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病院——野狼 第36章 游吟詩人

下午三點過的時候,原本陽光明媚的天氣忽然變得有些陰沉,一陣陣冷風穿窗而入,在房間內盤旋迴盪,發出嗚嗚的輕吟聲。

孫震陽起床關窗子的聲音將趙直吵醒,趙直翻了一個身,迷迷糊糊中感覺到天似乎黑了,他的腦袋有些暈沉,全身更是一陣疼似一陣,他艱難地抬起脖子,望著孫震陽的背影問道:「幾點了?」

孫震陽轉過身子道:「三點過,現在是活動時間,可以去三樓自由活動,你去不去。」

趙直的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了不久之前剛想到的逃離計畫,他喉間發出一聲暢快的叫聲,隨即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背上傳來一陣疼痛,讓他禁不住輕呼了起來。

趙直一邊呲牙咧嘴地撫著自己的傷口處痛呼,一邊低聲道:「去啊,為什麼不去,這麼好的機會。」

孫震陽的表情微微變化,並沒有回話,然後他轉過頭去對著二子的床喊了一聲。

被子蠕動了一下,被子底下傳來了二子略顯疲憊的聲音:「今兒,不出。」

今朝有覺今朝睡,今日有夢今日圓。

今兒,不出被子,明兒再說明兒的。

一床有些發灰的被子將二子的整個身體都蒙在了下面,他的身子一動也不動,如同一個待殮的死人。

孫震陽輕吸了一口氣,和趙直對視了一眼之後,便朝著門外走去。

走廊裡面的病人多了起來,護士和院警也變多了。

人們在低聲交流著,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有的人躲在角落裡低聲自語,有的人對著牆壁不停撞頭。

趙直一邊在走廊裡面走著,一邊左顧右盼,一時間看得目瞪口呆,竟然都忘記了觀察樓道的擺設和院警的看守點。

在四樓通往三樓的樓梯口處,趙直看到了那個讓他印象特別深刻的抱著嬰兒的女人,此時那個女人正在緩慢下樓,她的步伐很慢很慢,每走下一階樓梯似乎都要一分鐘的時間,她的雙眼瞪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看著懷中的嬰兒。

嬰兒的臉是紫紅色的,雙眼微閉,長長的睫毛跟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嬰兒在母親的懷抱中熟睡,嘴角流出了一縷白色的唾液,或許是夢到了什麼好吃的東西。

趙直跟在女人的後面緩慢下樓,盡量避開她的身體,可奇怪的是,在超過她的時候,趙直竟然還是擦到了她的肩膀。

女人的頭如同上了弦的鬧鐘唰地一下就轉了過來,一雙瞪得很大的眼睛望著趙直,嘴角像是篩子一樣不停地抖動著。

趙直急忙往旁邊躲開,一雙手緊貼著牆壁,迅速朝著樓下走去。

趙直一邊回過頭去望著那個女人,一邊急忙往後退著。

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

或者說,不像是一個能夠用正常思維來解讀的人。

她那張快速抖動的嘴和那雙充滿驚懼的眼睛讓人不由地汗毛直豎。

趙直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恰好看見孫震陽正在不遠處回過頭望向自己,趙直急忙朝著孫震陽走去,一邊走著一邊還在心中想著那個女人懷中的嬰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剛才跑哪去了?」孫震陽道。

「你沒看見那個抱著嬰兒的女人?」趙直心有餘悸地問道。

「最好不要和她打交道。」孫震陽說了一句話之後就緊緊閉上了嘴巴,似乎是怕說多了惹禍上身一樣。

看見孫震陽的表情,趙直也不再多問,只不過心裡還是隱隱感覺有些怪異。

「走,我們去活動室玩會吧,放鬆一下。」孫震陽伸展了一下手臂道。

「活動室?還是算了吧……我現在渾身疼,再活動怕是要散架了。」趙直一邊說著話,一邊左右仔細觀望著。

三樓的空間很大,前後相通,左右分立,左邊全是窗子,可以看見外面,窗子用柵欄封死了,應該是防止病人從這裡跳下去,此時正有一個短髮女人靠窗站立,眺望遠方。

右邊全是房間,房間大小不同,功能也不同,從前往後看去,分別是活動室,會議室,閱覽室,主題會診室,盡頭處是一面堵死的牆壁,兩邊分別是兩間很大的辦公室,房門緊閉。

趙直默默點了點頭,將該層樓的所有建築和解構全部記在了腦海中,同時他回過了頭去,再次看了一眼來時的走廊。

趙直在心中暗道:看來只有一條路徑能夠通往一樓,那就是身後的這個走廊。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了孫震陽的聲音。

