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藍楓哭笑不得,再看花舞手上剩下的那半隻灰面做得老鼠屍體冒出的絲絲熱氣。果然是熱的呢,剛出爐的吧?中間的紅色……是棗泥嗎?再看暈倒在地上的徐娟,輕輕一嘆,一抹無奈的笑消失在眼底,竟也沒半分著急緊張的樣子。

當先喚來小順子將徐娟抱進客房,花舞見狀剛想閃人卻被藍楓抓住。

藍楓道:「你不能走。」

「我為什麼不能走?」

「等她醒來,你要向她道歉。」

「我不!」憑什麼給她道歉,花舞沒覺得自己做錯。

藍楓原本拉著她,豈料她見掙脫不開竟張嘴咬他,藍楓隨即展臂圈住了她的脖頸,將她鎖在了自己的方寸之間。

她被他勒得喘不過起來,邊試圖與他的手臂搏鬥,邊掙扎道:「她不是什麼好人,當街縱奴行兇拿鞭子抽我,現在又來裝什麼賢良淑德,我最討厭這樣的人了!」

藍楓不與她爭辯,一路挾持著她到了最近的客房。

客房中小順子已經抱著昏迷不醒的徐娟將其放在了榻上。

沒過多久,徐娟悠悠轉醒。

藍楓只用了一隻手便將花舞按在屋中椅子上不能動彈。

見徐娟醒來,花舞不再掙扎卻也沒道歉的打算。

藍楓也未勉強,反而代她向徐娟道起歉來。在弄清楚那老鼠不過是個特別的點心,又見花舞一直低著頭不吭聲,藍楓一臉為難,徐娟忙將罪責全部攔在了自己身上,一說自己反應過度,二說不怪花舞是自己看錯了,三說發生這種事自己也覺得顏面無光很不好意思,諸如此類,此事最後便不了了之。

送走徐娟後,藍楓放開了手,花舞狠狠瞪了一眼藍楓,起身回了自己屋,剛坐在桌前看著綠兒擺放碗筷,便見藍楓掀簾走了進來,小順子跟著後面。

小順子使了個眼色給綠兒和小紅,綠兒和小紅會意,三人漸次退下,屋裡只剩下她和藍楓。

藍楓坐在桌子的對面,望著她。

她瞧都不瞧他一眼,便自顧拿起碗筷吃起飯來,全當他是隱形。

藍楓卻起身到了門口,向外喚道:「小順子,加雙碗筷。」

遠遠地,小順子道了聲:「喳。」不一會兒便將碗筷填齊又退了出去。

他拿起筷子與她一起用膳,見他一筷子一筷子地吃得自在,她很是鬱悶,見他夾什麼她便也去夾什麼,搶過來搶過去就是不讓他下筷子,直至他低低咳了咳,放下了筷子,嘆道:「還在生氣?」。

她一撇嘴,道:「才沒那功夫。」

笑意在他眼中閃過,道:「少吃點,晚上我帶你去吃點別的。」

聞言,她眼睛一亮,問道:「吃什麼?」

他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她撇嘴,正要說話,便聽屋外小順子道:「貝勒爺,赫月貝勒來訪。」

藍楓當即站起身來,與她道:「戌時我來接你。」也不待她回答便出了門去。

飯後溜達已成了習慣,可一走到梅園,便看到了一個人。

此刻,天已盡黑,但梅園卻是燈火通明,每棵樹下都掛著兩盞燈籠,映在悠悠白雪上將園子照得通亮。

那人立在梅樹下,遠遠瞧著年輕貴氣,似察覺到有人來,亦偏頭看向了她。

二人遙遙相望,花舞對他笑了笑,微微欠了欠身。

他頷首回以一笑。

花舞正欲舉步離開,便聽身後有人道:「你有事找我?」

花舞聞聲望去,見藍楓自園中走出,手中拿著幾枝梅枝,遞與那人,那人接過,笑道:「麻煩了。」

藍楓道:「不必如此客氣。」

那人道:「不知這位姑娘是……」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花舞。

藍楓道:「在下的一個遠房表妹。」

耳聽藍楓似有意避過她的名字不提,還特意加了「遠房」二字,好像故意在強調他與自己不是不熟而是很不熟,原本要走的花舞頓時停住了腳步,側目看向了藍楓,想起白日里他強迫自己向徐娟道歉,此刻又當著外人這麼介紹自己心裡頓覺有口氣不上不下地堵在了胸口。

