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直看著她與數名侍衛喬裝打扮,一路策馬疾馳出了城,直到看不見了,我才折返回家。心想闖下這麼大的禍,有的苦吃了,雖明知會吃些苦頭,卻因為衣娃臨行前的那句話覺得分外開心。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修書一封給大哥,讓他照顧好衣娃,不能辜負了衣娃的一片真心。

衣娃的逃婚讓其族兄蒙受了不白之冤,被皇帝連夜叫進宮去一頓訓斥,罰沒了一年的奉銀。我也沒能倖免。

第二天,在我垂頭喪氣地在姐姐屋外罰站了半日後,姐姐方才將我叫進屋去。

訓斥了我好一會兒,姐姐方才嘆著氣說:「沒想到衣娃竟有這般膽量,本宮倒有幾分欣賞她。」見我點頭如搗蒜,姐姐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也不想想,抗旨不尊是何等大罪,若要牽連可是滿門抄斬,要不是本宮攔著,皇上早已下旨將大哥綁回來嚴懲了!」

我舔著臉笑道:「旨意不是還沒宣呢嗎?再說了,我有個天底下最好的姐姐,怎麼會讓大哥、小妹、還有未來嫂嫂吃苦呢。」蕭家人一向護短,衣娃此去又是去投奔大哥,極可能成為我們未來的嫂嫂,也是我們蕭家人,姐姐自然會極力相護,如今皇上多病又十分信任姐姐,凡事都與姐姐商議,此事必定是有驚無險,這一點我在衣娃離京時便已想得透徹,所以才有恃無恐地送走了衣娃。再加上沒人去追衣娃回來,我便知道,這事多半已被姐姐暗中壓下。

「你這妮子,怕是父親在家嬌寵慣了,越大越不懂事!」額頭又被姐姐狠戳了一下。

我捂著額頭咯咯憨笑,姐姐白了我一眼,拿我無法,只得放了回去。

回家自然免不了被父親叫去訓誡,我沒有任何怨言甘之如飴地一一領受,父親見我如此聽話,訓到最後竟搖頭說道:「餓了吧?」

我原以為父親這關最不好過,沒想到這麼輕鬆便過了,自母親去世,父親很少見我,忽聽他關心我,心下微微動容,輕輕點了點頭。

父親指著桌上的食盒道:「這是皇后命人送來的,趁熱吃吧。」

父親離去後,我打開食盒,只見食盒中放著剛出爐的糕點,都是我平日里愛吃的。自母親去世後,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孤單,可此時此刻,我忽然發現,我還有父親,還有姐姐,還有大哥,還有衣娃,還有耶律休哥,還有……耶律斜軫……

甜美的糕點不知不覺哽在了喉中,我一邊笑著吞下,一邊淚結於盈。

我知道這事便這麼過了。

皇上小懲大誡的原因自不全因為姐姐,還有這兩天便會入京的耶律休哥。

如今耶律休哥戰功顯赫,不只在軍中威望極高,民間亦多有百姓稱頌擁護。若是嚴懲其妹必會牽連於他,他剛打了勝仗回來,受軍民愛戴,若入京便受責難,不只會讓眾將不服,也會傷了百姓的心。

幸好當日旨意並未宣讀,衣娃也不算違抗聖旨,事情秘而不宣影響並不嚴重。

這幾日朝廷極力安撫李繼遷,各種金銀珠寶連番賞賜,再加上知道□的李繼遷無心追究,此事便這麼不了了之了。

兩日後,耶律休哥率軍回京。

如今他戰功赫赫,已是我大遼百姓心目中一等一的英雄。百姓風聞他今日入京,一大早便有人侯在街道兩旁,只為一睹他的風采。

接近正午時,耶律休哥方才率眾將入城。一行人身披盔甲,整齊有序浩浩蕩蕩地穿過京城主街。入城的將士們士氣高昂,夾道歡迎的百姓十分熱情,更有少女丟花以示愛慕之意。

我躲在二樓茶館和烏里珍一起瞧著大軍入城的威武和壯觀。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正是此次中軍主帥耶律休哥,只見他一身亮銀盔甲,騎在馬上英氣威武,所經之處,人們此起彼伏地高喊著:「北院大王,北院大王!」

兩旁有向他丟鮮花的,丟手帕的,丟首飾的,甚至連金步搖都有往他身上丟的,待看清那是女子頭上插戴的金步搖我眼角微微抽搐,烏里珍更是嚇得捂住了眼睛,「呀——」了一聲說:「北院大王會不會被金步搖戳到啊?」我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比鄰的女子偏頭瞧了我一眼,察覺到她審視的目光,我回望過去,這才發現站在我身邊的女子竟是前幾日茶館遇到的外族女子。

這時只聽女子身邊的紅衣丫鬟頗為興奮地指著耶律休哥說:「小姐,原來他就是耶律休哥,我早先還以為他長得一定很兇,沒想到長得,長得……」丫鬟似乎一時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耶律休哥,想了半天方才說道,「長得真好看。」