「除此之外,還有閱覽室,主題會診室,你看你想去哪?」

「會診室是啥?」趙直望著第三個房間房門上的牌子問道。

「就是幾個病人聚在一起聊天,說說傷心的事。」孫震陽輕描淡寫地道。

「閱覽室呢,就是圖書館吧?」趙直跟在孫震陽的身後往前走去,同時望向了第四個房間房門上的牌子。

「圖書館?!」孫震陽忽然提高了音量,臉上露出了一副自豪中帶著鄙夷的表情,「就這也配圖書館,真正的圖書館比這至少大上三十倍!」

趙直笑了笑道:「孫老師之前真的是老師嗎?」

孫震陽撫了撫鏡框微微一笑道:「那是當然,我曾經去過大英圖書館,那氣派,那宏偉,簡直——」

「哎,說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很厲害,很厲害!」

孫震陽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

「好,那我們就去閱覽室瞧瞧,說不定能查出點什麼有用的資料。」

趙直跨步往前,朝著閱覽室走去。

孫震陽還在趙直的身後說著什麼,趙直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

閱覽室內中間是三排桌椅,兩旁是零零散散不規整擺放的書架,一眼即可望見盡頭。

趙直和孫震陽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是輕搖了一下頭。

「這閱覽室里所有的書,我基本上都看完了,然而並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孫震陽扶著鏡框,一雙眼睛掃視著閱覽室裡面。

「有些書可以多看幾遍,倒也無妨。」趙直邁開步子,朝著書架走去。

趙直現在最知道的是這家精神病院的發展史,他相信在他們自己家的閱覽室裡面,應該會有那種專門介紹這家精神病院本身的書籍。

可是結果令趙直失望了。

趙直嘆了一口氣,隨手從書架中手抽出一本小說來,小說名叫《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作者名叫茨威格。

貌似很熟悉的名字……

趙直嘀咕了一聲,便拿著這本書朝著中間的桌子走去。

孫震陽早已坐在了桌子旁,手中正拿著一本書快速地翻看著,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孫震陽瞥了一眼趙直手中的書,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

「怎麼了,我不能看嗎?」趙直將書『啪』地一聲甩在桌上,幾個正在看書的病人似乎被嚇了一跳,紛紛抬起頭望向趙直。

趙直帶著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坐在了凳子上。

翻開書之後,趙直的眉頭隨即皺了起來。

第一頁上竟然滿是手寫字,不知是哪個瘋子寫上去的,字跡潦草,完全認不出來。

第二頁,第三頁,第四頁……

全都被鉛筆字和一些奇怪的顏料給塗滿了……

趙直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這個女人果然陌生,因為我完全沒法看清她的真面目。」

孫震陽苦笑了一聲道:「陌生的可不止是女人,最可怕的是連來信都不知道是什麼內容。」

孫震陽的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從背後響了起來。

緊接著,一個毛絨絨的腦袋伸到了孫震陽和趙直兩人中間。

「我剛剛作了一首詩!你們想不想聽?!」

毛絨絨的腦袋中露出了一張略顯消瘦的臉龐,唯獨一雙眼睛睜得很大,眼神中閃著興奮而喜悅的光芒。

這是一個長著一頭如同絨球一樣頭髮的女人,當絨球散落徹底下來的時候,她的腦袋像是不見了一樣。

「不!你們一定要聽——一定要!」

還沒等趙直和孫震陽說話,那個女人便快速地說道,她說話的語氣很迅速很乾脆,像是打了一連串的響指一樣。

「你是……」

趙直剛剛說了兩個字,那個女人忽然將絨球一樣蓬鬆的頭髮抹到了腦後,雙眼望著他,臉上露出了笑容,一雙雪白的牙齒露在外面。

「你仔細聽,我的詩是這樣的!」

「往東,往西,兩個方向,卻只有一雙腳掌。」

「飛翔,落下,兩個動作,卻只有一個歸宿。」

孫震陽已經站起了身子往門口走去。

趙直剛剛起身,卻被那個女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一定要聽我念完,這是我的詩,我的詩,世人都應該記住!」

女人的雙眼中露出興奮到不可遏制的光芒,她的語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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