男子聞言只笑了笑,沒有再問,一抬頭恰看到花舞斜睨過來的目光,似乎察覺到了有趣的事情,笑意愈深。

花舞卻在這時轉過身來,大大方方向男子施了一禮,道:「佟佳氏花舞見過赫月貝勒,貝勒爺吉祥。」

男子微一揚眉,道:「你認識我?」

花舞笑著點了點頭,道:「我猜的,方才我與表哥一同用膳,他正不讓我吃飽,下人便報說你來了,表哥匆忙離去,我才得已吃飽飯。」

赫月聞言失笑,看了眼神情不善的藍楓,對花舞笑道:「那你應該謝我。」

花舞笑著又施了一禮,道:「謝赫月貝勒及時來訪,小女子才得以吃到一頓飽飯,貝勒爺下次……」

花舞的話還未說完,後衣襟已被藍楓扯住,一路將她扯出了園去。

花舞沒料到他會當著外人的面如此對待自己,一邊小心掙扎,一邊試圖保持體面地勸道:「喂,喂,有外人在,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多沒面子啊!你趕緊放開,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可惜藍楓哪裡肯聽她的,直接將她拖出院去,扔到了院外。

院外傳來哎喲一聲慘叫,院內側耳傾聽的赫月眼中笑意更濃。

見藍楓回來,赫月笑道:「我還是頭一次見你這樣對一個小女子。」

藍楓嘆息道:「表妹頑劣,讓你見笑了。」

「頑劣?我倒覺得她甚是有趣。」赫月笑道。

藍楓一臉無奈。

赫月道:「你表妹很有意思。明日香山看雪,不如帶她同來吧。」

藍楓正要拒絕,便聽後面有個熟悉的聲音諂媚笑道:「謝貝勒爺邀請,小舞明日必和表哥同去。」

藍楓和赫月同時聞聲回頭,便看到了……

藍楓頓覺頭大如斗,正要上去阻止,卻被赫月攔住。

花舞自持端正地一步步走向他們,藏不住心事的雙眸散發著奪人的光彩。途經一棵紅梅樹試圖自樹上掰下一枝梅花來,原本想著好掰,可她又掰又扭地弄了半天才折了一枝梅枝下來,因掰的過程不那麼順利,赫月眼中笑意更深。

花舞用眼角餘光瞧見他們都望著自己,先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而後悄悄轉過身去,就在藍楓和赫月都奇怪她這是要幹嘛,卻見她突然轉過身來,那支梅花已叼在嘴裡,她大力一揮衣袖,一下子攀住了旁邊的梅樹,一隻腿就那麼放肆地盤在了樹榦上,那副姿態……那雙眨個沒完的眼睛,看得藍楓都快窒息了。

赫月也看得怔住。

花舞施施然道:「貝勒爺覺得我有意思嗎?」一張口,梅枝從嘴裡掉了出來,狼狽落在地上。

藍楓的臉綠了,花舞的眼睛變成了月牙兒狀。

藍楓幾個大步走過去,將花舞自樹上抓了下來。這次顯然心懷氣怒,二話不說直接提著她的後衣領將她一路拖出了園子,並勒令園外的侍衛:「不許放她進來!」方才折返。

王府侍衛自然認識花舞,見她兩次被貝勒爺毫不憐惜地丟出來,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也不敢忤逆貝勒爺的命令。可花舞畢竟身份嬌貴,侍衛哪敢造次,正心想若表小姐執意硬闖他該如何是好?便見花舞拍了拍衣衫的雪漬轉身離去。

今日連著被藍楓欺負,方才總算將他氣得變了臉色,算是搬回了一局,花舞心情大好。

赫月離開鄭王府時,笑看著藍楓,意有所指地道:「明日香山一行,我很是期待她的出現。」

藍楓哭笑不得,回道:「你非要看我的笑話嗎?」

「哈哈……」赫月大笑著上馬走了。

當晚戌時,藍楓準時出現在花舞所住的院落。

見他如約而至,花舞想到方才之事眼中儘是笑意。雖然心裡早已不氣他了,可還是故意在屋裡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出屋。

普一出屋,便看到他立在院中。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後,挺拔的脊背略顯孤傲,隱隱地透著一股子不應出現在他身上的遺世獨立,混雜在一起,令人不由得心頭生出一絲冷意。

其實,他一直都讓人覺得難以親近,最初,若非他是自己見到的第一個清朝貝勒,心中好奇強過懼怕,再加上姨娘的有意撮合,她也不願和他諸般親近,而今與他熟悉了,懼怕減淡倒也覺得他並非難以相處。

一旁的小順子早已冷得蹦過來跳過去,見她出來忙迎了上來,道:「這天兒真冷,表小姐要多穿點,莫要受了涼。」

是自己故意拖延才讓小順子和他在外受凍,眼見小順子凍成這樣還記掛著自己,花舞不好意思之餘還存了一絲感動。

眼見小順子凍得直流鼻涕,花舞心生愧疚,將出屋時綠兒塞在手裡的暖爐遞給了小順子,低聲道:「小順子,你先拿著暖和暖和。」

小順子一怔,趕忙拒絕:「我們做奴才的什麼時候這麼嬌慣過,奴才跑兩步就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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