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的眼神微微變了,顯然沒有料到我會說出如此狠辣的話。

我聲音雖然低,但耶律斜珍就在一旁,顯然聽到了一些,他目光複雜地看向我,忽然「哼」了一聲,拂袖下了台去。

「阿月,拿一兩銀子來,我買下這個哥哥。」我堅定地說道,目光卻跟隨著耶律斜軫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我沒有管這個少年是死是活,買下他後,便看著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過年了,每天都有一些京中官員來府拜訪,蕭府後院車水馬龍東西搬進搬出很是忙碌,父親忙著應酬,幾日不見人影,想來是無暇他顧的。

夫子忙著幫父親,教我讀書的事便停了,這麼多年,夫子對我十分慈愛,像是我的第二位父親。夫子今年已三十又七,卻依舊是來去一人,想來有些恃才傲物,高不成低不就吧。可我很欣賞他這個樣子,截然一身,不為世俗眼光所左右,活得瀟洒自在。

蕭家有個規矩,大年初三,蕭氏全族人都要到蕭氏本宗聚會,以慶節日。

今天正好初三,已到了午飯時間,我被阿月催促著快走。

過年了,我也是全身新衣,喜氣洋洋。發束紅綢,身著紅色夾襖,衣領處母親為我親手綉上了三朵白色素蘭花,尤顯得精緻清雅。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母親身後,一個沒注意,在高高的門檻處磕了一下,隨即聽到廳內一聲幸災樂禍地輕笑。

抬頭去看誰在笑我,卻未見有人看向門口,以為自己聽錯了,便沒在意。

「花兒。」剛進門,哥哥就衝過來抱起了我,他的個子長得飛快,兩年沒見如今看起來即高大又結實,手臂蓄滿了力量,我被他高高地舉了起來。

「哥哥,你回來啦!」我開心地叫著,已經一年了,大哥去了軍營當兵歷練,在耶律沙叔叔手下。年前不見大哥回來,母親和我都頗為惦念,沒想到他還是趕了回來。

大哥與我同坐在左側下首,母親和其他宗氏女子同坐在內間說話。

父親先開始動筷,並禮讓著坐在上座的貴客。

貴客?!我這才發現,上面坐著的不是耶律斜軫那小子嗎?他坐在一位老者身邊,那老者鬚髮皆白卻仍威嚴矍鑠,一看便是武將出身。

「哥,那位是誰?」我問哥哥。

哥哥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看到上座老者,目露崇敬之色,對我道:「花兒,那是我大遼國的于越(遼國最高榮譽銜,授有殊功者)也是韓隱(耶律斜軫字韓隱)的祖父耶律曷魯大人。」

耶律斜軫的爺爺?

我知道,耶律斜軫是耶律曷魯的獨孫,父母早逝,由他的爺爺一手帶大,被于越大人寄予厚望。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于越大人,這位老者受遼國上下所有人的尊敬,是一位極有威望的老者,唯一令人覺得惋惜的是,他是耶律斜軫的爺爺。我暗自感嘆,對耶律斜軫將來的成就實在不抱什麼希望。

席間,父親不斷誇獎耶律斜軫如何聰敏,如何優秀。還孺子可教——

就他?怕是牛可教吧。孺子可教用在他身上,我十分不以為然。

我一邊吃飯,一邊想著,就耶律斜軫這樣的還被誇讚為孺子可教,一不小心笑出聲來,哥哥立刻問道:「花兒,你突然笑什麼?」

「沒,沒……」

大哥似突然有所領悟,忽「哼」了一聲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嗯?哥哥什麼意思?再看哥哥瞅瞅耶律斜軫再瞅瞅我,我立刻明白過來,紅著臉想要辯駁,卻又覺得那麼做更顯得自己欲蓋彌彰,索性當沒聽懂。

席間,耶律曷魯也不斷誇著姐姐蕭綽,如何雍容,如何溫柔賢淑,將來必定母儀天下等等。

來來往往全是客套話。

我隨便吃了些東西,無聊之際,唯有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外加胡思亂想。

原以為我就是一個擺設,沒想到貴客耶律曷魯突然問起我來,父親大聲道:「花兒,上前來給於越大人瞧瞧。」

我立刻起身,拽了拽有點褶皺的棉襖,笑著站到中央向于越大人叩拜道:「花兒見過於越。」

耶律曷魯道:「孩子,快快起來,過來讓爺爺瞧瞧,是什麼樣的丫頭能把我家不可一世的小子氣成那樣。」

眾人聞言大笑起來,我含著靦腆的笑,走上前去,耶律曷魯看清我後,大笑道:「思溫,你這個女兒我喜歡,咱們把他們倆的親事定下來吧!」

聞言,我頓時一呆,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聽耶律斜軫指著我十分不給面子地大聲道:「不要!我不要她!」

我立馬反應過來,毫不示弱地指著他反擊:「我也不要你!」

父親和耶律曷魯同時一怔,竟同時大笑起來。耶律曷魯說起五年前我與耶律斜軫比眼力最後兩敗俱傷的糗事,與父親再次撫額大笑。席上眾人同笑,隨後,父親和于越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我和耶律斜軫徹底成了他們的開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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