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初林要塞的第二天,瑞卡瓦把前些時日獵得的皮毛盡數出手。做完生意,瑞卡瓦神清氣爽,叉腰站在街口仰望天空。
接下來干點啥呢?瑞卡瓦思考。
「喂喂喂!那個小兵別擋路!」一個駕牛車的商人不悅地朝面前的人體路障哼哼。
瑞卡瓦不爽地低下頭,瞪著面前的商人,就是不說話。
「你還來勁了是吧?快讓路!惡意佔道,當心我去找衛兵告你。」
「你當我蠢啊?我站的地方是人家的攤位,只不過今天人家沒出攤!我站在這兒曬太陽,光明正大!倒是你,等別人過去了再走不成嗎?非要往這擠,趕著投胎啊。」
「你懂什麼!時間就是金錢,你以為誰都是你這樣的懶漢,遊手好閒沒事幹嘛!」
瑞卡瓦聞言火起。
聽到有人爭吵,不遠處首飾攤旁的小姑娘好奇地望過來。正好瑞卡瓦不屑地別過頭去,二人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對到一塊,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大眼瞪小眼。
咦,好可愛的好姑娘!要不要勾搭一下。瑞卡瓦想道。
然後小姑娘就驚恐地撫胸轉身跑開了。
商人笑出了聲。
瑞卡瓦尷尬地苦笑。
「喲喲喲!這不是山賊大統領么!啥時候來抄我家啊~」一個熟人認出了瑞卡瓦,笑道。
「別提這外號,我吹牛的!」瑞卡瓦不悅地瞪過去,嚇得他身邊幾個路人掉頭跑開。
「嘖,別啊,你不是說不把我家抄了你是我孫子么?不行不行,你一定要來抄我家,不然你就是我孫子!」他話一出口,周圍人都被逗笑了。
不過瑞卡瓦兇惡的眼神立刻就讓他們安靜了下來,甚至又有兩人跑掉了。
「哼!」瑞卡瓦轉身離開。
商人敬佩地望向那位揶揄瑞卡瓦的路人,道:「閣下真是位勇敢的紳士,面對這樣野蠻無禮的武裝暴徒都能從容不迫地出言諷刺!」
「嘿嘿,我和他挺熟的。別看他隨時帶把刀,其實也就表面上凶點,不主動招惹人的。」
「是么?」商人疑惑地說,「雖然他年紀小,可怎麼看都是一個悍匪呀。」
他不知道,此刻,大步離開的瑞卡瓦正在心裡暗暗咒罵著。
別讓我在野外碰見你!哼!
拋開這些煩心事,生意已經做完,瑞卡瓦覺得是時候把朋友們約出來吃一頓了。
不久後,海吉家。
「額,抱歉,我和我妻子去不了了。」海吉無奈地嘆氣,「我們被邀請參加一個宴會。設宴者是我父親的重要生意夥伴,作為留家的唯一男丁,我必須得去。」
「好吧。」瑞卡瓦搖搖頭,「他家是有啥喜事么?」
「他抱孫子了。」
「這樣啊……那你啥時候抱兒子?」瑞卡瓦問。
海吉的妻子羞澀地退回裡屋,留下海吉自豪地笑道:「已經三個月了!」
「恭喜呀,等他出生了,我一定送你一份厚禮。」
當夜,海吉在妻子的攙扶下醉醺醺地回了家。正和海吉母親聊天的瑞卡瓦看到海吉一灘泥般的模樣,驚呆了。
「哇,發生了什麼,你咋喝成這樣?」瑞卡瓦忙去扶他。
「唔……你已經回來啦,我還以為你們會喝到很晚呢。」
「開玩笑,我們又不喝酒。」瑞卡瓦把海吉扶到椅子上,道,「倒是你,咋喝成這樣?」
「這次宴會上,來了國族呢。」在血族統治的國度,血族被稱為國族,意為國家根本的族裔。
「所以呢?這和你喝得濫醉有啥關係?」
「你不懂!那是蘭若斯家的少爺!你知道蘭若斯家擁有多少產業嗎?我家所在的商會就是他家控制的。而且,我們談得可愉快了!」
「所以你少女心爆棚了?」瑞卡瓦嫌棄地說,「明早得給你灌一大碗內臟湯,不然你別想起來。」
「你懂個屁!重點是生意啊生意!他說會考慮和我家合作的!」
「只是考慮而已,你就高興成這樣?」
「你懂個屁!這可是合作呀合作!作為朽慢,想讓國族考慮這種事,你知道有多難嗎?」
「有點意思,那你是怎麼做到的?別說是你口才好,說動了他。」
「這個嗎……嘿嘿,他對一個姑娘挺感興趣的,正好那姑娘我認識,就給他引薦了一下。」
