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病院——野狼 第33章 回歸病房

通電時間僅僅六秒,卻好像過了一整個世紀。

趙直的雙眼睜開,卻控制不住眼皮的跳動,他的下顎和嘴角都在小幅度地震顫,胸腔劇烈地起伏。

胃內殘留的豆沙包全部都吐了出來,吐在了衣服上。

170mA的電流從趙直的頭顱穿梭而過,蕩平了他腦袋的荊棘,蕩平了他四肢的蠻力。

四肢無力,肌肉萎縮,頭腦懸空的趙直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平靜和安詳。

這種平靜只有在孩童時候,躲在母親的懷抱中,吸吮著天泉般的乳頭的時候才能體驗得到,面帶純真的笑容,安全,自由,舒適,無憂無慮……

可是,這並不是真的自己。

意識呢?

思維呢?

情緒呢?

在通電之後的幾十秒鐘裡面,作為人類生存根基的這所有一切都沒有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四周的力氣慢慢回來。

腦中的思維緩緩流動,體內的情緒開始流竄。

趙直深吸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手指和腳趾,他的瞳仁一點一點聚焦了起來,對準了面前兩個女人的面孔。

「電擊療法?」趙直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累,疲累中帶著一絲無奈,無奈裡面夾在著嘲弄。

「這就是最先進的無抽搐電痙攣療法。」

梅醫生盯著趙直的雙眼,陰氣森森地道,但她的語氣中依舊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喜悅。

親自操控電療儀,給一個肉身通電,這種感覺是怎樣的,怕是沒有人比梅醫生更加了解了。

「很好。」

趙直緩緩吐出了這兩個字,然後偏過頭去,閉上了眼睛,他的牙關緊咬,奮力壓制住眼眶中的淚水。

那是屈辱的淚水。

那是不甘的淚水。

那是無可奈何,被命運擺布的淚水。

趙直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了雙眼,他的雙眼睜得很大,裡面布滿了血絲,看起來異常恐怖。

「是不是已經感覺好多了?」

梅醫生似乎是故意這麼問的,或許她根本就不在乎趙直的答案。

趙直的下顎扭動了一下,整張臉呈現出了一種奇怪的紫紅色。

趙直沒有說話,再次閉上了雙眼。

梅醫生似乎笑了一聲,或許是體驗到了一種征服的快感。

她走到牆壁旁,按下了一個黃色的按鈕。

沒過一會兒,房門被打開,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護士佇立在門外。

身材高挑的女護士微微低頭道:「鄭護士長去重病樓了,梅醫生有什麼吩咐,儘管和我說。」

梅醫生抬起頭,斜眼打量了一下這個女護士,眼神似乎微微發生了一些變化,但迅速消逝不見。

「帶走吧。」梅醫生坐在椅子上,陰氣森森地道。

「好的,梅醫生。」身材高挑的女護士應了一聲,然後朝著身後招了招手,接著便邁步走進了房間內。

女護士走路的時候頭頂上的護士帽微微晃動,像是隨時都會掉下來,她伸出一隻手輕按了一下護士帽,嘴角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

趙直睜開眼,看見女護士走了進來,他還記得這個女護士,在剛剛進來的時候,就是她阻止了那個長相醜惡的院警對自己的毆打。

這個女護士不是別人,正是章悅。

當章悅走到床邊的時候,趙直身上的皮帶已經被抽掉了,趙直緩緩從床上走了下來,他的腰有些彎曲,腿腳也在顫抖。

趙直一隻手撐在床上,低垂著腦袋。

然後慢慢地,趙直緩緩挺直了胸膛,將頭顱一點一點地揚起。

他的力氣雖然還沒有恢複,但並不能阻止他昂首闊步。

兩名院警站在旁邊,手拿警棍看著趙直,章悅站在一側,緊盯著趙直,梅醫生側眼斜瞟著趙直,小玉有些發愣地望著趙直。

五雙眼睛掃在趙直的臉上身上,似乎都在等待著趙直發作,或者等待著他有什麼別的動作和行為。

但第一次,趙直讓他們失望了。

趙直雙唇緊抿,一聲未吭,緩緩朝著門外走去。

章悅偏過頭看了梅醫生一眼,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疑惑。

梅醫生沒有說話,帶著口罩的臉上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到底是怎樣的。

章悅對著梅醫生微微頜首,然後跟在趙直和院警的身後走了出去,將房門緩緩閉上。

房間內只剩下了梅醫生和小玉兩個人。

梅醫生摘下了口罩,抬起頭望向了小玉,陰森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憤怒:「你怎麼了?」

