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病院——野狼 第92章 被強行帶走的病人

飯桌上一下就只剩下了趙直和甄晴兩個人。

兩個人面對面而坐,忽然間就變得有些尷尬了,即使趙直和甄晴都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尷尬的人。

趙直會講很多的葷段子,但忽然間卻一個也想不起來了,他只能不停地喝粥,將粥喝的嘩嘩響。

甄晴偶爾會打量趙直,繼續用那種饒有趣味的眼神看著他,細長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種男人看不大懂的情緒。

趙直在腦子開始思索,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不知道說什麼,為什麼會陷入了沉默?

他得出了一個觀點——這個女人喜歡他。

荒謬!

趙直一下子就推翻了這個觀點,他的心裡甚至有一絲的慌亂忽閃而過。

或許,這個觀點是這樣——他喜歡這個女人。

絕對不可能!

趙直迅速推翻了這個還沒有成行的觀點,他早已不是十七八的毛頭小夥子了,早已過了那個單純地『喜歡』女人,那種如同春天一樣讓人溫暖又心動的年紀了。

他基本上已經快步入大叔的行列了,而且幾年的摸爬滾打下來,他變得現實,變得世故,自認為對女人已經百毒不侵。

既然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

為什麼兩個人坐在一起面對面會有種尷尬而又微妙的小情緒?

趙直左想右想怎麼也想不通了,最後他想到了一個不是結論的結論——因為他們相互之間缺乏了解,卻又想要去了解,但不知道該怎麼做。

趙直緊接著想到,如果是梁哲坐在他的位置上,他會怎麼做……

隨之,趙直將頭抬了起來,他擦了擦嘴角,端正了姿態,試圖微微一笑,但卻沒有成功。

他竟然沒成功?!

一個略顯尷尬的迷之微笑浮現在了趙直的臉上,顯得他有些心懷不軌。

這絲笑容迅速被甄晴給捕獲了。

「你在想啥?」甄晴問道,她說話的聲音竟然出奇地小。

「我剛想起來一個段子。」

趙直再次擦了一下嘴,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化身成段子手了,畢竟講段子是要天時地利人和的。

「葷的還是素的?」甄晴笑了起來,顯然她知道的並不少。

這女人是個謎,越來越謎,趙直感覺自己已經陷入了她旋轉的謎中。

「你喜歡聽葷的還是素的?」

「葷的,或者素的。」

她說了等於沒說,但聽起來卻很又意味深長,趙直砸吧了一下嘴,跟這個女人聊天,總是能放鬆心情,不,是能出乎意料。

「有一天,我正在書房看書,女朋友穿著新來的蕾絲內衣走了進來,看起來性感而迷人,她嬌羞地對我說:親愛的,想要嗎?我興奮地說,想要——」趙直適時地停頓了一下,緊接著道,「快脫下來我穿試試!」

甄晴眼珠轉了一下,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開始了嗎?」

「已經結束了……」趙直乾咳了一聲,「有點冷對吧。」

「我再給你講一個。」趙直摩拳擦掌,過往的段子一個個鑽進了腦海,「你聽好了,這個一定好笑。」

甄晴鄭重地點了點頭:「嗯,我聽著呢。」

「話說某男人隱居深山,一日赤裸躺於草叢中休息,突然來了一個采蘑菇的小姑娘,小姑娘邊采邊唱:1個、2個、3個、4個、5個、5個、5個、5個……最終小姑娘采了4個之後筋疲力盡放棄離開,此男甚爽,第二日依舊裸睡於此,來了一個采蘑菇的小熊,小熊邊采邊唱:1個、2個、3個、4個、5個、5個、5個……6個,7個,8個……」

甄晴忽然大笑了起來,笑得臉色發紅,她一隻手捂住嘴巴,另外一隻手按在了腹部,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這個好笑吧。」

「你唱歌真的好好笑……」甄晴再次大笑了起來,然而她並沒有看見趙直的臉正在逐漸變綠。

過了好一會之後,甄晴才停止了笑聲,但臉上依舊時不時地露出笑意。

「再講一個吧。」甄晴似乎意猶未盡。

「不講了。」趙直低下頭,喝起了粥,「粥都涼了。」

「謝謝你,你真的把我逗笑了。」甄晴站起了身子,微紅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了那種憂傷的表情,「我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笑過了。」

