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病院——野狼 第42章 一日在晨

雨一直在下,越下越大,天空陰沉,幾乎無法分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趙直睜開了雙眼之後再次合上,眼球在眼皮底下旋轉了幾圈,深呼吸了幾口氣,驅除掉腦中的睡意,讓思維逐漸回來。

幾秒鐘之後,趙直拖著疼痛的身子從床上起來,悄悄走到了孫震陽的床前,將他的被子掀開了一角,看見了那塊不管是睡覺還是醒來始終都戴在他腕上的電子錶。

「四點五十五分。」

趙直在心中暗道一聲,然後直起身子,走進了洗手間。

面對著黑沉的鏡面,趙直看見了自己那張有些發黑的臉,他翻開了嘴唇,齜了齜牙,然後低下頭去,將一捧冷水潑到了自己的臉上。

「晚上八點十分開始查床,八點四十分時全部查完,其中他們在另外一間病房前面耽擱了三分鐘左右,預估查到自己病房的時間是八點二十分。」

「房門從外面統一關閉,用鑰匙可以單獨打開。」

冷水在臉上流淌,趙直伸出舌頭吸允了幾滴流到嘴角的水滴,嘴巴緩緩裂開。

「兩名院警從左往右開始查,另兩名院警從右往左開始查,左邊是男病房,右邊是女病房,查完之後,四個院警會一起下樓,然後幾分鐘之後,會有一個院警返回樓層值班。」

趙直輕吸了一口氣,再次將臉伸進了水龍頭的下面,嘩啦啦的水聲響起,趙直的臉沉浸在了冰涼的水簾當中。

冷水可以讓人冷靜,使思維變得更加敏捷,這是趙直現在最需要的。

「通過白天的情況來看,三點到五點的休息時間是一個很好的節點,然而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在這段時間裡,二樓去往一樓的途中肯定會有院警把關,從正面幾乎不可能去到一樓,除非將他們引開——」

趙直搖晃了一下腦袋,水滴從臉上飛濺到了四周,又冷又黑的洗手間里響起了一陣細微的啪嗒輕響。

還是有很多的情況是未知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趙直並不知道,所以一時間也不敢妄下斷論,他一向不是一個行動莽撞的人,雖然有時候脾氣比較急躁,很容易發怒,但那都是在涉及到原則性問題的時候,在通常情況下,趙直都是一個思維縝密,行動謹慎的人。

尤其是在這種緊要關頭,趙直可不會抱著會有第二次逃跑機會這樣愚蠢的想法。

機會,對他來說,始終只有一次,在幾年前最開始做線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深刻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線人養成的良好素養在此刻終於真正體現了出來。

趙直將所有已知的信息和未知因素全部在腦海中羅列了出來。

「早上六點開房門,六點到七點有一段自由時間,七點吃藥,八點吃早飯,十點做物理治療,也就是說從七點之後,直到十點,都會是相對自由的時間,而如果不做物理治療的話,直到下午一點,都是自由的。」

「下午三點開放三樓活動,七點吃藥,八點關閉房門,同時熄燈。」

「在整個白天的時間,幾乎每個樓層每一個時間段里都會有至少兩個院警在巡邏看守。」

趙直將手蒙在臉上,手掌輕輕擠壓著自己的眼球,陷入了沉思當中。

看來,出逃的時間,最好是選在白天,下午三點之後。

不過這個時間點存疑,因為完全不知道去往一樓的路上會不會遇到阻攔,而且還要在院警的眼皮底下穿過一樓來到負一層,更是難上加難。

最關鍵的是,根本無法預料負一樓會不會有人,畢竟是在白天……

趙直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通往負二樓的樓梯在哪?

趙直凝神細想,他雖然住過負一樓的禁閉室,也在樓層中走過兩次,但他卻根本就沒有留意到負一樓有通往負二樓的樓梯。

「或許是在另外一邊的走廊盡頭處,那裡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一片漆黑……」

趙直在心中暗道,腦海中隨即浮現出了那個血紅粘稠的怪物,他的身子不由地一抖,急忙彎下腰,將臉埋進了水簾當中。

冰涼的水衝掉了趙直心底的恐慌和猶疑,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內心再次被強烈的逃生慾念所填滿。

趙直一拳頭打在檯子上,低聲道:「我他媽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我要讓這些院警和醫生受到該死的懲罰!」

趙直再次盯著漆黑的鏡面上自己那張暗黑色的臉,嘴角本能般地抽搐了兩下,隨即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雨還在下,滴滴答答的聲響不絕於耳。

趙直躺在床上,腦中翻來覆去就只有那一個問題——

如何逃出去?

