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秦山大比四

看著父親離開,萌萌站了一起,整整衣袍,朝小初走了過去,明明是個漂亮的弟弟嘛,為什麼剛剛父親說「女兒」,難道是口誤?

小初挺直脊背,一臉警惕地看著萌萌。

萌萌有點難過,看人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又粘人又可愛,為何到了自己這麼冷淡?

片刻之後,他也想通了。記得他當初見到娘的時候,心中怨恨了她許久,即便出於血脈原因跟她在一起特別舒服,也恨恨地想著什麼時候撓她一下。小初從出生以來,父親就在和娘親慪氣,連面都不曾見過,對於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還自稱是父親和哥哥,小初現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萌萌彎腰看著坐在墊子上的小人,粉糰子一樣,被養得胖乎乎的,黑色的鳳眼瞪得大大的,嘴角的嬰兒肥嘟嘟地很想伸手指去戳一下。

萌萌忍住捏臉衝動,坐在她對面,開始套話:「娘親她最近好嗎?」

「好的不能再好了。」小初道。

「她……她向你提起過我和父親嗎?」萌萌滿臉希望地問道。

「沒有!」小初立刻道,她早就學會了撒謊,面不改色到自家娘親都無法辨別,事實情況是謝搖籃只要一提起,小初就捂住耳朵,一個字都不肯聽。

二百年沒見過面的父親和哥哥,在她眼裡當真沒有什麼意義。

萌萌眼睛低垂,看起來有點蔫。

小初再接再厲地打擊他:「娘親眼裡只有小初一個,天天都抱著小初睡覺,每天早上都有親親,娘親還說小初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寶寶,她最愛小初了!」

萌萌從牙縫裡逼出兩個字:「是……嗎……」她當初也是那麼對他說的!她當初也說過萌萌寶寶是她的心肝是她的命!她當初也天天抱著他哄他睡覺的!

小初嬌氣地哼了一聲。

「像你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哪裡還有成天粘著娘親撒嬌的道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勇敢得不得了,都能在娘親身邊保護她了。男孩子就應該頂天立地,成天在娘親裙子要抱抱要親親,娘親以後就不會喜歡你了。」

小初一驚,但是很快竭力壓制下去,「真……真的嗎?我才不信呢。」

萌萌站了起來,背對小初,少年身子挺拔,銀髮用帶子束在腦後,很家常隨意的打扮,他右手附在身後,憂鬱地嘆了口氣:「兄長是過來人,能騙你嗎?娘親難道真的沒有說過,她多想念萌萌嗎?我當初就是這樣,娘親才會如此記掛我呀。」

小初動搖了,怪不得今天早上沒有親親了,怪不得她一看到謝琅就把她忘在腦後了,怪不得她要把自己丟給旁人了。要知道,她從出生以來就從來沒離開過娘親啊!

胖團嘴巴一撇,抬起袖子開始擦眼睛。

「男孩子成天哭泣的話,娘親會更不喜歡的。」萌萌道。

小初立刻打著哭嗝把抽泣聲憋了回去。

萌萌淡定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小胖墩,跟我斗!

……

無芳城的一處普通院落之中,靈氣翻湧成小小的漩渦,越接近這處院落,靈氣漩渦就翻動地越發厲害,周圍居住的修士很快察覺到,這是有人正在衝擊進階。

眾修士看著靈氣漩渦,艷羨不已。修士越修行到最後,每前進一個階段就分外艱難,不少修士花費千年,也跨不過一個瓶頸,最終只能耗盡壽元,在長生路上化為白骨。尤其是那些千百年都不曾進階的修士,看著這奇異的天象,心頭又酸又妒。

謝搖籃讓宿微吃下了丹藥,又在一旁助他不被心魔蠱惑,進階時期的心魔,令所有大乘期修士提之即變色,謝搖籃乃禪修,再加上道心堅定穩固,身上業力極少,所以鮮少受到心魔蠱惑,可是進階之時的情景,也讓她如今回憶起來,猶如噩夢。

謝搖籃看著宿微額頭上的冷汗,以及那毫無血色的嘴唇,知道宿微此刻在遭受被慘痛的折磨。可是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扛過,謝搖籃閉上眼睛,為他輸送靈氣。

綠蛟在一旁聒噪:「小師叔加油,小師叔必勝,小師叔么么噠!」

謝搖籃斜了他一眼,他立刻噤聲,焦躁地在一邊游來游去。

天上靈氣漩渦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天將要明的時候,那因為進階所引起的靈氣漩渦才漸漸散了下去,謝搖籃則一直守候在宿微身邊,將身上的靈氣輸送給他,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個晚上,偏偏宿微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一般吞噬著她身上的靈氣,輸送進去的瞬間,就被他耗費乾淨。

