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比斗三

謝搖籃同棲雲稟告時,棲雲露出欣慰的表情,剛剛的濃霧裡的事情幾乎是電光石火間發生,好多人都沒來得及看清究竟是什麼情況,但是棲雲乃出竅期大能,神識探得再清楚不過,對於謝搖籃這個徒兒,一時間也有了嶄新的認識。

剛開始她不用滅渡,反倒用了一柄劍,他還不由得擔憂,可後來發現她的心智已經比以往成熟太多了,如今無論從哪裡都找不到曾經刁蠻任性的影子。

棲雲囑咐她去休息,謝搖籃點頭應下,走下白玉階剛剛拐了個彎打算施展縮地成寸,就被慕小小攔住。

謝搖籃沒出聲,疑問地看了她一眼。

慕小小通紅著臉說:「對不起!」

「哦?」謝搖籃眼裡聚了些笑意,反問道。

慕小小捏了捏手指頭,繼續說:「對不起,剛剛我不該那樣說你,我輸了就是輸了,下次贏過來就是,不該逞口舌之快。」

「嗯。」謝搖籃點頭,「沒關係,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她說著,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慕小小晃晃腦袋用力甩開她,嘟著嘴不說話。

「真可愛。」謝搖籃想伸手捏她的臉,可是被慕小小一臉警惕地脫開,謝搖籃失望地嘆息一聲。

哪料這個時候,慕小小項鏈里的老前輩竟然突然出聲:「快!跟她說兩句軟話,看她有沒有什麼話對你說的!快點!」

「師父你這是什麼意思……」慕小小極為不滿。

「你懂什麼!」老前輩的聲音聽起來暴跳如雷,「這是機緣!快說!」

慕小小百般不情願,不就是一個心眼太多的女人嗎?什麼時候又成了她的機緣……但師命不可違,她只能磨磨蹭蹭地問:「剛剛的一場比試,你的布局精深,讓我嘆服。」

「比不過你的學習能耐。」謝搖籃說。

恰逢這個時候,萌萌從不遠處朝她撲了過來,謝搖籃彎腰接住他,慢慢抱了起來,繼續說,「你的學習能力,我自愧不如,六合劍訣第三層是何等高深的境界,你只看了一遍,卻學會了五分,實在讓人艷羨。」

那是慕小小最大的能耐,她聞言也得意地笑了下。

「不過……」謝搖籃低頭凝著眉。

「仔細聽!」項鏈里的師父吼著慕小小。

萌萌哪裡耐煩聽她們聊天,抱著謝搖籃的脖子打斷了她,「娘,娘,父親說你不可能贏,但是娘居然贏了她!父親他居然說錯了,哈哈,萌萌第一次見父親也會說錯。」

謝搖籃抱著兒子,剛剛想向慕小小說的話也暫時放到了腦後,告別道:「失陪了。」

慕小小點點頭,捏著項鏈對師父傳音:「這不是我不問,被打斷了。」她等了好久,項鏈里依舊沒有師父的回信,怎麼了這是?她沒問出來師父生氣了?

謝搖籃問萌萌:「謝琅呢?你是偷偷跑來的?」

萌萌聳聳肩:「人那麼多,他哪裡有我跑得快!」

「嗯。」

「娘,既然父親也捨不得你,你就別再沖他說什麼狠話了,你們都有我了,好好在一起不行嗎?」萌萌緊緊拉住她的袖子,問道。

謝搖籃還是搖頭:「你不懂的。」她問了萌萌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你父親究竟是什麼修為?」

萌萌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氣惱了,他斜著那雙銀色鳳眼,上上下下將謝搖籃打量了很久,才撇撇嘴巴說道:「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們這些螻蟻。」

謝搖籃手一松將萌萌丟下去,不再抱他,萌萌被狠狠一摔,更生起氣來,揪住她的裙擺:「你不該隨手丟我,你要向我道歉!」

……

謝琅還未走到地方,就被人攔了下來,看到棲雲的臉,他才稍稍忍了不耐煩,露出了詢問的眼神。

棲雲看了看謝琅,確認他確實是出竅期修為,而又從未在青冥界見過,這才禮貌行了禮,問道:「不知道道友來自哪座仙山,哪處洞府?來我清羽又有何貴幹?」

謝琅垂下眼睛,解釋:「我所清修之處太過偏遠,你不曾聽說過,我在這裡是因為剛剛夫人在同人比試,所以在此停留觀看。」

棲雲看向一邊的齊家家主:原來是這個老傢伙的人!虧這老狐狸還能裝作不認識的樣子看他上前出醜!

