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銀河渣滓傳說 第一百二十七章

軍務部里,法夫尼爾准將得意洋洋地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手裡一上一下地丟著自己的階級章,後面跟隨著同樣小人得志狀的修特克豪簡中校。本來,按照帝國軍事編製,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兩個人沒可能搭檔這麼長的時間的——他們又不是高級將官,可以有固定而長期的主官與參謀長配置。但是軍務部出於「垃圾還是堆在一起的好」的心理,還是將這兩個「貴族之恥」丟在了一起。

「吆,這不是萊因哈特馮繆傑爾少將閣下嗎!真是運氣,繆傑爾閣下,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法夫尼爾准將看見了大廳中的某人,高聲喊道。

「年輕人要有活力啊!來,繆傑爾閣下,我們一起去樂一樂吧。」同樣厚顏無恥的話出自修特克豪簡中校的嘴裡,這個傢伙似乎無視了階級差異……

萊因哈特以厭惡的眼神看著這兩個貴族裡有名沒有品格和節操的人渣,但是又想起了吉爾菲艾斯鄭重說過的:「法夫尼爾上校(准將)有著非人的勇力,那就好似地球古代的孟加拉食人虎或者北美暴龍一般的兇猛。萊因哈特大人還是要重視這位啊。」拿不定主意要如何反應,這在金髮的獅子的人生中也是極為少見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候,辦公室里的艾倫博克元帥、軍務尚書恰好走出來準備稍微休息一下,聽見了這聲音,立刻吩咐憲兵:「把這兩個混帳東西,法夫尼爾子爵和修特克豪簡男爵丟出去!真是帝國軍隊的恥辱!」

於是在紛擾之下,兩個傢伙被憲兵推攘了出去,途中還包含著「該死,你敢對貴族不敬!你死定了……」之類的話。生生讓大廳里的所有帝國軍官看了一場好戲。萊因哈特也長出了一口氣,在十八年的人生中,他真的不習慣應付這種無賴。

兩位青年軍官,此時在軍務省寬敞的大廳中,注視著萊因哈特的身影與另外兩個傢伙弄出的鬧劇。

近乎黑色的暗棕色頭髮的高大男子,與不整齊的蜂蜜色頭髮的略為矮小的男子正一起從查閱局長的房間走出來。

在帝國眾多的青年軍官之中,那是以其傑出的智勇而被熟知的一對。奧斯·馮·羅嚴塔爾為二十六歲,渥佛根·米達麥亞為二十六歲,階級皆為上校。羅嚴塔爾略為傾首地問著僚友。

「那位年輕的軍官是誰呢!好像有印象,卻想不出來。還有那兩位……怎麼說呢,意外的擁有活力和厚顏的軍官!」

「啊,是萊因哈特·馮·繆傑爾准將。升為少將了吧!不管如何,才十八歲,算是很不得了。另外兩個……是號稱『帝國軍與貴族中的低級恥辱』的魯道夫·馮·法夫尼爾上校,不對,是准將了和古斯塔夫馮修特克豪簡中校吧。」

兩人不由得沉默了起來,注視萊因哈特的身影。金髮的年輕人,埋頭於自身個人的思考,並未注意到他們兩人。豪奢的金髮將閃亮的微粒子撒進他們的網膜。

要是注意地觀察,羅嚴塔爾上校的右眼是黑的,相對的左眼是藍的,給予了端整的臉龐一份異彩。他們在大廳一隅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迅速地整理查閱局長交付的二十多張文件。一邊整理,一邊對眼前看到的年輕人的肖像,米達麥亞提出了話題。

「你認為如何!貴族們稱他為金髮小子,加以輕蔑,但這評價正確嗎!」

羅嚴塔爾視線不離文件地回答。「自古有言,貓與虎子相似,但卻不可混淆,必須小心才是。」

「萊因哈特·馮·繆傑爾,依你所見,是虎是貓呢!」

「大概是虎吧,即使他是因姐姐的庇蔭才顯貴的,但敵人可沒有斟酌這些情況的義務啊。」

萊因哈特在現實上,是一再立下武勛,依其成果而晉陞的,敵軍可沒有理由要故意輸給萊因哈特。把萊因哈特那特異的晉陞,視為姐姐格里華德伯爵夫人的庇蔭、或是偶發的幸運之結果的人們,是閉眼不看真象的人。的確,在機會給與的階段,萊因哈特是比他人有更優惠的環境,但是這一點,門閥貴族的子弟們也並未立於比他更惡劣的境遇。周全地運用被給與的機會,不斷地重複出征、武勛、晉陞,應當是萊因哈特本身的能力。

「那麼,另兩位『喧鬧』的傢伙呢!身為貴族,而且與你我年紀一樣的是什麼呢!」米達麥亞繼續饒有興趣地問。

「那兩個是真正的人渣,但是也可以說是有能力的人渣。與繆傑爾少將一樣,對面可沒有因為是人渣就會輸給他們的緣故。法夫尼爾准將的戰績也是有根據的……當然我不能排除這傢伙做了假賬……但是如果是報假戰績的話,這種膽量也是很厲害的。但是,我一點也不想與這兩個傢伙共事,我想沃佛根你也是一樣吧。」

