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全身上下裹得只剩下一雙眼睛,只是那雙眼睛晶瑩透亮,竟比陽光下的白雪也要亮上三分。目光與他相遇時,不僅沒像往常一樣躲閃,反倒更加亮了。

他微微蹙起了眉,掃了一眼服侍她的兩個丫鬟。

小紅和綠兒面色微變,小紅反應很快,當即對花舞道:「表小姐,外面天寒,你病後方愈不久小心再受了涼,奴婢扶您進屋休息吧。」

綠兒也反應過來,當即二女一左一右想要攙扶著花舞往屋裡走。

花舞卻抽回了手臂,一邊說:「等等。」一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扯下遮住口鼻的冒圍,笑著問他,「藍楓表哥?」

知道她受傷後已忘了從前一切,聞言,他點了點頭,淡淡道:「額娘讓我過來瞧瞧你。」

她開懷露齒一笑,突然後退了一步,緊盯著他上上下下打量,笑得十分古怪。

他眉頭再次蹙了起來。而她似乎沒有感受到他的不悅,仍像是在研究古董一樣仔細瞧著他。

貝勒爺!傳說中的貝勒爺!如今就活生生地立在眼前那!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表達此刻激動的心情,興奮得有點想對他毛手毛腳……

手指有些癢,可終究忍住,圍著他繞了幾圈,即便是辮子的尾巴也不肯輕易放過,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將他打量了一番,期間還險些伸手去摸摸他是不是熱乎的,直到再次轉到他身前,聽到那雙薄唇十分不悅地對她說:「看夠了嗎?」

她這才發現,他的眼底已附上了一層冰,其中隱有不悅與輕蔑。還未等她有所反應,便已拂袖而去。

他不高興了,她清楚地察覺出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回味著方才他眼中的輕蔑,原來他討厭她,或許以前就討厭著她。

夜已深,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床帳,遠遠傳來更鼓聲,已經三更時分了,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多了些,晚上便有些睡不著了。忽聽外屋守夜的丫鬟起了身,進了內室弄了弄火盆又走了出去,隱隱聽到外室綠兒細細的聲音響起:「紅姐,還沒睡?」

小紅低聲回答:「是啊,起來弄弄火。」

綠兒輕聲說:「今兒外面風真大,我有點怕,咱們一起睡吧。」

小紅應了聲,聽聲音擠到了綠兒的床上。

綠兒又說:「紅姐,表小姐現在變了好多,以前見到貝勒爺只敢偷偷瞧,今天竟將貝勒爺生生瞧生氣了。」

小紅說:「表小姐喜歡貝勒爺,可是貝勒爺卻不喜歡錶小姐,哎,表小姐也怪可憐的,因為貝勒爺不喜歡自己竟然想不開去跳崖。」

綠兒說:「紅姐,你今兒也看到了,表小姐看貝勒爺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樣,當時真把我嚇死了。」

小紅說:「是啊,我當時也好怕,整個王府就屬貝勒爺最嚇人,一個眼神就嚇得我渾身發抖。」

綠兒說:「聽說貝勒爺是在戰場上殺過人的。」

小紅說:「別亂說。」

綠兒靜了靜,又說:「紅姐,你說表小姐現在什麼都忘了,她還會不會喜歡貝勒爺?」

半響,小紅說:「不知道,睡吧,主子們的事我們做奴才的還是少議論的好。」

「嗯。」綠兒輕聲應了,便再沒了聲音。

穿越原本是件令人興奮的事,像是自由旅行,沿路到處是等她挖掘的新奇。可當你在這裡生活幾個月後,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自由旅行,而是被關在金絲籠里讓人餵養,那種滋味便變成了煎熬。作為閨閣小姐的花舞,目前就是這種情況。

想出王府,門都沒有,自從她跳崖自盡後,平日里身前身後總會不遠不近地跟著三兩個丫鬟,活動範圍也只限王府。一聽說她想出府,丫鬟們爭相恐後地撲倒在地來個死諫,實在攔不住的時候,她的姨娘——王府福晉就會及時出現,除非想破壞與姨娘的關係,否則只有聽話消停下來。

想是鬧了幾次,姨娘也察覺出了她平日里日子似乎過得無聊了些,便以她失憶為由,派了一位嬤嬤來,每日教她王府禮數和令人一聽就掉下巴的三從四德,日子自此更加苦不堪言。

她原本很想穿回現代,可這般赤裸裸地來又赤裸裸地走,揮一揮衣袖除了兩袖清風啥都沒有,實在……不太甘心,便暗暗忍耐了下來,總樂觀地想著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啊。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她好不容易甩掉了成天盯著她看的小紅和綠兒,正有些小小地得意,便聽到一陣呼喝聲,循著聲音她走到一間大屋前,好奇地推開了本就虛掩的門。四周布滿了兵器,一看便知是練武場。

