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

本已奔出去數里地了,田勇所駕的馬車近在眼前,突然,惜日腳步猛然頓住,再不往前。

不遠處,田勇奇怪的望著小姐,只見田惜日猛搖了一陣頭,手握成拳緊緊放在胸口,顫抖……顫抖……,之後猛然捶了下胸口,跺腳!田勇正在奇怪,剛想喚上一聲,就見小姐忽然回身,又向竹林內奔了去。田勇一臉的莫明其妙,在原地張望……

話說,田惜日埋頭疾走,可走著走著心裡覺得實在彆扭,想起自己精心製作的恐怖面具計畫徹底失敗,還中了「春風十里香」,心裡就一陣憋屈。可又無處發泄,只有苦撐,越發的鬱悶……

今日實在太虧了!正惱著,忽然記起一事,不僅垂胸頓足,暗惱自己真是笨啊,剛剛乾嗎不要焦尾?幹嗎要拒絕?既然他都說送給她了,她還裝酷拒絕,不是平白便宜了他嗎?她當時應該立馬拿走焦尾才是,否則,今天她不是太虧了嗎?又想起自己中了「春風十里香」,心裡越發堵得慌。不行!她應該拿走焦尾,拿走那個寶貝,否則今天就白來了!

可如今回去,豈不是太沒面子?哼!管它的,什麼面子不面子,里子不里子的,龍茗那廝說得對:要什麼臉啊,面具一堆!

想起這句話,一下子信心倍增,勇氣一下子提到了胸口,當下決定,這就回去,拿了焦尾!當著索閣那廝的面,大大方方的拿走!她就不信了,索閣能拿她怎樣!

主意一定,腳下一轉,又折了回去。

話說,索閣這時還在竹亭里,玩味的欣賞著田惜日留下的面具。忽然發現,一個應該早已離去的人又意外的折了回來。

他抬頭一路注視著根本無視他存在,大大方方,昂首闊步的女子一直走到「焦尾」面前,親眼看見女子伸出雙手抱起了「焦尾」,然後再繼續無視他,大大方方,昂首挺胸的走出了竹亭……

整個過程……他完全就是個旁觀者。

這也太……

他站起身,剛要出聲,就見走到他面前的女子突然一側頭,對他吐出了長長的舌頭……一轉頭又若無其事昂首挺胸的走了。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方才收回目光,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恐怖的面具……眼前再次浮現她臨走時做的鬼臉……一抹笑容落在嘴角。

田惜日滿足的抱著焦尾離開,一路上,馬車顛簸,每顛一下,她就樂一下。想起剛剛索閣瞪大眼睛的驚怔模樣,她就一個樂啊。終於啊,她終於還是揚眉吐氣一次了。

只是,一想起春風十里香……唉……三天……她這三天註定要捂著鼻子過日子了。

回到明郡王府見到田雙,田雙的一句話如晴天霹靂,讓她本已平靜的心再起波瀾,不,不是波瀾而是颶風!她恨索閣,她恨索閣!她無法不恨索閣,她真是恨死索閣了!

話說,那日當田雙知道小姐不小心中了「春風十里香」後,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看著惜日。

惜日揮揮手,瀟洒笑道:「不用擔心,小雙子,不就三天嘛,很快就過去了。」

田雙卻苦了一張臉,虛弱道:「公子,你記錯了吧,誰說是三天的?」

惜日頭皮一麻,小心問道:「那是幾天。」

田雙深深一嘆,無奈道:「春風十里香,自然是十天。」

啊?!

十天,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

辛苦瞞了兩日,便再難瞞下去了。她一天一天的消瘦和虛弱下去,以三哥的精明,早已看出她有不妥,本要叫大夫來看,但被她拒絕了。她不能再住在明郡王府里,否則她的異狀遲早要被三哥發現。

本來前一陣子三哥也曾說想去京郊別院修養,但因朝廷出了大事,三哥這才帶病上朝。三哥的傷勢並未痊癒,每日仍要進葯,但因事出緊急,皇上雖體恤三哥,但仍需三哥親自處理這件事。

聽說是中秋過後,本要送糧入京的江南漕運出了亂子,江南一帶是魚米之鄉,田賦征繳比其他地方要高,也一向是京師和北方軍民主要的糧食來源,每年朝廷徵收的田賦都要經過漕運押送至京城和北方,今年卻出了亂子,事出突然,皇上當夜急叫三哥進宮商議處理此事。

前幾年一直是三哥負責督辦漕運,所以這幾日三哥即使帶傷也要進宮上朝,而京郊養傷一事也只有延後了。

細算起來,她住進明郡王府已有一段時間,原本住進來是因為怕那幫山賊的漏網之魚發現她的身份,殺了她為張歸一報仇,但如今風平浪靜的,也不見出什麼事,大哥禧恩一直在追查那些山賊的下落,想必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再加上三哥的傷勢已經在恢複階段,中秋之後,也可以上朝處事議事了,顯然已無大礙,她也漸漸放心了。

