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春風十里香

以索閣的身份突然約她見面很不妥,雖然名義上說得冠冕堂皇,但如若被別人知道終究有些突兀。

所以惜日出郡王府時,在門口遇到四哥傅津,也只說要去街上隨意逛逛。本以為四哥是來看三哥的,怎料,四哥一聽說她要去逛街,溜達著也跟著來了。

這下子,惜日有些為難了,想甩掉四哥,卻又找不出理由來。只有頻繁使眼色給田雙,田雙假意裝作沒看見,一會兒望天,一會兒望地,一會兒望豆腐,側前方剛好有個賣豆腐的。

就在惜日第四次給她使眼色後,田雙終於露出無奈可悲狀,開始了行動。

她磨蹭到傅津背後,趁著傅津正興緻勃勃看街上美女之際,對著傅津的後背就是狠狠一推,前面剛好是賣豆腐的,傅津正好撲在人家的豆腐攤上,好好的一板豆腐,上面立刻深深的印出來倆個大手印。

賣豆腐的是位姑娘,一見豆腐被毀,剛雙手夾腰,正欲擺出罵人的架勢,可一看砸了她豆腐攤的居然是個兩個俊俏的少年貴公子……尤其後面站著看著她笑的那一個……錦衣玉帶的少年公子,嘆……真是俊啊!真是要多俊有多俊啊……!

一時間,原本瞪大扯圓的雙眼立刻變成了淚眼婆娑,橫挺的眉毛立刻彎彎如柳葉,面頰更是飛快地染上了兩抹紅霞,目含一分怒,三分怨,三分羞,三分怯……好一個含羞帶怯。

惜日見狀有一刻驚呆,面前豆腐姑娘的神情變化之快,實乃平生罕見,暗自感嘆:市井之上果然卧虎藏龍呀,就連她這個變臉王也要自嘆佛如啦。

這時,一向風流的傅津卻哪裡有心情看眼前這般風景,只低頭一見自己的前襟被豆腐水弄髒,眼睛幾乎都要噴出火來了,粗喘幾下後,猛然回身對著小雙子迎頭一拳:「你走路不長眼睛嗎!敢推本大爺,不想活了!」邊吼邊打向小雙子。

小雙子不屑地瞟了傅津一眼,側身一閃就躲過了傅津揮過來的拳頭,假惺惺地道:「津爺饒命啊,小的剛剛實在是不小心。」聽得惜日忍不住一抖……暗道:小雙子你受委屈了,回去我一定再賞你一兩銀子。

傅津哪裡肯這樣放過小雙子,他們兩個之間的梁子早就結的深了,平日里就是相看兩相厭,再加上,上次他送給瑜弟的鸚鵡有一天無緣無故對他冒出一句:「色胚。」之後,他就更加討厭一直餵養鸚鵡的小雙子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見有人打架都紛紛讓了開來,怕受到波及。也在一旁看著熱鬧。

大街上,只見傅津狂追猛打小雙子,可卻怎麼都打不到,只見小雙子左躲右閃,看似狼狽其實遊刃有餘,惹得傅津更是火冒三丈,小雙子尋了空子,突然轉身就跑,傅津大喊了一聲:「你個狗奴才給我站住!」,狂追了上去,根本忘記了身後被就此丟下的瑜弟。

二人很快的消失在來時的街角。

惜日含笑望著二人消失,隨手丟了一兩碎銀給賣豆腐的姑娘,道:「這是陪給你的。」丟完銀子,正欲離去,就聽那賣豆腐的姑娘怯生生地說:「公子,一兩銀子太多了,奴家不敢收。」

惜日停步一望,見豆腐姑娘正羞澀的看著她,臉紅的跟蘋果似的,不僅柔聲調笑道:「多餘的,算本公子賞你的。」

聞言豆腐姑娘更加害羞了,頭幾乎垂到了胸口。細聲細氣道:「奴家謝公子。」說完,福了一福。

惜日點頭,正欲微笑而去,忽見被壓扁的豆腐里似嵌了一物,伸指提出來一看,竟是個黃龍玉佩,想來是四哥剛剛掉下的,就收了起來。

這時,豆腐姑娘忽然抬起頭來偷看了惜日一眼,眼神閃閃亮亮,復又垂下頭去,這次幾乎連脖子都紅了,怯怯地說道:「公子以後如果想吃豆腐,一定要來吃奴家的,奴家姓趙,小名奴兒,京城裡人人都叫奴家豆腐西施,奴家家住南城門五里巷……」

惜日眼神一呆,忙靜悄悄的大步離去。走出去十步遠了還隱約聽那姑娘說著:「奴家做的豆腐又白、又嫩適合煎炒烹……」如今這京城的姑娘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呀,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就調戲她這個冒牌的少年公子,居然讓她吃她的豆腐……還是免了吧。

索閣約她的地方有點遠,所以她出來得很早。但因為四哥的耽誤,時間也不充裕了,她此刻必須先趕回老宅換回女裝,拿好田雙從府里取來放在老宅的東西,再乘車趕去東邊郊外的竹林。

