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劫波 第五章 群梟夜會

紫霞陣距離芙蓉鎮已有一千二百里的距離,以鯤鵬四平八穩的速度,需要一天的時間才能飛到。一路上天高雲闊,冬日的暖陽照著薛離身上暖洋洋的。他眯著眼睛,看著船下連綿起伏的群山,平坦遼闊的平原,以及彎曲如蛇的河流,心情大好,不由得感嘆造物主的神奇,將世界創造的如此瑰麗雄奇。

天色逐漸暗下來,天空中生起無數繁星,薛離極目遠眺,看到天邊地面上出現了星星點點的橙色光點,估計此行的目的地就要到了。果不其然,鯤鵬巨大的帆板向前傾斜的角度逐漸加大,飛船的高度慢慢下降。不等大船著陸,早就有幾個修士跳下船去,尋找合適的位置,防止船板被山石刺破。鯤鵬又在地上飄了一段距離,最後終於穩穩地落在地上,四周掀起一陣沙塵。

金芙蓉一聲呼哨,二十幾名身手矯健的修士隨她跳下船去,其中也包括薛離。她沒有帶王茂一起去,而是讓他負責看守鯤鵬。此地距離紫霞鎮尚有百十里路的樣子,一行人祭起飛空法器,借著路旁的大樹掩映身形,徐徐前進。薛離法器損壞,只有跟著金芙蓉一起。

一個時辰之後,眾人來到紫霞鎮口,各自收了法器,隨金芙蓉進入鎮店。此時已經過了飯口,街上的買賣鋪戶都掩上了門閂,有些甚至連燈都熄滅了,金芙蓉微微蹙眉,依照她的想法,今日打算派手下散於各個客棧,見機行事。

不過店鋪都關了門,他們也不能硬去叫門,這樣太容易讓人懷疑。金芙蓉帶著一行人從大街一頭走到了另一頭,也沒有碰到一個行人,不由得心中起疑,這也太安靜了吧。轉過一個街角,閃出一座燈火通明的三層閣樓,接著窗欞透出的燈光,薛離看到門前的幌子上寫著「鴻鵠客棧」幾個金光大字。大門並沒有上閂,奇怪的是卻不見夥計出來迎客。

金芙蓉走在最前,徑直進入客棧,來到大堂之內。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碩大的房間中已經坐了不少人。薛離仔細觀看,發現這些人中有不少是修行者,各個冷目橫眉,一看就不是善類。

金芙蓉目光落在一個五短身材的老者身上,她冷笑幾聲說道:「我說整條街怎麼這麼安靜,原來邙山毒龍的總瓢把子來了,失敬,失敬。」

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原來是鯤鵬幫的金大當家,久仰,久仰。」

金芙蓉找了一個沒人桌子大馬金刀地坐下,薛離做她左手邊,賀老三做她的右手邊,其餘眾人也都各自找地方坐下,大廳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這時,一個夥計哆哆嗦嗦地端上一壺茶水,準備給金芙蓉上茶。可是由於過於緊張,手突然一滑,茶壺竟然墜向地面。

薛離手疾眼快,伸手托住茶壺,誰知茶壺剛剛挨到他的手掌,就炸裂開來,一股綠色的火焰爬上了他的手臂。金芙蓉驚得臉色蒼白,急忙祭出紅菱,將薛離的左手綁住,想阻止火焰上行。

誰知那團火焰剛剛爬上薛離的左手,便不再向上蔓延,彷彿一隻乖巧的小動物,在薛離的手上曼妙起舞。目睹了這一幕,金芙蓉長出一口氣,轉頭之間,怒目橫眉看著邙山毒龍幫的老大,寒聲說道:「黑斷腸,你這是何意?」

黑斷腸嘿嘿冷笑,嘶啞地說道:「金芙蓉,你也忒毛嫩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出的手?」

感到他話中有話,金芙蓉雙目如電,射向剛才端水的夥計。只見原來顫顫巍巍的年輕人突然站得筆挺,臉上泛出一種不健康的白色,冷笑著說道:「金芙蓉,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看來貴人多忘事啊。」

金芙蓉仔細辨認,突然想起此人是誰,旋即寒聲說道:「五毒火秦遼,沒想到你也來了,這個世界是不是太小了?幾位大盜都聚在此地。」

這時,屋子的西北角傳來一陣哈哈大笑聲,震得屋檐山響,笑罷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金當家的,難道你小小的鯤鵬幫也要分一杯羹嗎?」

眾人轉目望向西北,只見人群之後,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端坐一隅,兩隻壯碩的臂膀簡直要將他身上的黑衣撐破。金芙蓉心中暗暗咒罵吳老九,這消息在黑道上已經盡人皆知,他還當寶貝一樣藏著掖著,竟然還敢找她要四成分賬,想到這裡她緊咬牙關,狠狠說道:「你是飛馬幫的幫主馬空行?能勞動馬幫主親往,此標可不小啊。」