所以,惜日想尋個機會與三哥說明,搬回老宅去住。

她向三哥提出之後,三哥再三挽留,但她執意要走,因那些山賊流寇至今尚未抓住,三哥擔心她的安危,提出兩點要求,她無奈妥協,第一,答應三哥派人看守她的住處,第二,保證每日都要來明郡王府報道一次,三哥這才允她去了。

她真想騙三哥說要回蘇州老家,但終究忍住。既然決定在不久之後向三哥坦白一切欺騙,還是不要再欺騙三哥了,否則,欺騙的越多,今後將越難取得三哥的原諒。想想,還是罷了。

每日都要來明郡王府報道,對她來說,這幾日著實有些困難。果然,她的異狀在第三天,三哥就發現了。三哥當即請來大夫,為她診治,她雖不願,卻因三哥的陰冷而嚇到,她從未見過那樣的三哥,迫於無奈,大夫還是為她探了脈,如她所料,在三哥冷冷的注視下,滿頭大汗的大夫診不出個所以然來。三哥因此而大怒,甚至流露出森冷殺意,斥其為庸醫,命人杖責大夫,大夫嚇得跪在地上只知道告罪求饒,她急忙為其求情,甚至指天發誓說自己沒事,絕對過幾天就好,三哥的神情才有所緩解。不過,終究還是把那個無辜的大夫轟出府去。惜日終於暗出口氣,幸好被嚇壞的大夫沒有機會當著三哥的面說她是個女人。

因為此事,她無奈地再次被迫搬回落日園。

三哥每日從宮中返回的第一件事便是來探望她,見她一日比一日清減,眼中蓄滿擔憂,令她不忍,卻又無法說明。

最後三哥因擔心她,就連處理公務的時間也挪到了落日園,這讓她更加的良心不安。想起自己其實是著了自己的道,自己活該受罪也就罷了,偏連累了三哥,三哥對她的情深意重,所欠越來越多,今後,她又該如何回報?

不過,眼前唯一一件她能為三哥做到的事,或許就是不再欺騙三哥,把一切說清,然後就是解除束縛彼此的婚約,還三哥自由。

這幾日,惜日著實受了些罪,每日里吃進去的東西很少,數著日子度日,不知不覺對索閣的怨恨一分一分的累積,在日復一日怨怒之火的澆灌之下,仇恨的種子漸漸生根發芽。一個大膽的計畫慢慢在心裡成型。

每到夜晚,惜日都會望向夜空,想起離開許久卻始終杳無音信的人,想著那個具有強力招風引蝶功力的大少爺此時在做什麼?不禁埋怨他,一去多日,竟連一個口迅都沒有帶給她,是不是已經把她徹底忘了?

她卻不知道,就在剛剛,一封信已在明路的手中燃盡,這已經是龍茗的第三封信了。

……………………

明路知道,這麼做並不光明磊落,他亦知道,這麼做並不能真正斷了龍茗與惜日之間的牽連。只是,信既然落在他手裡,又怎能交給惜日,又憑什麼讓他交給惜日。所以,燒了,唯有燒了。

書房內,還有一個瘦高黑衣男子垂手佇立在門旁,幾乎連呼吸都沒有,如果不是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留下一抹影子,幾乎很難讓人發覺屋內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看著信紙在眼前漸漸燒毀,火光在明路眼前閃爍,他的目光暗沉。

龍茗今晚寄來的第三封信中只有「龍茗」二字,顯然已經知道信落入他手,信中只寫了這兩個大字,似一種挑釁,似一種宣戰。

他好大的膽子!

他的家族勢力雖大,但當真以為他不敢動他?

信已在手中燃成灰燼。

屋中一陣死寂。

驀然,他轉身推門而出,向東走去,夜色灑落在他身上,清冷而孤寂。

門旁的黑衣男子似影子般跟隨其後,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幾日來食不下咽,她愈加的憔悴,透過窗口虛弱的仰望著夜空。已經如此虛弱了,她仍不去休息,似在期待著什麼,又似在睹物思人……

她在落日園望天。

而他卻在落日園下望著她……心中似被利刃一刀刀的劃割。

「近日來,你憔悴如此,每晚卻不願去睡,一直望著夜空似在等待著什麼,時常等到很晚。

我知道你在等什麼。你在等他的信,在等他的飛鴿傳書,鴻雁傳情。

這是你與他的約定?

不知你們是否想過,這種信,如若落入他人之手,害得可不只是你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