索閣為何會約在哪裡,想來原因有二,第一,京城內人多眼雜,他們見面不便,第二,東邊郊外的竹林,聽聞索閣自回京後在那附近建了一座別院。她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為那塊地本來四哥也要買的,不成想卻被剛回京的索閣霸佔了去,也正因為此,四哥一直厭惡索閣。

只是,她還記得,三年前她也曾去過那片竹林,當時索閣尚未回京,那裡也沒有什麼建築,只有一個無人居住的簡陋竹屋,不過因為那片竹林長得極好,到了夏天,便時常會有文人雅士到哪裡品茗賞竹,她當時也很喜歡那裡的悠然清靜和翠竹林立,也曾在哪裡彈琴品茶,隱姓埋名與當今文人雅士吟詩唱詞。只是第二年再去之時,便發現才回京的郡王爺索閣已經買下了那片竹林,並在那裡建了一座別院。當時索閣的別院正在建蓋,如今想來已經建好了。雖然聽聞那片竹林外人仍可入內,仍然是文人雅士夏天聚集之地,但畢竟因索閣的拒婚,他的別院宅第又在那裡,惜日自那以後便再沒去過,想來,如今已是秋天,翠竹也已發黃了吧,應沒有夏日青翠悠然之感了,可惜……

回到老宅換衣之時,看到了四哥掉了的黃龍玉佩,隨手拿起來一看,發現上面刻著兩個小字,仔細辨認,似為「小白」二字。剛要放下,忽又拿起,小白?!……不是吧……當下仔細看了再看,果然就是小白二字。當下暗驚。

難道說,四哥傅津竟是小白?四哥怎麼會叫小白呢?她怎麼沒聽任何人提起過,四哥,姓傅,名津,字博奕,怎麼又會叫小白呢?他和凝香郡主,怎麼會?凝香郡主口中的小白,不會真的是四哥傅津吧……想到這,惜日無端驚出一身冷汗,凝香喜歡的人竟是四哥,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如果這事兒是真,看來緣分這東西,當真奇特。只是,仔細一想似乎又不像,當日凝香提起小白之時,其兄索閣無任何反對跡象,如果索閣知道小白就是傅津,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或許這只是巧合,或許索閣與她一樣不知道小白就是傅津。

惜日正拿著黃玉發愣,門外田勇道:「小姐,車已備好,請上路。」

惜日靈機一動,把這塊黃玉就帶在了自己身上,出門對田勇道:「都準備好了嗎?」

田勇回道:「一切都按小姐吩咐準備好了。」

惜日頷首,上了馬車,田勇趕車向東北竹林趕去。

秋日的竹林,一片深黃,不如夏日翠竹來的明快清爽,但卻別有一番風韻,尤其滿地的黃色竹葉踩在足下時,沒有生命逝去帶給人的憂愁,反而有種寧靜細語般的溫柔,想來,這個季節在此彈琴品茗也是一種享受。

當下人帶著惜日到竹林深處去拜見襲郡王時,惜日暗嘆,只道三哥明路種了滿池的睡蓮是個浪漫而極會享受的人,想不到,這個襲郡王索閣也似乎絲毫不為遜色。只見,竹林深處的竹屋已經被拆,變為竹亭,竹亭外四個方位各站一個腰間挎刀的侍衛,兩個奴才在竹亭附近垂首伺候。竹亭內遠遠便可看見索閣背坐在裡面,只他一人,看著他的背影,惜日忽然有些緊張。

從沒想過會和他再有交集,也從沒想過會有一天只有他們二人單獨相見,當那一天真的要來臨時,她只想到要報復他,卻從沒想到自己會這般緊張……

尚未來得及想下去,索閣似已察覺她來了,忽然站起回身向她望來。

這一刻,二人遙遙相對,惜日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

而她痛恨這種控制不住,駕馭不了自己的感覺。

暗暗提醒自己,她做得到,她一定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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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定好情緒,這一次,她沒有失態,在索閣目光的注視下,邁著碎步,平平安安,正正常常,不急不緩,四平八穩的走到了索閣的面前,施禮道:「惜日見過王爺。」

見她用面巾遮面,索閣並未多問,只道:「起吧,看座。」

一旁伺候的奴才拖開竹桌旁的藤椅伺候著惜日落座,倒了杯茶送至惜日手邊。惜日伸手接過放在一邊,神色悠然。

索閣先揮了下手。伺候的奴才立刻退出竹亭至五十步之遠。

惜日輕輕挪動了一下手中茶杯,似在欣賞青瓷上精緻的彩繪。聽到索閣開口言道:「中秋之事,本王代小妹謝謝田小姐。」

「如何謝?」惜日揚眉問道。

索閣嘴角微微一挑,似笑,卻不是笑,有些冷嘲,道:「聽聞田小姐喜歡彈琴,這張『焦尾』是本王幾年前無意中得到的,田小姐以為如何?」

順著索閣的手指,惜日注意到竹亭一角琴案上放著一張古琴。心中一動,焦尾?傳聞,焦尾乃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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