「小事小事……」趙直道,「我段子還多著呢。」

「謝謝你……」甄晴說完之後,便朝著門外走去。

她走的很慢,似乎有些疲憊,赤裸的腳掌踩在地面上,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她的身子很單薄,背影很孤獨。

很難相信,就在剛剛,她曾大笑了一場。

看著她的背影,趙直的心臟忽然猛地揪了一下,他急忙低下頭,繼續喝起了粥。

今天的粥,好像怎麼喝都喝不完。

休息室內,人逐漸變少。

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一個病人在叫,聲音帶著哭腔。

「你們幹嘛……為什麼要抓我……你們要帶我去哪?」

「我要航海!我要航海……大哥二哥救救我……大哥二哥救救我……」

趙直站起身子,走到了休息室的門邊上,在走廊的盡頭的那個病房,兩個院警押著一個頭髮稀疏,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正往快速這邊走。

警棍猛地敲在了那個男子的頭上,傳來了一聲悶響。

有鮮血流出來,滴落在了地上。

那個病房裡面忽然衝出兩個病人,他們拉扯著那個男子,大聲吼道:「三弟,你大哥在。三弟,你二哥在。」

「三弟,我們去划船好不好,你來揚帆,我來掌舵。」

「三弟,我們去划船好不好,你來揚帆,大哥來掌舵,我來規劃航線。」

三弟神情雀躍,高呼一聲:「揚帆——起航!」

「揚你媽的帆!」一個院警狠狠一棍戳在了三弟的小腹上。

三弟痛叫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你們為什麼要打三弟?!」二哥在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你們要帶三弟去哪?!」大哥在吼,面色堅毅,眼圈泛紅。

「他出院了!」

一個院警怒吼一聲,拉起了三弟,和另外一個院警一起,拖著他在地上行走。

「可是他……沒有家啊……」二哥說道。

「可是他……為什麼要出院呢……」大哥說道。

頭上流出的鮮血在身後形成了一條斷斷續續彎彎曲曲的線。

「揚帆——起航!」

「揚帆——起航……」

兩個院警將三弟帶走了,他們走過休息室的時候,惡狠狠瞪了趙直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下一個就到你。

趙直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三弟沒有出院,他永遠都出不了院。

可是,他也永遠都回不來了。

大哥,二哥還在後面追,那是離別的奔跑,踉踉蹌蹌,滿面哀傷。

他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三兄弟,他們唯一的愛好是划船,他們最想做的事情,是出海。

三弟最喜歡揚帆了,大哥最喜歡掌舵了,二哥擅長規劃航線,手拿指南針,探測天氣,規避風險。

他們三人形影不離,樂樂呵呵,即使是在洗澡的時候。

少了一個人,這艘船就走不了,即使能走,也走不遠。

為什麼要拆散他們?

是誰要拆散他們?

三弟要被帶去哪裡?

這樣的問題像蟲子一樣鑽進他們的腦海,不停地拱著他們混亂的思維。

忽然間,大哥停住了腳步說:「二弟,我們出最後一次海吧。」

二哥也停住了說:「嗯,大哥,我們出海吧。」

大哥二哥一起喊:「三弟哎,出海嘍!」

三弟一個剎車,拽住了前面兩個院警,雙腿在空中擺動,雙腳在地面上踢踏。

「嗨——出海啦——」

耳邊響起了翻騰的浪花聲,放眼望去,一片蔚藍。

海鷗從海面上飛翔而過,銜起一片水花灑在三人的頭上。

「前行五十里,左偏30度行十五里,右偏60度行一百里,目標焦木島!」

「揚帆!」三弟高昂著頭顱,望向頭頂的純白帆布,『嘩』地一聲,手中的繩索鬆開,奮力一甩,「起航——」

「舵在手,往前走,不偏不倚,海面走!」

三兄弟最後一次出海。

淚濕衣襟。

三弟的喊叫聲逐漸遠去,消逝在了樓下。

沒有人知道他將被帶到哪裡去。

「我猜,他應該回不來了。」一個聲音響在耳畔。

一個懷抱白貓的老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趙直的旁邊,他是三叔。

「你怎麼知道。」

「在過去,也有被這樣強行帶走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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