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小城故事 第三十二章 久違的家

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不知道會走向哪裡,一切都是茫然無緒的,沒有人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麼,會發生什麼。我們在這趟人生的列車上,車子不斷的前進,只能跟著前進,沒有終點,每一站都有人在下車,卻不知道自己會在哪一站下車,列車在前進,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帶給你喜悅,但你同時必須面對面前狹小的車廂,車廂里好相處的人、不好相處的人。

跟隨著火盛和方潔一路奔波,看陌生有略帶熟悉的風景,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烏魯木齊火車站,人山人海的車站,方潔緊緊的拽住火漁的手,拽的她生疼生疼的,火漁卻是不敢開口讓她鬆開手。

火盛把她們兩個安頓在車站口,並一再囑咐不要離開,就走了,火漁看到那個方向寫著「售票廳」三個字。等了很久,火盛買了車票回來,好在這個時候也不是什麼高峰期。三個人便開始往車站口擠,他們將去達一個叫東安的地方,她不知道那是哪裡,但火盛說,那裡離家就很近了。

人山人海的火車站,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有拖著大箱子走過穿著華麗的人,也有衣衫襤褸拿著大袋子匆匆的人,還有背著書包帶著帽子看起來很是閑散的人,什麼人都有,一路被方潔拖上了車,這是多麼熟悉的場景啊!她曾就這樣坐著,然後任由火車把她帶來了這座城市,車窗的風景好像隔了很遠,遠處有大煙囪冒出來的濃煙,筆直的,然後在高處被風一吹,零零散散的散開來,越來越開,顏色也越來越淡,遠遠看去,那一片的天空彷彿都籠罩著淡淡的烏黑色。

「小漁,餓不餓?」火盛問她。

「不餓。爸爸,我們能看到白楊嗎?」火漁還惦記著從前看過的沙漠和白楊,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還能看到呢,心裡只有了當時看見白楊的那種感覺。沙漠和白楊生來就該在一起,沙漠體現了白楊的孤立與堅強,而白楊使沙漠也變得不再那麼荒涼。它們生來就該在一起的,這才是完美的組合。

「當然!一定會看到白楊的!」火盛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眼神中滿是寵溺。

得到火盛的肯定後,火漁的心情簡直是美極了。一路上飛速掠過的風景都使她感到興奮,火車的「哐當」聲也使她感到心跳加速,吃著糖果,看著窗外的美景,那些不快樂的事情都漸漸的離她遠去、遠去。

火漁悲劇的暈車了,這大概就是暈車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窗外,直到眼睛盯得十分累,然後一看到窗外飛速的風景就會忍不住心裡難受,想要嘔吐。方潔說,她這是暈車了。火漁整個人都沒有精神,懶懶的靠在座位上,方潔伸出手扶著她,昏昏沉沉的睡過去,列車在晃晃蕩盪的前進,偶爾還有售票員誇張的大叫聲,車廂里的人不斷的在議論著什麼,在哪裡看到的奇聞,在哪裡碰到的趣事,睡得很不踏實,他們的聲音全部都在耳朵邊打轉,使她無法進入深層睡眠,整個人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像是感冒的時候,頭有些疼,還有些暈。

「媽媽,我好難受啊。」火漁無奈的喊道,感覺自己的頭快要裂開了,一有人稍微大聲一點的說話,就像是拿著錐子在不斷的敲擊她的腦部,一陣刺痛感,火漁忍不住用手緊緊的護住自己的頭部,卻沒有絲毫的好轉。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方潔看著一臉痛苦狀的火漁,心裡也是一陣擔心。

「他們好吵,一說話我的頭就開始疼媽媽,能不能讓他們不要說話了」火漁無奈的大叫,感覺到自己的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再狠狠的撞擊一樣,也許腦漿正在頭內不斷的晃動,從左邊到右邊。

「來,媽媽幫你把耳朵捂住,看這樣是不是會好一點點」方潔從包里拿出一件衣服來,堵住了火漁的耳朵。火漁漸漸的安靜下去,然後又沉沉的睡了,彷彿周遭的一切她都不知道了。火車還在不停歇的前進,不知疲倦的開著。

夢裡面出現了外公,火漁覺得奇怪,自己對那時候在家時的事情幾乎已經沒有了什麼記憶,但是為什麼會夢到外公呢!他的臉被一團白蒙蒙的霧擋著,看不真切。只聽到了他的聲音,他在不斷的說著:小漁啊!外公真是想你啊!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呢?外公怕等不到你們了。然後他就又突然的消失了,任憑火漁怎麼奔跑怎麼尋找都看不到。