……不過,吉爾菲艾斯比萊因哈特晉陞遲了一星期之後,也被任官少校。

萊因哈特即驚又喜,必是有人干涉了此事,待他知道了情由,更加地吃驚。那是新任的上將格林美爾斯豪簡老者,特別推薦了吉爾菲艾斯。

「那老人領悟到死期將至,想要多少做件好事吧。」萊因哈特的毒舌,也略欠神彩,這是因為在根本上,他也為吉爾菲艾斯的晉陞而欣喜,有著感謝格林美爾斯豪簡老者之推薦的心情。

不論如何,吉爾菲艾斯是得向推薦者致謝才行,這一天前去格林美爾斯豪簡「上將」的宅邸造訪。萊因哈特抑制了想要同行的心情,送紅髮友人出門。

吉爾菲艾斯來到了格林美爾斯豪簡上將的家中,眼見一位有著優美須髯的中校正坐在鋼琴之前彈奏著優美的曲調,旁邊卻有一個完全沒有想到的傢伙在,那是魯道夫·馮·法夫尼爾准將。他拿起了一把小提琴開始了演奏,即使以吉爾菲艾斯並非高明的音樂鑒賞能力也可以知道,法夫尼爾准將的小提琴水平絕對不在帝國音樂廳里的第一小提琴之下。他驚訝地感嘆:「人的複雜性……是無法預料的呢。」

在廣闊卻陰暗的書齋中接待訪客的老者,請吉爾菲艾斯就座,對他的謝詞如此回覆:

「繆傑爾准將……不,少將也就另當別論,連我都晉陞了啊,要是不讓卿晉陞,那就沒道理,因為卿確是善盡了輔佐繆傑爾少將之責啊。」

「在下惶恐,不知該如何致謝才好。」

「不過呢,今年這麼晉陞了一級之後,從明日起今年之內是不可能再次晉陞了。」

「這種事我並不介意的,即使是少校的階段都覺得是逾越已分了。真的是感謝您。」

事實上,有點諷刺的,吉爾菲艾斯並不像萊因哈特那般,對他本身晉陞的事感到高興,若是萊因哈特晉陞中將,他還會比較欣喜些。

「另外,遲了些向您祝賀,格林美爾斯豪簡閣下也晉陞上將了,恭賀您了。」極盡禮貌地如此陳述了,但意外地,老者並沒什麼感懷。

「不,我能當上什麼上將的,不是因為自己的能力或因為什麼功績,只是因為我是子爵家的家主,又承蒙皇帝陛下個人的好意而已。」

正不知如何回答而沉默的吉爾菲艾斯耳中,又傳進來一句毫不經心的話。

「這般的世態,繆傑爾少將不也覺得很無趣的嗎!」

一瞬間,冷氣的手指,從吉爾菲艾斯的脊椎上賓士而過,這位老者究竟想說什麼呢!

「繆傑爾少將並沒有什麼不滿,以十數歲而能身任少將,對皇帝陛下十分感謝的。」

「以卿的立場也只能如此主張吧。不過以卿的用心或是誠意,也無法掩去繆傑爾少將的目光的。」

「……」

「我從沒見過那麼充滿霸氣的美麗眼眸。我終此一生,也未曾有過那種眼眸。」

這不能大意地回覆,吉爾菲艾斯掩去了表情,端詳著老提督的臉,高評價未必就能斷言為好感的同義詞,更何況,萊因哈特的野心與霸氣,是要將這個讓他十八歲就身任少將的國家機構毀滅。

吉爾菲艾斯覺得有必要轉換話題。

「不過,在十八歲的時候,閣下也是充滿著霸氣的吧!」

「哪裡,我在十八歲的時候,早已看透了自己的才能與將來性了。」雖然是遲滯的聲音,老者的發言,明確地否定了吉爾菲艾斯的質問。紅髮的年輕人,感到難以把握老者真正的心意,這位老者洞察到什麼了嗎!或者是在妄想著什麼呢!至今為止的交涉,吉爾菲艾斯認為這位老者對萊因哈特,並未抱持敵意、惡意、害意,今後是否也該繼續如此認定呢!

即使吉爾菲艾斯再如何賢明而深思熟慮、視野寬廣、富洞察力,也仍擺脫不了僅僅十八歲的實際年齡,格林美爾斯豪簡老者與吉爾菲艾斯之間,有近六十年左右的人生經驗之差距,那差距並非只靠知性與理性就可填補的。另外,在吉爾菲艾斯的價值觀里,除了公正與高潔之要素以外,還含有著頗為特殊的粒於,在判斷他人的價值之時,吉爾菲艾斯總會去設想道∶這個人對萊因哈特大人是否是有益的人材呢!對安妮羅傑夫人是否抱持善意呢!

沉默延續了好一陣子,吉爾菲艾斯的思考畫了個圓,回歸到出發點,這位老者,在萊因哈特的雄圖霸業中,該放在哪個位置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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