,他陳雲生不夠格。」

放肆的笑聲蕩漾在西看台上,聲音之大甚至傳到百丈之外的北看台之上。柳石澗不由得蹙眉,他捻這下巴,喃喃道:「莫非龍川真的乏人了?」

一旁湊過來一個腦袋,柳如是笑道:「大哥,我看龍川要敗了,九妹要嫁給公孫行了。」

柳石澗轉頭看著自己這個最小的弟弟,微笑道:「金沙和銀沙聯姻也是件好事,少了爭端,多了和睦,我們也不用每年發那麼多勞夫去開鑿靈石礦脈,金沙長治久安不遠矣。」

「大哥真是這麼想的?」柳如是臉上的表情由喜變憂。

「怎麼,小弟你還有別的想法?」柳石澗驚異道,他心中哂笑自己的這個小弟弟從來不會隱藏內心的想法,說不了兩句話就露陷了。

「唉,這國家的安定與否說實話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只是九妹以後就要受苦了。」柳如是臉上露出焦慮的神情。

柳石澗笑了笑,道:「未必就是受苦吧,他銀沙還敢欺負我們金沙嫁去的公主不成?」

「大哥是真的不懂男女之情,還是裝傻?」柳如是翻著白眼說道。

「哦?這樣看來,你對這男女之愛還是挺清楚的,是不是看上誰家的姑娘,待我稟明父王,讓他為你選妃。」柳石澗臉上笑容越來越盛。

柳如是看到太子只是和他兜著圈子,不由得生出幾分惱怒,道:「你我都是一個父親生的,你和曉山更是同母同父,難道一點也不考慮她的感受嗎?她根本就不喜歡那個公孫行,父王將她困在晴暖閣二十多年她依然執迷不悔,可見其用情之深,既然兄長已經貴為王儲,為何不為自己的妹妹做一點事情呢?莫待釀成悲劇,悔之晚矣!」

看到柳如是著急,太子仍然是輕笑著說道:「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你要看這鬥法就看,不看就下去歇息,再不然就去陪曉山。這些天她也憋壞了。」

「可是,大哥……」

「下去吧,這件事情我回頭再跟你說。」

柳如是還想再說什麼,看到太子臉上神情逐漸凝重起來,不敢繼續下去,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坐位處,猶有不甘地看著柳石澗的後背,重重地喘著粗氣,似在生太子的氣。

擂台上,夏侯殤滿臉微笑看著龍淵登台,拱手道:「別來無恙?」

「諸事安好。不知老師如何?」龍淵彬彬有禮。

「還能怎樣,若萬事順利又怎麼會離開東海,不遠數十萬里來到此地。寄人籬下又能好到哪裡去?」夏侯殤臉上帶著一絲蕭索,讓然看在眼中,憐憫在心中。

龍淵臉上的表情變冷,道:「不知你最近做夢了嗎?」

「我從來沒做過夢。」

「我那些枉死於你口中的師兄們又如何能夠放了你?」龍淵的聲音冷的如同一塊冰凌,銳利的如同一塊冰凌,硬的如同一塊冰凌。

「想起那些歲月,我時常覺得對他們有些愧疚。」夏侯殤捻這自己雪白的鬍鬚,瀟洒地說道。

「你也會愧疚?」龍淵雙眉一挑。

「當然,我愧疚的是當年為什麼放跑了你,為何沒有讓你和他們一同作伴。世人皆言,『冥間多寒芒,最是離人殤』,少了你的陪伴,他們在那裡是多麼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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