「小漁?小漁?」方潔在喊她,地面突然開始抖動起來,一下接著一下,一直不停的抖動,火漁嚇的尖叫,一直奔跑,卻是無處可逃,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哪裡是哪裡,地面開始一點點的塌陷,甚至能聽到那爆裂的聲音,像是被大火烤的「噼啪噼啪」的發出聲響,一下接著一下,近在耳邊,火漁滿頭都是汗水,不管不顧的奔跑起來,一不小心前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身體飛速的降落,衣服被風吹得鼓鼓的,她發出一聲凄慘的尖叫。

「小漁。小漁」火漁驚叫一聲在方潔的呼喚中醒來,額頭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

「怎麼了?做惡夢了?」方潔拿起帕子為她擦去額頭的汗水,關切的詢問。

「媽媽,我夢到外公了,他說他很想我。還說他可能看不到我了」火漁瞧見了方潔在聽到她的話後,一臉難過的表情,但還是把這句話完整的說完了。方潔呆靠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著面前一臉不解樣的女兒,卻不知道要怎麼和她說才好。

回程顯得格外單調,尤其是在火漁暈車以後,直到了甘肅地界,聽到火盛在不斷的喊她,告訴她那就是黃河。火漁頭疼的厲害,看了看外面那條黃黃的,像是混雜著泥沙的大河,哦,那就是黃河啊!難道是因為它的黃所以才叫黃河嗎?火漁心裡有一個大大的疑問,然後又昏昏沉沉的躺下了,沙漠和白楊什麼時候錯過的她也不知道,只是一味的昏睡,醒來的時候便吃些東西,酸酸的糖果,緩解了她心裡的難受感。沙漠和白楊成了這個回程里她最大的遺憾。

四天四夜就這麼過去了。五年前去的時候還需要七天七夜,現在的回程只要四天四夜就好了,火盛在不斷感嘆時代的變遷與進步,火漁木訥的跟著他們下了火車,火盛告訴她,他們已經達到了東安,很快便能到家了,火盛和方潔都顯得有些激動,火漁確實暈的只剩下了難受,然後又上了汽車,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窩在方潔的身上便是不知不覺。

火漁是被方潔叫醒的,看著陌生的一切有些不太適應。他們一致決定先去外公家,火盛租來了一輛的士,這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火漁不明白一向都節儉的父母怎麼會捨得租這樣的一輛車。

一路上顛顛簸簸,到了半路師傅卻是不願意繼續往前走了。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好說歹說的,師傅都決意不再前往,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還夾雜著小雨,一點點的打在身上,火漁竟覺得有些涼意,她是回來了嗎?腦子突然閃過這樣一個大大的問號。已經完全的離開新疆了是嗎?感覺多麼的不真實,新疆的夏季,就算是雨水泛濫也從不會有涼意,而現在她卻真真實實的感受到這樣細碎的涼意,透過皮膚,傳達給大腦,然後經由血液流到心臟。

他們站在路邊的屋檐下,一時間失去了主張,眼看著雨要越下越大,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潔。」遠處突然傳來這樣的一聲喊,火漁注意到,方潔在那一刻顯得有些迷茫,眼神里又有著明顯的喜悅,像是有了極開心卻又不敢相信的事情。

「哥」方潔的聲音哽咽了,遠處漸漸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打著一把藍色的雨傘,褲腿高高的挽起,一步一步走來。

「還好我很早便出發了,想著也能在路上遇到你們,不然你們這會兒可怎麼是好,車子呢?怎麼沒送你們到家?」那個男人走過來,臉上是暖心的微笑,看著他們眼裡的激動那麼顯而易見。火漁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樣的關係,腦海里也沒有熟悉的影像,怔怔地看著他們熱絡的聊著彼此的近況,還有家裡的人。

「小漁?長這麼大啦!快,來,舅舅抱抱!」他注意到了瑟瑟站在方潔身後的火漁,眼神里閃著亮光,伸出雙手,滿臉的期待。火漁下意識的看了看方潔,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火漁伸雙手,他一把就把她抱了起來,他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愛意,火漁對著他揚起一個微笑,他似是驚到了,隨後便是一個更加耀眼的微笑回應她。

「快,這是舅舅啊!快叫舅舅!」方潔擦了擦眼角,對著火漁說。

「舅舅。」

他應下,滿臉的微笑。才發現他真是很瘦,都能清晰的看到他皮膚下的頭骨,看起來有些嚇人的模樣,卻有著讓她一瞬間就感動的笑容。

他抱著她便沒有再放下來,火漁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已經十二歲了,而現在卻被舅舅這樣抱著走,但是山路漆黑,她也不敢打斷他們的互相詢問。趴在舅舅的肩上,昏昏沉沉的再一次睡過去,大概她這四天都是睡過去的,但卻沒有一次是進入了深層睡眠了,總是淺淺的,稍微有點動靜就會被驚醒,也被身體的不舒服而折磨著。卻意外的在這樣顛簸的山路上,趴在舅舅的背上,隨著他的步伐,一抖一抖的,反倒是睡得格外香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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