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江酒廠

除了楊露這個小插曲,中考並沒有太多的意外,陳繁感覺得自己發揮正常,並沒有犯什麼重大錯誤,但也不是很有把握,畢竟他不知道閱卷老師的嚴格程度,尤其是語文的作文,他可寫不出來那種套路化的規範作文,要是給他判了離題,那預計的分數可要打點折扣了。

所以當林靜詢問他考得怎麼樣時,他只說一般,不然等成績出來之後就糗大了,林靜其實有些擔心,嘴裡卻還是鼓勵他,在她的潛意識裡,陳繁還是前世那個死要面子的脆弱男,她作為他的好朋友,有義務給他增加信心。

之後便是等待中考成績出來的日子,不過陳繁沒閑著,因為陳大龍和董立剛已經開始談判了,陳大龍在拜訪過林重遠過後,態度變得堅決了,他顯然想頂住壓力,保住自己的制蓋廠,哪怕因此與董立剛鎮黨委書記副區長交惡也在所不惜。

前世他正是這樣做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前世他遭遇困境之後,立即遭到董立剛和鎮里的聯合打壓,林重遠也無能為力,於是他的制蓋廠破產倒閉了,為了償還債務,不得不以低價將所有的機器設備都處理給董立剛了,陳大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半生心血化為烏有,大受打擊痛心疾首,從此一蹶不振,失掉了所有的銳氣,每日抽煙喝酒度日!

陳繁自然不希望這一切再次重演,但他又不能直接告訴陳大龍這一切,只能對他旁敲側擊,讓他明白這其中的風險,然而此時的陳大龍正享受著制蓋廠的暴利,哪裡相信短期內會有什麼風險……

陳繁坐到他的對面,耐心的說:「爸,聽說朱旺山自己弄了一個小作坊,收購清江大麴的酒瓶,用劣質白酒甚至工業酒精勾兌,貼上清江大麴的商標,然後推向市場區賣,這事是真的嗎?」

陳大龍有點奇怪兒子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點了點頭,說:「他這人利欲熏心,遲早要倒大霉,他們也勸過我這麼干,我沒有答應,人不能太貪心,這要出了事,可是要蹲大牢吃槍子兒的!」

陳繁說:「那你知道他的商標是哪裡來的嗎?清江大麴的商標可不是那麼容易偽造出來的。」

陳大龍不明所以,回答說:「你問這個做什麼?我還真知道一點,不過不是很詳細,據說是清江酒廠的一個副廠長弄給他的,完全就是真的商標,當時他們想拉我一起乾的時候說過這個,不過我完全沒有興趣,所以他們也就沒細說。」

陳繁循序漸進的說:「堂堂清江酒廠副廠長,居然敢私自將廠里的商標賣給別人,讓別人造假酒混淆市場,你覺得這個廠,有前途嗎?」

陳大龍一愣,說:「不能這麼看,清江酒廠可是清江市的財政大廠利稅大戶,架子大,底子深,又是清江市的品牌企業,代表著清江市的形象,就算有什麼事,市裡也幫忙壓住的。」他對清江酒廠其實很有感情也很有信心,畢竟他能夠成為一方富豪,完全是借清江酒廠的東風。

陳繁笑說:「如果壓不住呢?」

陳大龍一驚:「怎麼可能?!」

陳繁說:「爸,我們初中的化學書上說過,工業酒精的主要成分跟白酒不同,除了乙醇之外,還有一部分甲醇,而甲醇是有毒的,誤飲能導致雙目失明,甚至會死人!如果死人了,而且不是一個人,那麼你覺得市裡還能壓得住嗎?」

陳大龍搖頭說:「不會的,就算真出事了,倒霉的也不過是造假的人和那個副廠長,假酒是他們弄出來,跟清江酒廠沒多大關係,頂多算管理不嚴而已。」

陳繁望著父親,加重語氣說:「如果清江酒廠自己也在製造假酒呢?」

陳大龍大驚,然後猛烈的搖頭說:「怎麼可能!……絕對不可能!清河酒廠是國有大廠,怎麼可能幹這種事!」

陳繁笑說:「在利益的驅動下,沒什麼不可能的。爸,你想過沒有,為什麼清江酒廠那個副廠長會賣商標給朱旺山?為錢?朱旺山的作坊你應該知道,能有多大,能用多少商標?這些商標能值幾個錢,以他副廠長的身份,會在乎這點錢?為了這點錢,冒那麼大的風險,值得嗎?」

「兒子,你的意思是……」被陳繁這麼一說,陳大龍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完全不敢相信!

