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眾人聞言皆稱是。

花舞心中暗道,看來在座人物絕非泛泛之輩,她終於明白為何阿瑪會將舒什蘭一併請來。

舒什蘭自負地道:「無所謂,綁在什麼東西身上都一樣,小王都會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

尚書大人聞言頷首道:「伍總管,那你就按照諸位大人的要求準備一下吧。」

「是。」伍總管躬身退下,怕是到哪裡去找一條倒霉的狗去了。

可花舞想錯了,伍總管最後找來一頭豬,伍總管說,沒能找到狗,想著豬也能擔當此重任,便從膳房那抱了一頭小豬來抵數。

花舞看著那頭在伍總管懷裡扭來扭去的小豬,想到它一會兒很可能被射成刺蝟,心中湧起無盡悲涼,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活不長。

眾人來到殿外,院中點了數根火把,亮如白晝。

雪停了,卻起了風,風過吹起院內落雪,彷彿可見漫天銀絲。

眾人七言八語,又將遊戲細化了一番。每人手中兩隻箭,事先在箭羽上寫上自己的名字,以免同時射出的箭太多分不清是誰射中的,由尚書大人做最終評判,第一個射落蘋果之人為勝。

家僕將箭發到每人手中,眾人執筆在箭羽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家僕拿來十三隻同樣大小材質的弓,一併分發給眾人。眾人手執弓箭均立在屋檐下成一排。

院中所有侍衛撤離,留下較為空闊的院落。

見大家都準備好了,伍總管走到院外,自院外將懷裡小豬放進了院里並自外將院門關上。那小豬一朝脫困,撒歡地跑了起來,速度不慢。

一見小豬,尚書大人便當即下令射箭,尚書大人的聲音在空氣中尚未消失,便見兩支離弦的箭已然射出。瞬間便見一箭貫穿小豬的身體將小豬定在了牆上,而另一支箭隨後而至,隨即射中了小豬身上的蘋果。一箭先到,另一箭遲到,如此迅速、如此精準,無論是角度計算、速度拿捏都准得令人髮指。眾人在一驚之後,紛紛尋找是誰射的。

花舞亦站在屋檐下觀戰,見此情形,片刻驚怔之後也按捺不住跳出來看誰弓上的箭不在了。

一眼掃去,便看到方才要拿蘋果插貝勒爺箭的那位含笑站著,目露幾分譏誚,並無半分得意,手中只有弓,兩支箭都已不在。

是他!

花舞這一刻,只覺自己心跳加速,興奮無以言表,只要不是舒什蘭,是誰都行!

而後只聽舒什蘭冷哼一聲,棄了手中弓箭,敷衍地向尚書大人行了一禮,便大步無禮而去。

尚書大人目光幽幽地看著舒什蘭憤而離去的背影,而後看了花舞一眼,便當眾大聲宣布:「付雅贏了。」

原來他叫付雅。

付雅一箭贏了舒什蘭,此事一夜之間傳遍整個京城。

舒什蘭狂妄自大,自來京城便十分囂張,四處尋人比箭,從未輸過,更大放厥詞說自己箭術天下第一,本朝無人能及,此番輸給了付雅,想必心中甚是不忿。

舒什蘭引以為傲的箭術,面對同樣的箭術高手付雅,敗北之後,便被有心人恥笑成了雕蟲小技。其實並不是舒什蘭箭術實力不及付雅,只是付雅根本沒讓他有出手的機會。付雅有些取巧,在尚書大人話音未落便出手了,可高手比箭,比的便是那稍縱即逝的一瞬,比的就是看誰能抓住那一瞬間的機會,所以舒什蘭輸了就是輸了,雖氣怒卻無可辯駁。

事後,眾人回到廳中,重又入席,尚書大人先是一陣舒暢的大笑,眾人亦跟著大笑。花舞一想起舒什蘭臨走時的摸樣,就一陣暗爽,自然也跟著眉開眼笑。

席間,沒人提及舒什蘭,但每個人的樣子都顯然在暗爽舒什蘭氣急敗壞地走了。

花舞發現宴席氣氛全然變了,大家沒有了初來時的尷尬,話也開始多了起來,推杯換盞喝得好不痛快,尤其付雅,被眾人輪著灌酒,阿瑪也舉起酒杯對下首所有人道:「喝!今晚你們誰敢不醉,老夫就軍棍伺候!」