場中,藍楓身著薄衫,手舞長槍英姿颯爽,騰、挪、劈、刺一套槍法武得乾淨利落,花舞心道,這大概就是武功了。雖然在電視上看到過,不過現實中還是第一次看到。

她目光炯炯津津有味地欣賞著,一直看到他將長槍放在武器架上,轉頭不悅地看向了門外站著的她。

她微微一怔,從他的目光中解讀出自己很像一個不請自來的偷窺者還可悲地被人發現了,知道他其實很討厭自己,當下略覺尷尬。

在他的冷冷注視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後很有禮貌地幫他關上了練功房的門,轉身而去。

由於王府太大,她一直沒弄清楚藍楓住在哪個院落,直到有一天,她追著側福晉的小狗跑進了一個寬敞空闊的院落,方才知道,原來他住在這裡。

那是一個冬日午後,側福晉抱著一隻養了兩年的小白狗與她閑話家常,想是聽姨娘說她平日里過於無聊,所以特意過來陪她說會兒話。只是她著實和這位貴婦人沒什麼話說,除了她懷裡的那隻狗,從小狗一日三餐聊到它是公是母是否婚配,小狗似乎也感到了不耐煩,突然從她懷裡跳了出來,跑出了院子。

院里恰巧沒人,側福晉顧及身份不敢放肆去追,只在原地干跺腳喊著奴才,她卻沒那麼多顧忌,一路追著小狗跑進了一方院落。只見小狗三繞兩繞跑進了一個房間,她也隨後沖了進去,可普一進屋便即愣住。

藍楓正背對著她站著,頭髮披散在肩後似還有些濕露,屋裡隱約有著水氣,氤氳地有些曖昧。他衣衫略有不整,正低頭系著腰帶,聽到有人進屋,便道:「梳頭。」

見此情形她本就有些發懵,聞言更是驚掉了下巴。

他在銅鏡前攬衣坐下,銅鏡中映出了他的臉亦在他眼中倒影出了掉了下巴的她。他驀地轉過頭來厲聲質問:「怎麼是你?」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局促地道:「不是我,是狗……」

顧不得當下的語無倫次,看到他再次蹙緊了眉,竟微微有些緊張,緊張過後,莫名的雙頰開始發熱,心跳也失了節拍。而後在他的逼視下,她再顧不得小狗,輕咳兩聲,垂目,轉身,出門,竟然還體貼地記得關門,奶奶個神啊!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被突然造訪的他嚇了一跳。

小紅,綠兒更是一個縮手,一個縮腳,不知不覺便離她遠了好幾分,獨留她一個人站在前線撐著門面。

她咳了咳,在心中仔細措辭,譬如:其實昨天她是追狗無意中撞見他沐浴的,沒有其他意思……可還沒等她說話,便聽他沒什麼表情地道:「額娘讓我帶你去城南大佛寺。」說完也不待她有所反應便自行轉身走了,卻又在門口停了一下,補了一句,「我在東門等你。」

他的腳步尚未跨出院落,便聽到一聲歡呼,隨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提著裙子便追上了他。

他側目瞧去,見她面頰緋紅無比興奮地越過自己跑到了前面,身後小紅、綠兒追得甚是狼狽,氣喘地喚她道:「表小姐,城南佛寺甚遠,今晚肯定回不了府了,奴婢們得準備準備。」

聞言,她頓時停下腳步,回首間眼角眉梢都帶著歡快地笑意,朗聲道:「你們回去準備,我在門口等你們。」言罷,笑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跑得遠了。

原來在花舞墜崖後,姨娘便去了趟大佛寺燒香拜佛保她平安,如今她既平安歸來,姨娘認定是神佛庇佑,理應來佛寺還願並多多供奉些香油錢。可近日姨娘感染風寒,便讓藍楓帶著她來佛寺代她還願。

表面上是這麼回事,但花舞心裡很清楚,姨娘如此做的深意不言而喻。藍楓心裡也清楚,所以二人一路上心照不宣地沒有說過半句話。

她坐在車裡,他騎著馬走在車前,除了他的隨侍太監小順子,車後還跟著四個王府侍衛。

鄭親王府坐落在城北,城南佛寺顧名思義坐落在城南,要從南門而出再行數里方能到達。期間勢必要穿過幾條街道。

這是花舞第一次走出王府來到京城的街市上,從車窗看到古代的大街店鋪林立行人摩肩接踵,花舞別提多興奮了。再也控制不了已經忍了很久的衝動,懷揣逛上一逛即便當場穿越也死而無憾的決心,完全忽視藍楓陰戾的神色和眾奴才警惕的眼神,推開兩個礙事丫鬟的阻攔,強勢地棄車步行。

為了跟上她的步伐,一行人等只得下馬步行。

大街上,花舞看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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