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天劫

肥滾滾的族長來了三四次,萌萌只問父親和娘親是否來了,沒得到確認的答案,就從喉嚨里不樂意地嬌氣地哼上一聲。

掐指算算,萌萌還算得上是族長的長輩,所謂族長的威嚴在小傢伙面前純屬扯淡。可是現在賓客親屬到齊,只等主角,族長急得團團轉。

此時,屋內突然走進來一人,黑色斗篷從頭裹到腳,看起來風塵僕僕,那人取下兜帽,露出一張和萌萌極為相似的面孔,銀色鳳眸里情緒翻滾,半晌才平靜下來,他彎下腰,輕聲道:「萌萌,過來。」

萌萌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人,慌張衝過去,像只小牛犢一樣沖得他後退幾步,萌萌一邊摟著他的脖子,一邊惡狠狠地說:「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絕對不!」

他垂著眼睛,緊緊抱著孩子,身軀微微顫抖。

萌萌很快承受不住,他委屈道:「父親,疼。」

謝琅猛地鬆開了手。他環視周圍:「你娘呢?」

「你不是拚命躲著她,怎麼又想起來見她?」萌萌不樂意地問道,他對於父親娘親之間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只覺得他們這般鬧得像人間夫妻一樣,明明都是修仙之人,一個還已經是斬了一屍的妖仙,居然一副小兒女姿態至此,未免太奇怪了些。

謝琅飛快掐指算了起來。然而謝搖籃本身與他命格相連,他窺破不了她身上的太多天機。萌萌看他實在焦急,這才細細交代娘最近的動向。

「你走後,她從仙東界將那堆人接了回來,在海底那仙府之中修鍊,娘親還收了個徒弟,名叫姚淵,心機很深,常常算計人。這三百年來,娘親一直在閉關,不過卻沒突破渡劫期。」

謝琅皺眉問道:「她性格可有變化?」

萌萌撐著下巴想了想,不滿地哼了一聲:「我憑什麼告訴你,你還沒跟我說你去了哪裡!」

「萌萌!」謝琅看起來真的有些著急。

萌萌不樂意地嘟起嘴:「還是那副老樣子啊,獃頭獃腦的,拿她磨爪子的時候就笑眯眯地揉我腦袋,還老是想趁我不注意偷摸我耳朵根,都被我撓回去了。」萌萌伸出右手,炫耀地昂起下巴。

謝琅微微一愣:「當真?」

萌萌覺得父親這話委實奇怪:「當然當真,這種事情我騙您作甚。」

謝琅低垂著眼睫,不再追問,只道:「你的元服禮快開始了,準備下,隨我出去。」

萌萌聽到這裡,朝房間外張望了一下,還是看不到娘親她的影子,於是憤懣地搖了搖頭,惡狠狠道:「她今天倘若不來,我這元服禮不辦也罷!打小她就是如此對我,一點都不重視我!倘若這種重要的日子還能誤了,我……我便發誓再也不叫她一聲娘親!」他舉起兩根指頭,作勢要發誓,被一旁的族長慌張按住。

「哎喲我的小祖宗,這飯可以亂吃,誓可不能亂髮。」修真者一般將誓言看得很重,尤其是心魔誓。

萌萌披散著頭髮,趴在床榻上,任憑誰勸都不肯起來。

萌萌已經長大,如人間十三四歲少年模樣,靜靜坐著的時候如庭中芝蘭玉樹,姿容美好得令人移不開眼睛。當初他險些被人擄走當做爐鼎,不是沒有原因的。少年已經出落得挺拔美好,加以時日絕不遜色他的父親。

只是脾氣終究還是存著幾分小孩子的任性可愛。

此刻,另外一邊,海面上天劫轟然擊下來,綠蛟任憑透過定海珠和靈氣罩的殘餘天劫在皮肉上擴散,一副被按摩的姿態。

他一點都不害怕,反倒是一副享受的態度,這些年他的皮肉越發刀槍不入,如今甚至連仙府門口的天火大陣都傷不了他分毫,再加上有謝搖籃在身邊,他安全感爆棚,甚至躍躍欲試想從她儲物袋裡掏出個蓮藕啃上一啃。

這坨綠蛟一向不靠譜。

謝搖籃坐在天劫正下方,掐指算算,等綠蛟天劫挨過去,時間剛剛好,還能趕上萌萌的元服禮,只願他不要生氣,給他準備的儲物袋還貼著衣襟口放著,謝搖籃摸了摸又重新放好,隨後一巴掌將綠蛟又想撬開她儲物袋的尾巴尖打飛。

「認真化形,想想你一會兒想長成什麼模樣!再想著吃一會兒變成蓮藕模樣以後別偷偷哭。」

綠蛟嘿嘿笑。

定海珠吸收這天劫天威之力,刺啦刺啦地發出聲響,甚至隱約能聽見裡面的十二魔神暢快地嚎叫聲。謝搖籃覺得綠蛟所引起的天劫威力不算太大,起碼不用搞得像以前那麼狼狽,輕輕鬆了一口氣。

突然間,她心神突然變得輕飄飄的,陌生模糊的幾個畫面塞入腦海之中,謝搖籃凝眉思索片刻,突然晃過神來,險些一口老血噴湧出來。她愣神片刻,立刻將身上儲物袋翻個底朝天,然而卻越發鬱悶了。

謝搖籃心神一向堅定,尤其是被狂心祖師壓制了心頭僅存的那點俗子情感之後,道心更是如同磐石,堅不可摧,能引起她這般的,當然不是常事。

她剛剛感應到,她渡劫期的天劫馬上要降臨,不是十年後二十年後,也不是十天後二十天後,而是馬上,立刻,據此絕對不足一個時辰!

