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論情

謝琅揚眉:「找到了?」

「唔。」謝搖籃撿起來那陰沉臉男修遺落在此的一個傀儡,她那時喝止得及時,這個傀儡還沒有被那十尾魔神吞下。她曲起指頭敲了敲外殼,招呼在一旁的綠蛟將這傀儡帶入仙府。

綠蛟很聽話,尾巴將還在掙扎的傀儡一卷,哼哧哼哧地走了。

「什麼機緣?」謝琅眼睛在她身上掃了下,發現並沒有發現什麼靠譜的法寶,而且她的滅渡似乎也不在了,定海珠也只剩下了一半,看起來剛剛她並不輕鬆。

謝搖籃指了指身後仙府,道:「你進去看看。」

謝琅不滿她賣關子,斜睨了她一眼,他又問:「那魔神是怎麼回事?」

謝搖籃蹙起眉頭,道:「我待會兒給你解釋,旁人若問,你幫我搪塞過去。」

謝琅疑惑,但還是應了下來。

此刻,萌萌耷拉著腦袋趴在謝搖籃腳邊,一句話都不說,謝琅彎腰抱起他,問道:「萌萌怎麼了?你娘讓你受委屈了?」

萌萌抬起眼睛問道:「父親,我是不是很差勁?我修鍊是不是很不努力?」所以才連個傀儡都打不過。

謝搖籃聞言一愣,笑道:「那傀儡不是普通貨色,連嬌嬌的身板都壓不碎他們,萌萌不必傷心。謝琅你陪萌萌說說話,我去招呼下朋友。」

謝琅點頭。

界主這時也終於趕到這裡,他鬱悶地朝謝琅道:「你竄得飛快,這裡路又複雜,我差點迷路,哎喲,謝琅這是你重孫子還是曾孫子?跟你長得挺像的!」

萌萌正蔫,趴在父親手臂上,懶得搭理這古怪叔叔。

「小東西真可愛,來讓我摸摸頭。」說著一手就朝謝萌萌耳朵根上撓了過去,萌萌嗷唔一聲咬住他的手指,界主一個瑟縮,疼得呲牙。

謝琅斜了他一眼,這廝跟謝搖籃一個臭毛病,見了狐狸總想搶先去撓耳朵根,被咬也是活該,謝琅低頭問兒子:「你娘她究竟找到什麼機緣?」

「就在這裡呀。」萌萌道。

「這裡?」謝琅皺眉。

萌萌抬起小爪,有氣無力朝旁邊的仙府指了一下,隱約可見其中真元靈氣濃郁得幾乎要成液態,仙葩瑞草叢叢成蹙,青竹滴露,玳瑁鋪地,其間悠閑散部著玉兔,壽鹿,瑞鶴。仙府之中無日月,但是卻用仙法布置下天氣循環系統,此刻正是東邊日出西邊雨。

所謂仙境不過如此了。

可是他還是瞧不出謝搖籃的機緣在哪裡?

此刻謝搖籃已經帶著岳陽,祁阿修進了仙府大門,回頭看了丈夫和兒子一眼,招呼道:「謝琅,帶著萌萌和界主進來,我要關門了。」

謝琅一怔,這才恍然大悟,麵皮抽了下,他以為謝搖籃是來這仙府之中尋找機緣,沒想到她竟然直接將人家仙府給據為己有了。

界主也一臉痴呆相:「……年輕人果真什麼都敢做,這活力真是羨慕。」

謝琅扶額,他就知道謝搖籃可真會鍛煉他這顆不怎麼經嚇的心臟。

萌萌進了大門內,立刻恢複過來,他東張西望了一陣,立刻從父親手上跳下來,往那靈藥叢中一竄就只剩下一抹白影,他瘋跑了一會兒,又好奇蹲坐在一隻比他胖了兩圈,反應獃滯的一隻肥兔子面前,伸爪子撥弄它的長耳朵。

謝搖籃尋找早已印入腦中的口訣,將仙府隱匿起來,整個仙府輪廓慢慢變淡,逐漸消失在這片深海之中。那些終於下定決心的大能們,尋覓著魔神的氣息找到水陰島海底的時候,面對一片空蕩蕩的海域,連連搖頭。

胖子為剛剛弟子先出手意圖去傷謝搖籃而道歉,謝搖籃點頭應下,心中並沒有什麼芥蒂,機緣面前人人趨之若鶩,倘若這次她身後沒有跟著岳陽和祁阿修二人,她也只能無緣於這座仙府了。

胖子一臉糾結地問謝搖籃:「敢問道友,這裡的靈藥是否能採摘幾株?我想煉製丹藥給四個徒兒養傷。」徒兒險些傷了人家,現在還得他來開這個口,胖子覺得自己那麼厚的臉皮也有些扛不住。

謝搖籃示意他隨意,並將丹爐所在的方位指給他。她連最基本的靈藥都不認不全,開始就覺得這裡花花綠綠挺好看。

胖子非常感激。

謝搖籃道:「倘若煉製成功,還勞煩道友送上幾粒給我的朋……師弟們,他二人此次也有損傷。」

胖子笑眯眯道:「沒問題。」

謝搖籃後來才知道此胖子煉製丹藥的水平,堪稱宗師。胖子迷戀於此處各種世所罕見的丹藥材料像野草一樣茂密扎堆,技癢難耐煉製了不少丹藥,大部分都便宜了謝搖籃,胖子卻也不感覺被人佔了便宜,身為一個丹藥宗師,一輩子能煉製這些前輩們連材料都攢不齊的丹藥,無憾了!