齊家家主鼓著眼睛也看著棲云:沒想到你個牛鼻子老道自己沒本事,養的徒弟倒是個個媚骨!還說什麼一心向天道呢,笑話!乾脆什麼也別做了,多養幾個女徒兒,搔姿弄首一翻就可以稱霸成個青冥界了!

兩個老兒都在腹誹對方,謝琅也察覺了剛剛的話有歧義,指了指在不遠處的母子倆。

「那是我夫人和兒子。」

棲雲疑惑地看著謝搖籃腳下,那個穿著白色道袍粉嫩的白糰子,他對這個孩子有印象,只是那都是一百多年前了,這孩子怎麼還是四五歲模樣?而跟在棲雲身後的秦稽反應過來則一口咬定:「不可能!」

謝琅皺起眉:「她還有別的夫君不成?」

謝琅說話本來就冷冰冰的,此刻皺著眉,視線更是凌冽如寒風般讓人不敢直視,加上修為壓制,活活將秦稽逼得後退了一步,秦稽運起靈氣抵擋,臉色慘白。

棲雲上前一步,將徒兒護在身後,暗暗替秦稽化去了謝琅的威壓,笑道:「道友說笑了。」

秦稽終於喘過氣來,神色更加疑惑:「師父,真的不可能,師妹說過,她夫君是個凡人。」

謝琅聞言,收了渾身威壓,面無表情地淡聲道:「那是裝可憐騙她成親的。」他回頭看了一眼,見道萌萌抱著謝搖籃的腿,眼裡含著兩泡淚,幾乎要哭出來了。謝琅立刻對棲雲說道,「告辭。」

……

謝搖籃依舊只是搖頭:「不可能,你哭也不行。」

「別人都有爹有娘,小鳳凰還一個娘三個爹,只有我,說起來也算是有爹有娘,可這跟沒有又有什麼區別?!」萌萌眨眨眼睛,兩顆淚珠子從臉上滾了下來。

謝搖籃撩起袖子粗魯地擦了一把他的臉,耐下心來,細細解釋:「即便說了原因,你也不會懂得,娘不過是金丹期修為,你父親卻……實在是高深莫測,修真界以實力為尊,即便是你,打心底里也覺得我只是一隻螻蟻,只是一顆塵埃,更何況你父親?」

「娘!剛剛是萌萌在胡說的,你不能因為我不禮貌所以錯怪父親!明明是你修了禪之後越發涼薄,卻將責任推在我二人身上……」萌萌委屈。

謝搖籃笑了起來:「謝琅他在想什麼,豈能告訴你?感情風月之事,我並不抵觸,否則也不會許下要跟他在一起一輩子的諾言,只是情願之發,亦須對方可敬可愛,才有意趣。即使逢場作戲,倘對方略有輕薄之態,也就失去了牽惹動心的價值了。」

她揉揉兒子軟乎乎的頭髮:「你父親眼裡,娘只是個……有點特殊的螻蟻罷了。」

萌萌掛著淚珠子,似懂非懂地看著她,倒是不鬧了。

謝搖籃看到謝琅正走過來,沖他招了招手,接著像是想起什麼,茫然地又抬起頭,眼中突然流露出極為璀璨的笑意,像從絲線上脫落的一串珍珠,粒粒迸濺出來,流光溢彩。

謝琅一愣,亦露出一抹歡喜的神情:「搖籃,你許久沒有這般沖我笑過了……」

謝搖籃低著頭忍了忍笑意,伸手拂過他的頭髮,問:「你頂著這個古怪的麻花辮走了一圈嗎?」觸碰到他銀色的頭髮,手感涼絲絲的,謝搖籃伸手一捋,麻花辮就自動散開,乖乖披散在他後背上,泛著淺淺的柔光。

萌萌知道這個辮子怎麼來的,父親抱著他看比斗的時候,他無聊地擺弄父親的頭髮,娘勝了之後父親也只顧驚奇,似乎忘了這麼一件事,頂著他編的麻花辮在廣場內走了一圈……所幸父親姿容甚佳,髮型古怪了些也只被歸於個性。

謝琅眯起鳳眼,嘴角歡喜凝固片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搖籃抬起頭問:「怎麼了?」

謝琅冷哼一聲,又不說話了。

「脾氣還是這麼差勁,一百多年不見,你倒是變得比萌萌還小氣。」謝搖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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