小玉身子一抖,似乎剛剛是陷入了思索當中,她低下頭望著椅子上的梅醫生,冰冷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慌張。

「我沒事。」

小玉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但語氣中卻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奇怪情緒,像是驚慌,又像是恐懼。

梅醫生站起身子,走到了窗檯旁,將銀灰色的窗帘拉開。

正午的陽光照射進來,鋪灑在地面上,像是一塊一塊的金條,發出耀眼璀璨的光芒。

紅豆沙的殘漬在黑色的皮褲上緩慢流淌,小玉的身子逐漸蜷縮成了一團。

黑暗和仇恨,永遠是見不得光的。

走廊內。

趙直這一次沒有被押解著回到病房,而是自己主動走回了病房,章悅和院警在身後跟著,只是為了確保他不做傻事。

四樓幾個病房的門紛紛打開,一顆顆腦袋從門後探了出來,望著在走廊中緩步行走的趙直。

他們都聽見了不久之前趙直那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叫罵,他們也知道他肯定剛剛做完電療。

可他們卻不知道,為什麼趙直依舊抬頭挺胸,看起來一副毫無所懼的模樣。

趙直走過了他們的身旁,沒有看他們一眼,他的腰桿挺得筆直,雙眼目視前方,一眨也不眨。

孫震陽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似乎是想要去攙扶趙直,卻被趙直給一把推開了。

「你沒事吧?」孫震陽面帶關切地問道。

趙直沒有說話,跨步走進了病房。

孫震陽將房門虛掩上。

在這裡,沒有到晚上的熄燈時間,是不容許病人關上房門的,最多就是虛掩。

趙直鞋子也沒脫,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孫震陽喊了兩聲,見趙直沒有反應,他在房間內踱了一會步子,然後也躺在了自己的病床上。

時間在緩慢流逝,趙直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

他的雙眼閉著,可並沒有睡著。

他一句話都沒說,並不代表他無話可說。

他呼吸很平穩,並不代表他胸腔內沒有怒火。

只不過這一切,被趙直硬生生給壓了下去。

他的體能還沒有恢複,他的思維依舊有些混沌,這一場電療讓趙直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精神屈辱,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閹割了。

閹割的不是肉體,而是思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直猛地睜開了雙眼,然後從床上一躍而下。

趙直快步走進了洗手間裡面,站在了鏡子面前,望著自己的臉。

這是一張發紅腫脹的臉,帶著疲憊和衰落。

趙直的嘴角擰動了一下,他伸出手,從破碎的鏡面上,取下了一片碎玻璃。

趙直將自己手腕上的袖子捋了上去,露出了整條胳膊,然後將玻璃的尖角對準了小臂外側和肘關節的相接處緩緩刺了下去。

碎玻璃刺穿了皮膚,鮮血如同泡沫一樣滋滋冒出。

趙直緊咬著牙關,緩緩仰起頭,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疼痛感襲來,碎玻璃割裂開皮肉的聲音響在耳畔,那是最真實最原始的天籟之音。

就在這時,房門『砰』地一聲被打開。

孫震陽站在門口,瞪大了眼睛道:「趙直,你在幹嘛?!」

趙直慢慢回過頭來,臉上露出了兇惡的表情。

他盯著孫震陽,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我要記住今天!」

話音剛落,趙直手腕猛然用力,『噗嗤』一聲,鮮血飛濺而出,將破碎的鏡面染得通紅。

一道半寸左右的血槽出現在了趙直的胳膊上。

血槽中快速流淌的,絕不僅僅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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