真的不帶這麼玩的啊!

凡人之身修仙這件事本乃是逆天而行,修到一定的境界就必須接受天雷轟擊,成則繼續修鍊,敗了則真靈消散,這本是常事。修真者都知道,但是修行到了謝搖籃這個境界,一般都可以提前百年左右感應到天劫的到來,好早作準備。

就算不是百年,起碼也能提前幾十年,可是這次她只提前一個時辰感應到,還準備個什麼?直接洗個乾淨等死?

綠蛟見她從剛剛的有條不紊到了慌張的地步,疑惑出聲詢問,謝搖籃告訴了他。

綠蛟瞪大眼睛:「卧槽!」他急急地說,「別人渡劫起碼得準備個二三十年,你就準備一個時辰?仙姑你要坑死靈獸嘛?!要不我先不化形了,你趕緊恢複一下靈氣,準備渡劫吧!」

謝搖籃蔫巴巴道:「你當化形是什麼?還能憋回去?」

綠蛟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靠譜:「可是我化形之後,肯定一絲絲力氣都提不起來,倘若那個時候來個渡劫期的悍然天雷,咱倆都得嗝屁啊!」

正當這個時候,謝搖籃直接站了起來。

「仙姑,你做什麼?」

謝搖籃長舒了一口氣:「去參加我兒子的元服禮。」

就當萌萌對謝搖籃的怨念越發加深之後,他發現天上那團劫雲開始移動,並且飛快朝他們這個方向飛來。

他不由地嘴角抽了一抽,這是哪條不靠譜的妖獸渡劫,以為逛市場呢,不積攢著力氣應付天雷,還有能耐四處亂晃。是身上靈氣多了嫌燒心嗎?

那團黑壓壓地劫雲越來越近,最終在家裡門口停了下來,萌萌覺得好奇,也和族長一起出去看。

謝搖籃找了個空地將綠蛟安頓好,又將定海珠布置在他頭頂,綠蛟讓他放心,透過定海珠的那點小小的天劫傷不了他,然後他就開始憋著一口氣,努力化形。

謝搖籃叮囑了他化形的注意事項,雖然她覺得變美變醜沒什麼大礙,不過還是告訴他化形時期靈氣要節儉均勻使用,否則到了後期靈氣耗盡,以後就只能一副蛟頭人身模樣了。

綠蛟點點頭,嘿嘿道:「我一定要憋出長腿翹臀!」

此刻,謝搖籃頭頂已經開始有滾滾劫雲凝聚,謝搖籃急匆匆朝謝家天狐窩裡趕,萌萌早已認出娘親,下巴一揚,袖子一甩,乖乖去任憑老人家們擺弄著束髮去了。

族長瞧見她頭頂已經在凝聚的劫雲,掩面糾結。他這一輩子頭一回兒主持這種元服禮,天劫底下這滋味,真是說不出。

謝搖籃來不及跟兒子說一句話,就被請到高台之上坐下,謝琅也慢吞吞自己走來,他看了謝搖籃一眼,坐在她的旁邊。

夫妻兩人之間誰都沒有開口說第一句話。

謝搖籃剛來的時候,頭頂天劫才剛剛起了個勢頭,不細看尚且不能發現,但是現在黑滾滾的顏色端得是遮天蔽日,傻子都能看出人群之中定時有渡劫期的前輩要渡劫。

只是要渡劫了,來這種場合幹嗎?招呼天劫來嚇唬小輩們嗎?渡劫期的天劫,一個天雷轟下來,恐怕除了族長,別的都得被烤個外焦里嫩皮毛焦黑吧……

謝琅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

謝搖籃直接打斷他:「天劫還有一個時辰到,我給萌萌繫上儲物袋就走。」

仙極界的元服禮上,要由母親給孩子繫上儲物袋,表示孩子長大了,可以自己出門闖蕩了。倘若母親不在,就由最親近的女性親屬來。族長本來給萌萌準備了一位女天狐代替謝搖籃,可是萌萌死活不肯,甚至收拾了包裹,準備離家出手。

「我未曾趕你走,你啰嗦什麼。」謝琅垂眼說道,看起來謝搖籃除了閉關太久了些,一切還正常,他握了握手中的那顆千辛萬苦得到的石頭,輕輕舒了一口氣。

也許謝搖籃並不會像秦山主他夫人那般倒霉。

秦山主,殷舊墨。

謝琅想起那個困了他三百多年的混蛋,就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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