馬空行瞪著一雙牛眼,上下打量薛離說道:「金芙蓉,幾年不見你手下又多了不少,這位小兄弟玩火的本事可不小。」

薛離將綠火在手中把玩良久,突然甩向秦遼,只見一道綠影閃過,綠炎直撲對方面門,廳中眾人盡皆嗔目結舌。這位秦遼修為到了築基後期,擅長用火和毒,在修仙界有個稱號為五毒火,手下有一干凡間的武林高手,長期盤亘在西涼國的中部,是盜寇中為數的不多的心狠手辣之輩。

秦遼剛才被薛離玩火的本事驚到,要知道對方僅僅是一個練氣中期的修士,竟然能夠將他的五毒綠炎玩弄在手中,顯然天賦極高。饒是如此,他也不信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把火焰朝自己拋回來。一股極高的溫度襲來,秦遼胸前的衣衫沾染了綠色的火星,頃刻間燃燒起來,也只是一息的功夫,火焰從胸口蔓延到了全身,他猶如一個火人相似。

大呼小叫之下,秦遼飛快地衝出房門,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一聲慘呼久久不能散去。大堂之中一片嘩然,金芙蓉卻洋洋自得,收回縛在薛離手臂上的紅菱。黑斷腸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著薛離,說道:「金芙蓉,我們來這裡自然是為了司天閣的那批靈石,有道是無利不起早,想必你也是為了這個目的。不過粥少僧多,我們還需要講個規矩。」

不等黑斷腸說完,馬行空搶過話頭,「不錯,雖說我們是修行之人,但只要身處江湖,那麼規矩總不能壞。依我看,應該先到先得,不才老馬是最先到這裡的,那麼應該先從我開始,如果我失敗了,再論到其他人。」

黑斷腸陰惻惻地說道:「嘿嘿,俗話說人老奸馬老滑,不知道馬是人還是馬啊?」

馬行空沒有說什麼,可他身旁的幾個漢子不幹了,霍然站起,指著黑斷腸罵道:「兀那老匹夫,再要口出不遜,小心爺爺們剁了你。」

黑斷腸手腕一翻,三柄泛著紅光的飛劍射向那幾名漢子,由於距離極近,等那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不及躲避,眼看紅光就要刺到咽喉,突然一股凌厲的勁風襲來,拍在三柄飛劍之上。飛劍頓時紅光閃爍,劍鋒稍微傾斜,擦著幾分的咽喉掠過,將大堂後牆破了三個透明窟窿。

馬行空冷冷說道:「黑斷腸,素聞你出手極黑,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你金丹初期的修為,何必和一干小輩一般見識?」

「小輩?」黑斷腸嘿嘿笑道:「今天坐在這個大堂中的人,哪個不是修行之人,哪個不是各個幫派之中的頂樑柱,哪裡又是小輩呢?」說話間,三柄紅色的飛劍已經被招回,繞著黑斷腸頭頂嗡嗡直響。

「依你之見,我們應當如何瓜分這筆標呢?」馬行空問道。

「嘿嘿,若論江湖規矩,自然是手下見真章。張光斗在那兒擺著,諸位只管上去搶就是了,靈石到誰手裡就是誰的,再公平不過,爾等覺得如何啊?」黑斷腸大咧咧地說到,顯然對自己實力頗為自信。

馬行空凌空擊了一下掌,朗聲說道:「好,就依黑老大的。」兩撥人的目光此時都聚攏到金芙蓉身上,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如果金芙蓉有什麼不同意見,顯然會被群起而攻之。

金芙蓉面沉似水,不知心中思考什麼,經過長久的沉默之後,她輕啟朱唇說道:「我沒有意見。」空氣中的緊張情緒明顯減輕,馬行空和黑斷腸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彷彿靈石已經使他們囊中之物一般。

此時金芙蓉的一個小舉動引起了兩人的警覺,只見她輕輕在左邊的賀老三耳邊嘀咕了幾句,賀老三急匆匆帶著幾個弟兄離去。薛離由於坐的較遠,沒有聽到他們耳語什麼。馬行空微微皺眉,招了一個手下過來,也偷偷耳語了幾句。那人聽完之後,也是轉身離去。黑斷腸看到兩個對手都有小動作,自己也不甘示弱,對手下使了一個眼色,馬上有幾個身著紫衣的修士匆忙離去。

之後三人又恢複剛開始的試探態度,相互奉承,插科打諢,聊得的廢話一籮筐,薛離實在聽不下去,當即眼觀鼻,鼻問心,開始修鍊起白虎爍金訣。

正當他堪堪入定之時,只見門外匆忙忙進來一位,正是剛才和賀老三一起出去的幾人之一。他在金芙蓉耳邊說了幾句,聲音極小,可女子聞言變色,霍然站起,隨他一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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