衝擊大乘期的壁壘所需要的靈氣是分外多的,當初謝搖籃進階之時,在仙府之中,尤覺得靈氣不足,如今宿微的情況,可想而知,他一邊衝擊著大乘期堅如磐石的壁壘,一邊抵擋著懸掛在自己周圍的各種幻影。整個人如同一條繃緊的弦,幸運的是,他一直覺得身邊一直有一股溫和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向他輸入各種靈氣,還有時隱時現的禪樂傳入他耳中,令他一時被心魔蠱惑的心神瞬間清明。

周圍的靈氣漩渦瞬間寂靜了下去,周圍一切天象都趨於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黎明前的黑暗籠罩著整個無芳城。

陡然一瞬間,在寂滅的天象之中,升騰起一隻渾身浴火的鳳凰,如同太陽一般,將周圍的一切照亮如同白晝,火鳳發出清脆的鳴叫聲,盤旋在高空,結束一晚上修鍊的修士們,紛紛駐足觀看。

紛飛的火羽滾滾如同聲勢浩大的海嘯,攜帶而來的天地靈氣令周圍修士享受地呼吸著,紛紛坐下開始爭分奪秒的修鍊。滔天的火鳳又以此地為中心,在無芳城盤旋片刻,發出最後一聲鳴叫,一飛衝天!

宿微眼睛睜開,眉心的皺紋也緩慢舒展開來,他看著謝搖籃,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恭喜師叔踏入大乘期。」謝搖籃看著他。

謝搖籃看出宿微的疲憊,叮囑他好生休息,隨後獨自出了房門,綠蛟纏著宿微,沒有跟上來。

火鳳天象已經消失,天邊紅日驅散冬初寒霧,夜色未散盡,遠處的一切依舊如同一道墨筆勾勒的輪廓,不甚明了。

無芳城更是一片沉寂,這正是大戰來臨前的寧靜。

謝搖籃打算回房休息片刻,想想房中沒有一團酣睡的四肢朝天的胖團,瞬間有些淡淡的失落,小初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她身邊一天,也不知道在謝琅那裡,晚上還能不能睡得著。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覺得後背如同針扎,放出神識探了一番,發現竟然有人隱藏在暗處,一身露水,視線靜靜落在她身上。

謝搖籃頓住步子,慢慢回頭。

月未下,日初生,風動竹林,颯颯生寒聲。

謝搖籃想起二人的初遇,他笨拙地在靈氣匱乏的玄冥河上找出路,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靈氣,像是個誤入此間的凡人。而她遭從小養大的師妹懷疑,又被妖獸打下映日嶺,金丹碎裂,元氣大傷,了無生意。

他不認識路,也不樂意向她問路,幾次三番路過她身邊,臉上表情越來越差勁。她好心給他指了條出路,他非但不感激,反而一副嫌棄她多事的樣子,他將她帶在身邊,慢吞吞往玄冥河外走,這一帶,就帶了兩三年。

他對她在玄冥河底下自暴自棄的行為非常厭惡,平常看她都是拿眼角來斜的。高興了就陰陽怪氣地同她說兩句話,不高興了就理都不理。

就算現在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兩個孩子的爹,她也不得不承認,當初的他,性格真是討厭透了。

從回憶之中清醒過來,謝搖籃走到他跟前,雙手一伸就將他抱住,謝琅一怔,低頭看她。他心中勾畫了半天,也沒打出個見面該說的話的草稿,本來打算等她出來,自己就走開,沒想到她竟然直接二話不說抱住了他。

謝琅看著她靈氣匱乏的模樣,挑了挑眉:難不成又是過來蹭靈氣的?

正在他亂想的時候,聽見謝搖籃淡淡開口:「我還以為又是幻象,誰知道這次還真抱住了。你怎麼來了?」

「……來道歉。」

謝搖籃驚訝地抬起頭,正對上他銀色的鳳眼,她環抱著他的手未曾鬆開,疑惑了片刻,開口問道:「這種時候你不是通常要回答『路過』嗎?」

「閉嘴。」他瞪了她一眼,又醞釀了一會兒,道,「小初的事情,是我的不對,我那時候同你慪氣,關於你的一切都不想知道,所以你生產的時候,沒有在你身邊護著。」

萌萌出世的時候,他無能無力,連自己都要靠她保護才不至於被天劫擊傷。而小初,卻真的是他的錯,她薄情負心是一回事,女兒出生沒有陪在她身邊卻是另外一回事。

謝搖籃也道:「我給小初認了義父,這事情你知道了嗎?」

她明顯感覺謝琅身體一僵,隨後才聽到他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示意知道。

「小初順利出生,承了他的恩情。當時我雖然自己也能扛過天劫,但是卻有一些危險,我不敢賭這些。」謝搖籃輕聲說道,「此舉是欠下了秦山主一份因果,我無法還,只能小初來還,於是便給她認了義父,算是了結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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