「我的意思是,這個副廠長賣商標給朱旺山和其他人,根本不是為了賣商標的那點錢,而是在掩人耳目!事實上,清江酒廠自己才是最大的假酒製造者!像朱旺山的那種小作坊,靠收廢舊的酒瓶,根本生產不了多少假酒!而清江酒廠就不同了,他們擁有的資源設備是那些小作坊不能比的!他們擁有固定的酒瓶瓶蓋包裝供應商,只要酒液的產能足夠,他們想生產多少就能生產多少,但是,清江大麴的釀造方法十分獨特,註定其產能極其有限,並且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大幅度提高,於是清江酒廠的那些利欲熏心的頭頭們,就想到了造假的伎倆,但是如果市場上只有他們自己的假酒,那麼很容易就會被察覺,所以他們將商標提供給像朱旺山這種人,讓這些人都參與制假,以達到魚龍混雜混淆視線的效果!甚至極有可能,清江酒廠的製造出來的假酒,不是直接投入市場,而是分批發散到這些小作坊里,從他們的渠道投入市場!」陳繁冷靜的分析說,其實這些都是他前世在報紙上看到的,以果推因,自然手到擒來。

陳大龍完全驚呆了,他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陳繁見他似乎有點相信了,進一步引導說:「這只不過是我的猜測,還沒有得到證明,爸,其實證明起來也不難,只要你去朱旺山的作坊參觀一下就清楚了。」

陳大龍雖然朱旺山是對頭,但表面上的關係還不錯,假酒作坊這事陳大龍本來就知道,朱旺山到現在還有意拉陳大龍跟他一起干呢,所以陳大龍如果想去參觀,朱旺山一定不會拒絕。

「你什麼意思,我不懂,如果朱旺山真的直接從酒廠進假酒然後賣到市場區,他肯定也不會對我說啊,你知道的,我和他關係其實不好!」陳大龍不解的看著兒子。

陳繁笑了笑說:「當然不能直接問,你只要去參觀一下,詢問一下朱旺山每個月的出貨量,這個他應該不會瞞你,然後你再偷偷注意一下他們每天能收進多少廢舊的酒瓶,兩者一對比,真相就顯而易見了!」

「兒子,你真聰明!」陳大龍一拍大腿,他明白陳繁的意思,如果全部是自己生產,一瓶假酒肯定需要一個酒瓶,那麼算出朱旺山每天能收到多少廢舊的酒瓶,就可以算出他一個月的假酒生產量,再拿這個生產量與出貨量一對比,如果相差不多,表示他只是純粹從那個副廠長手裡進商標,清江酒廠並沒有參與造假,如果出貨量遠大於生產量,那麼陳繁的猜測就不用懷疑了!

陳大龍對此十分重視,他當天就去了朱旺山的作坊里。

說是作坊,其實就是朱旺山在鎮上租的兩間老房子,位置很隱蔽,若不是陳大龍以前來過,他根本不可能找到這裡。

說來也巧,他到的時候,朱旺山正好在那兒,朱旺山看見他來,十分驚訝,故作親密的說:「哎喲,大龍兄弟,什麼風兒把你吹來了?」他倒不擔心陳大龍去舉報他,他們雖然看不對眼,但畢竟沒撕破臉皮,如果陳大龍敢做小人舉報他,能不能扳倒他不敢說,陳大龍在鎮上名聲掃地卻是肯定的!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個沒點兒齷齪,誰會歡迎一個喜歡舉報的人?

陳大龍說:「沒什麼?就是想來看看。」

「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改變主意要加入呢!」朱旺山笑說,「對了,陳繁中考考得怎麼樣?唉,我們家政生說他沒考好,估計比一中擇校線高不了多少,這小子可真不爭氣,少考一分就要多花他老子我五十塊錢啊!」

他表面上是在埋怨兒子不爭氣,其實卻是在炫耀,在笑話陳大龍,他知道以陳繁平時的成績,想達到一中根本沒戲,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我兒子進一中雖然要花錢,但是你兒子花錢也進不了一中!

陳大龍堵得慌,雖然這一個月來看到陳繁很努力,但還是不太相信他能達到一中擇校線,畢竟底子在那裡!

當然他嘴上肯定不願意輸給朱旺山:「你急什麼啊!這麼急著給我送錢啊!」

朱旺山心裡冷笑,哼,死鴨子嘴硬,到時候看我怎麼羞辱你!臉上卻一臉笑容:「不急,不急,等半個月成績就出來了,希望他們兩個都能進一中。」

陳大龍不願再談論這個,低聲問:「你干這個,賺錢不賺錢?」

朱旺山其實心裡也有些害怕,一心想拉陳大龍下水,到時候就算倒霉也有人陪著,見他這麼問,以為他心動了,便說:「嘿,當然,別看這裡場地小,人手不多,可一個月的利潤,比你那家廠子……少不了多少!我說大龍兄弟,我是跟你關係好才和你說這些的,有錢大家一起賺,發財大家一起發,別擔心,老實跟你說吧,清江市干這個的,起碼有幾百家,出事也不會正好輪到咱們!」

陳大龍一驚,忙問:「你怎麼知道有幾百家在干這個?」

朱旺山神秘一笑:「這個你先別問,你要跟我一起干,我才能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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