結果便是,全醉。

子時過後,有些人尚還有些意識,便被隨行的家僕攙扶著走了,有些實在醉得厲害,便被安排在了尚書府客房休息,付雅便休息在了府中客房內。

回屋後,花舞一想到付雅於席間說的那句不惜性命也要將蘋果插進貝勒爺箭上的話,便覺此人很有些意思。

花舞邊換衣服邊隨口問欒丫,付雅在自我介紹時是如何說的?原本也沒寄希望欒丫記得,未料想,欒丫竟記得清楚明白。

欒丫說:納蘭付雅,年二十一歲,乃正一品領侍衛內大臣納蘭帷幄之獨子,剛由外京調回京城任職,現任副護軍參領職。

花舞問欒丫副護軍參領是幾品官?欒丫回她:正四品。

花舞暗道,年紀輕輕已是正四品武職京官,前途不可限量。她就知道,她阿瑪給她挑選的都是些極品,只可惜……哎……她聳聳肩。

次日醒來,花舞出門透氣,無意中便聽到了尚書大人與伍總管在廊下的一番對話。

伍總管說:「依老奴看,小姐昨晚風采奪人,在座大人無不傾慕,付雅與荀宇兩位大人想必已對小姐留了意,便是舒什蘭貝勒對小姐似也存了些心思,只不過舒什蘭貝勒實在狂妄無禮了些。」

尚書大人道:「舒什蘭的狂妄無禮宮裡也已有所耳聞,原本不用老夫出手教訓,不過,他既惹上了老夫的獨女,老夫便不能袖手旁觀。」

伍總管道:「大人也只不過稍挫了他的銳氣,讓他今後行事收斂幾分,也算是對他的提點。」

尚書大人嘆道:「自小舞額娘去世,我便將她一人留在遼東祖宅,鮮少照顧,年前聽說她為了藍楓到了京城,住進了鄭王府,我得了消息,知道她寄人籬下看人臉色,藍楓那小子亦對她不理不睬極為冷淡,她還一直不死心地糾纏於他,又聽說她落崖摔傷失了記憶,我便有些愧疚。她額娘去世後,我沒有盡到阿瑪的責任。此番我終於能看顧於她,原本想多留她在身邊一段時間,可明年宮裡便要選秀女,她這性子不適合宮闈生活,婚事最遲今年底就得定下來了,我一定要為她選個好夫家。」

伍總管說:「大人,您大半生為國為民操勞,舍小家為大家,小姐定會理解您的勞苦不會埋怨您的,夫人在天有靈,也會保佑小姐找個好夫婿。不過,大人,在您尚未回京之前,據奴才私下裡觀察,藍楓貝勒與赫月貝勒對小姐都頗為上心,藍楓貝勒這幾日也常來府里看小姐,赫月貝勒更別提了,每天送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玩意至今仍不間斷,只是小姐都避而不見。」

尚書大人道:「哦?是嗎?赫月那小子心裡打得什麼注意,我倒清楚。不過,你看藍楓當真對小舞有情意?」

伍總管說:「這個老奴尚不敢十分肯定,只是奴才私下裡瞧著,藍楓貝勒對小姐想來也是有幾分心思的,尤其那天小姐自圍獵場氣急敗壞地回來,藍楓貝勒隨後便來了府上,後來又被小姐拒之門外,那目光冷得,老奴看了都怕得不敢直視。」

尚書大人「嗯」了一聲,沒了下文。

二人剛說到此處,便聽遠遠傳來腳步聲,一個家奴小跑著過來打了個千,說:「大人,伍總管,幾位大人都已經醒了,正梳洗了準備在前廳用膳。」

尚書大人道:「去看看。」

伍總管應是。

三人這便去了。

花舞見他們走遠,倚在廊柱上,望著清晨蔚藍的天空,微微含笑。

其實,這個阿瑪待自己是真心的好。她想到現代的父母早在她十幾歲時便離了婚,而後各自有了家庭,她反而像是多餘的,大學,靠勤工儉學和助學貸款,找工作也完全靠得是自己,生病住院照顧她的是同學或朋友,父母從來沒給她打過電話,哪怕她在外死了,或許他們也不會知道,甚至連他們的電話換了,也沒通知過她。

可她從未怨過什麼,依舊開開心心地活著,事事看得開,一直覺得生活很美好,甚至一直期盼著找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的男人結婚,只是大概是心結使然,始終沒有遇到能交付真心的那個人。不是沒人追求的,不是沒人對她好的,只是自己總是不確定,好像對方總缺少了她想要的一樣東西。想起一個朋友問她:「你究竟想要什麼?」她也說不出來。

朋友語重心長地說:「你恐怕是被父母影響了,不再相信感情,卻又渴望感情,你真是矛盾。」

她笑,不置可否,只道:「要是小說中至死不渝的愛情出現在她生命中就好了。」朋友笑她太不切實際。

方才聽了阿瑪與伍總管的對話,雖然這個古代阿瑪事事都要掌控,行事武斷事先根本不問她的意見,可她忽覺能有一個這樣關心自己的阿瑪是世間多麼幸福的事。她想到這裡竟笑了起來,眼中不知不覺蒙上了一層水花,這樣一個小小的感動,竟令她忍不住想哭。

這裡雖不是她的世界,卻有真正關心她的人在,不只有阿瑪,有伍總管,還有表哥、姨娘……她,真的還要回去嗎?

想了一會兒,她恍然站直,正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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