謝搖籃又走了幾步,在一處瀑布靈潭邊看到了殷舊墨,他席地而坐,飛濺出來的水珠濕了衣擺,他隨手撩起一些水清洗孔雀身上的黑色焦痕,不出片刻,那焦黑孔雀又恢複了雜毛孔雀的樣子。

他這才抬頭看了謝搖籃一眼,嘴角勾起笑紋來,嗓音依舊清潤得像一塊暖玉:「好久不見。」

謝搖籃沒說話。

殷舊墨看了身邊大漢一眼,大漢立刻抱起對著炸毛謝搖籃的雜毛孔雀,退走了。

謝搖籃猶豫道:「不知現在該如何稱呼?」

「俗名如浮塵,你想喚我殷舊墨也可,也可喚我秦山道人。」

謝搖籃稽首:「秦山前輩。」

殷舊墨看她眉頭緊鎖的模樣,隨口解釋:「我步入地仙境界幾萬年,一萬年前斬了一屍,後來界河穿行路過青冥界,斬下的一屍意外丟在了青冥界。我再尋去,他已有自己生活軌跡,我覺好奇,於是使用了些手段,避免規則之力的察覺,令他像個普通修士一樣成長,即你後來所見的殷舊墨。」

謝搖籃一楞。

她確實探不出他現在的修為,卻沒想到他已經是地仙級別的人物。修士大乘期之後,沒有飛升至天界的,既被稱為地仙,地仙一點也不比天仙差,只是所處地方不同,天界天仙雖然有個正經名聲,只是受到束縛也多,有時候尚且不如地仙自在。

殷舊墨看出她不懂,耐心地又細細解釋起來。

所謂三屍,又稱為三蟲,具體包括上屍三蟲,中屍三蟲,下屍三蟲,所以稱為「三屍九蟲」,代表人體內的三種惡欲。而禪修有個更簡單的說法,所謂三屍,即執念。這斬掉三屍,也就是斬掉了自己的邪念和所執。

斬得三屍,即證金仙,免除天劫困擾,俗話說三屍不斬,天劫不盡。而被斬殺的三屍,相當於另外一個自己,所以仙人們一般會選擇將三屍煉化,道修將三屍煉化成實體元神,禪修們將三屍力量凝聚於自己的法相金身。

而殷舊墨,則放任自己的這一屍,去獨自經歷了一番生死,像個普通修士一般活了幾千年。這種行為頗為敗家。

謝搖籃覺得,似乎又有個嶄新的世界,在她面前打開了一扇門。修鍊成仙並不是終結,仙人之上還有金仙,只是不知道當初毀了青冥界的那些人,又是什麼修為?

殷舊墨繼續道:「你所遇的殷舊墨就是我,我也就是他。我們沒什麼區別,只是他畢竟是我身上斬出的邪念和所執,所以你才會覺得他道心已死,因為他只是一屍,再怎麼修鍊也不會得正果的。」

「多謝前輩指點。」謝搖籃道。

殷舊墨點頭,不緊不慢站起身來:「我此次前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前輩請講。」

「你是禪修的好苗子,與我也算有緣,我想助你一二。」

謝搖籃驚訝地抬起頭:奇怪,難道真是積攢了多年的運氣,突然一下子暴發了?

殷舊墨頓了頓,接著問道:「你可是閉關倘若年數過多,就是忘記人,而且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謝搖籃麵皮一抽,可不是嗎,都把小師叔忘了兩遭了。

殷舊墨撫掌:「果真如此。你於洗髓泉之中侵泡二十八日,根骨無可挑剔,唯獨道心。」他重複了一遍,似乎想起舊事,「唯獨道心啊。」

謝搖籃趕緊道:「請前輩指點!搖籃感激不盡。」

殷舊墨這才驚醒過來,面上繼續浮著一層笑意:「其實也很簡單,大道無情,太上忘情,你首先要做的,便是一個忘字。」

謝搖籃皺眉:「忘誰?」

殷舊墨附手,濃黑的墨色像是黑色的漩渦:「謝琅。」

謝搖籃一怔,獃滯了片刻,繼而皺眉拒絕:「前輩好意我心靈了。」

「咦?」殷舊墨疑惑,「你是禪修,應該懂得後果,你執於這些凡俗情感,最終只會耽擱了你的修行,謝琅他卻不一樣,他同我一樣,妖仙之身已斬一屍,他日慢慢修鍊就是,百萬年千萬年也是耗得起的,你同他耗時間?你耗不過他!」

謝搖籃情緒不穩,閉上眼睛平定片刻,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恢複了平素的溫和淡然:「我同謝琅乃夫妻,那是他於我來說是凡人,我於他來說是累贅,扶持走來,才得今天。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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