那小姐沒有在意丫鬟說什麼,只是微笑著朝我點了點頭,我亦回了一笑。

這時便聽烏里珍接話道:「那當然了,北院大王是我們大遼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不只長相出眾,能文能武,還十分擅長丹青,為我們家小姐……」

「我們該走了。」我打斷了烏里珍的話,烏里珍也自覺失言,立刻跟在我身後下了樓去。

耶律休哥入京後即刻去面聖,自沒機會與我相見。

直到晚上,宮裡為眾將士舉行慶功宴,我才與他有了見面的機會。

原本這種場合輪不到我和青兒出席,沒想到我們被叫了去。青兒得到消息李繼遷來了上京,興奮得打扮了幾個時辰。

在阿月的嘮叨下,與烏里珍一起也為我裝扮了一番,自然是為了我去見耶律休哥。

此時,我已近十七歲了,看著鏡中身姿綽約的身影,也不僅有些恍惚。出門時,阿月為我披上了白色狐裘,襯著鬢邊粉色珠飾,惹來烏里珍不由自主地一聲輕贊:「小姐真是美。」

阿月笑道:「那是自然,我家小姐可是大遼數一數二的美人呢。」

「莫亂說。」我道。

「奴婢可沒亂說,放眼整個上京,論容貌、論才學有哪家小姐比得過咱們小姐。」阿月堅持己論,烏里珍更是連聲附和,我自知她們憐愛我,在她們眼中我自然什麼都是最好的。世間美貌女子甚多,也不過是各有千秋,我搖頭一笑,不與她們爭辯,上了車去。

照例與青兒同車來到宮中。青兒為了李繼遷著實精心打扮了一番,上車後還在反覆問身邊丫鬟她的妝容如何,我見她如此緊張,不由得想到姐姐明知青兒心意卻不將她許給李繼遷的緣故。

遼國需要的是一個能迷住李繼遷,並在大是大非面前忠於遼國的女子,不是一個被李繼遷所迷,極有可能失去自我的人,所以皇上首選了我,只是不幸被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一來一往攪了局,後來又看中了不迷戀李繼遷出身好又聰慧果敢的耶律衣娃,可惜衣娃也忤逆了皇上。而今再選佳人,卻成了一個難題。聽姐姐說,如今的李繼遷勢力不容小覷,已然今非昔比,賜婚一事須比從前還要慎重,皇上為此顧慮重重,姐姐近來也在為此事煩惱。

一路無話,當我與青兒來到大殿後堂待膳時,忽然想起上次參加晚宴時被耶律斜軫當眾說丑,當時還十分討厭他,現在想起來卻只想莞爾一笑。

下意識逡巡了一番,大部分應邀參加晚宴的人都已來了,又是「百花爭艷」的情景,如此煞費苦心,只不過是為了拉攏李繼遷。

宴席還沒有開始,大家暫且在此等候。

紅色宮燈映襯著幾個年輕少女的芙蓉面,她們時而低語時而微笑,個個美麗動人。也不知怎麼,一想到李繼遷,就想到了備選侍妾。看向身邊青兒,青兒從離家坐上車就開始緊張,此刻更是絞著手帕心緒不寧。

前幾天,青兒不知從哪裡得知我助衣娃逃婚的事,主動去求姐姐願代替衣娃嫁給李繼遷。姐姐沒有拒絕她也沒有應允,只私底下對我說,父親屬意青兒,但她覺得青兒不合適。姐姐作為大遼皇后,思慮自與父親不同,她說的不合適是指青兒無法完成大遼與党項和親的真正使命。

據我所知,青兒與李繼遷不過只有一面之緣,二人甚至從未說過話,她卻已對李繼遷魂牽夢縈到不思茶飯的地步,這樣不顧一切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一個完全不了解的男子,我有些不能理解。可眼下見她如此,想到她終究不會如意,又有些心生不忍,輕輕拍了拍她扭著手帕的手,她似驚了一下,微微向後收了手,抬眸看向我時眼中有著驚疑。我們一向疏離,她這樣懷疑的目光也實屬平常,不過,仍令我略覺尷尬。

幸好這時禮官走了進來,原以為是叫大家入席,沒想到禮官徑直走到我面前,細聲細氣地道:「姑娘,皇后娘娘有命,請您隨下官暫且移步東閣。」

我點了點頭,道:「煩請公公帶路。」

禮官領著我去了東閣,未經通傳,禮官自行撩起了門帘,回頭對我笑道:「姑娘請。」

我看了禮官一眼,禮官低下了頭去,不敢與我直視,我便知道,此刻在屋中等著我的人必不是姐姐。想來禮官也不敢亂傳姐姐懿旨,此事必是經過姐姐授意的。

帶著疑惑,我提步入內,便見屋中立著一人,果然不是姐姐,而是李繼遷。

聞聲,他轉過身來,似乎並不奇怪會看到我,當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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