如何逃出去?

如何逃出去——

這個問題在趙直的腦海中翻來盪去,像是一條棉線將他的腦子一圈圈纏繞了起來。

迷迷糊糊中,趙直似乎看到了一個身影在自己的床前佇立了一會,他想要睜開眼看,卻怎麼也睜不開眼,像是有個什麼東西正按在自己的眼皮上面,他想要用力翻身,但渾身卻使不出一丁點的力氣。

那個模糊的身影在趙直的床前佇立了一會之後,便離開了,似乎是進入了洗手間,又似乎是到了別的地方,沒過一會兒,耳邊便響起了一陣似有若無的響聲,先是很小,緊接著越來越大,那像是什麼動物的嘶叫聲一樣……

趙直忽然感覺有些害怕,他想要大喊,卻喊不出來,他想要動彈,卻動彈不了。

耳邊的動物叫聲逐漸消逝,趙直再次迷糊了過去……

風越來越大,漂泊大雨從天而降,被狂風席捲著,打在窗玻璃上,發出震人心肺的響聲。

「啪嗒噼噠!啪嗒噼噠!啪嗒噼噠!啪嗒噼噠!」

單調空洞,緊張焦慮,困惑無助,如同被困在囚籠中的野獸,承受著外界嘲笑的目光,獨自啜飲著內心的悲苦。

趙直在一聲尖叫聲中醒來,他雙眼暴睜,騰身而起,一雙手臂在半空中不停揮舞。

兩個男人站在他的床前,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你做噩夢了?」孫震陽的聲音中帶著暖意。

良久過後,趙直才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心有餘悸地道:「我沒有做噩夢,我只是害怕自己醒不過來。」

「那簡直是最恐怖的噩夢。」孫震陽道,「在夢中迷失了自己。」

「醒不過來並不可怕。」二子道,「可怕的是你知道你是在夢裡。」

「如果你並不知道自己是在夢裡,那樣就會輕鬆許多——」

二子若有所思地皺了一下眉頭,緊接著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床前,『噗通』一聲,直挺挺躺在了床上。

孫震陽坐在床頭,凝視著趙直道:「我感覺你這幾天壓力很大,昨晚你……」

趙直擺了擺手道:「不要說昨晚的事了,都過去了,今天我還有很多的大事要辦。」

趙直從床上爬起來,搖晃了一下脖頸,原本有些浮腫的臉逐漸變得嚴肅堅毅了起來。

隨後,趙直原地趴下,雙手撐地,口中低喝了一聲,作起了俯卧撐。

口中的數字在攀升,額頭的汗珠滾落而下,臉色脹紅,青筋畢露。

門口聚集了幾個對門和旁邊幾個病房的病人,他們瞪大了眼睛,望著這個大清早就在作俯卧撐的男子,望著他汗流浹背,氣喘吁吁,聽著他口中的數字從十五升到十八,從十八一路升到二十七,最後艱難地爬到三十八——

趙直雙臂撐在地面上,手臂和雙腿都在發抖:「三十九!」

趙直啞著嗓子,嘶聲喊了出來。

他的雙臂撐起,頭垂向地面,額頭的汗珠啪啪墜落到地面上,將一小塊地面打濕。

在二十五歲的年紀,本該精力充沛,身強體壯,不知疲倦為何物,但常年的熬夜癖好和抽煙惡習讓趙直的體能在迅速下降,從二十二歲剛畢業之後他就已經發覺了。

可是那時的他根本就沒有在意,不僅是因為他不久前剛被戴了綠帽子,更因為他迷上了線人這份作息時間極其不規律的工作,從此之後,除了奔跑在去往新聞最前線的那一小段路程,趙直幾乎就沒怎麼運動過。

趙直依然記得在大一軍訓的時候,他曾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口氣做了八十八個俯卧撐,然後又在一口氣喝完兩瓶礦泉水之後,連續做了五十六個。

可是現在,勉勉強強做到三十九個的時候,趙直的全身都已經禁不住發抖了——

「該死!」

趙直低喝一聲,脖子都已經得的通紅,他顫抖的手臂彎曲了下去,卻無論如何都起不來了。

「他媽的!全都該死啊——」

趙直揚起頭顱,大吼一聲,怒火在胸腔內燃燒,點燃了急速流竄的血液,強烈的恨意和逃生的慾念讓趙直的雙臂打直了起來——

「四十!」

伴隨著一聲悶吼,趙直『噗通』一聲趴在了地上,他的臉緊貼在地面上,汗水那有些辛辣的味道撲鼻而入,帶著一股久違的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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