「哦哦,誰家姑娘啊?如此好運。」
「一個叫茉倫的,和我一樣也是商家出身,你不認識。嗯……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多漂亮?」
「比我老婆漂亮!」
他的妻子白了他一眼。
「你喝醉了!瞧你說得都是些什麼話!」
「實話實說怎麼了,她還有兩個月就要嫁人了。」
「嘿嘿,真不幸。」瑞卡瓦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說現在有了這變故,她會不會悔婚啊?」
「你們男人真可笑,總以為女孩子和你們一樣唯利是圖,我也是醉了!」海吉的妻子不悅地插嘴道。
「你醉了?那我扶你上床。」瑞卡瓦意味深長地笑道。
「你!」她本就喝了點酒,聞言又羞又氣,臉又紅了幾分。
「瑞卡瓦你不厚道呀!趁我喝醉酒調戲我老……」
「開玩笑的!來來來!我扶你上床!」瑞卡瓦大大咧咧地笑著,說話間已把他扶進了卧房。
「你更不厚道了……不僅調戲我老婆,還想調戲我……」
「去你丫的!」瑞卡瓦把海吉扔在床上,掉頭走了。
……
次日傍晚,夕陽西下,晚霞燦爛,陰影一步步吞噬地面。
收購完生活物資,瑞卡瓦在初林要塞最後的任務也完成了。
是時候回去了。走在寂寥的街道上,瑞卡瓦想到。
迎面,一位低沉的大叔推一輛小車,有氣無力地走來。他衣著得體卻不整,上面滿是淚痕。他低著頭,眼圈發紅,目光恍惚,每一步都在搖晃。
一種極度悲痛乃至絕望的氣息蔓延開。
瑞卡瓦讓開道路,無聲地低頭默哀。
小車上是一個大大的白布裹,結合大叔的表現與布裹的形狀、體積,任何人都能輕易判斷出,這是一具屍體。
有人失去了生命,瑞卡瓦必須致以哀悼。不過,為何他直接把屍體運走,而不是,舉行一次葬禮呢?瑞卡瓦疑惑了。
正當瑞卡瓦與小車交錯而過,小車一側的木輪壓上石頭,整個傾斜過來,白布裹滾下,直到撞上瑞卡瓦的腿才停止。
瑞卡瓦低下頭,白布裹的一端在滾動中徹底鬆開,顯露出裹中的屍體。
一具乾屍。
布裹鬆開之處,一具乾屍露出了雙肩和以上的部分。它的皮膚深陷,發散出詭異的光芒,勾勒著骨骼的輪廓。長長的馬尾辮告訴瑞卡瓦,這是一個女孩。
一具女孩的乾屍!
它側躺著,扭曲的笑容滲人無比。它笑得咧開嘴,露出的牙齒正好貼在瑞卡瓦的小腿上,彷彿即將一口咬下。
瑞卡瓦一怔,猛地後跳開,尖叫道:「什……什麼東西!」
「對不起,抱歉,對不起,抱歉,對不起,抱歉……」大叔目光渙散,他獃滯地重複著這些話,聲音里沒有一絲情感波動。他失魂落魄地走著,搖搖晃晃,直到在屍體邊蹲下。
他細心地把屍體重新卷進白布中,喃喃道:「別著涼了,別著涼了,別著涼……」他抱起布裹,動作鄭重地就像捧著稀世珍寶。
那是他的孩子吧。孩子總是父母的珍寶。
「抱歉呀,抱歉呀,抱歉呀……」他小心翼翼地將布裹放回車上,一搖一晃走回車後,推行起步。
「抱歉呀。」他與驚魂未定的瑞卡瓦擦肩而過時,仍在說。
瑞卡瓦不知道自己在那呆站了多久。
不久後,海吉家。
「海吉!我是瑞卡瓦,我回來了!」瑞卡瓦疑惑地敲門道。
若是以前,裡頭早有人來應門了。海吉總不至於在與他有約的情況下全家出行吧。
終於,門被輕輕推開,海吉警惕地探出頭張望一番,把懵逼的瑞卡瓦拉入,關緊了門。
屋內眾人皆在,卻一片死寂。海吉的妻子與母親手疊手擁坐在外屋長凳上,瑞卡瓦從她們眼中讀出了恐懼。
「發生了什麼?」瑞卡瓦問。
「死人了。茉倫死了。」海吉痛苦地抱頭蹲下。
「你昨天說過的那個女孩?怎麼會?」
「她昨夜去內城了。今天中午,她家人只得到一具乾屍。」
方才在街市上的一幕在瑞卡瓦眼前浮現。
「怎……怎麼會?」
「她家人說……她昨夜被蘭若斯的人邀去內城做客。」
「她家人不可能答應啊!」
「沒錯,可她私自逃出去了。聽說是深夜翻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