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識

謝琅側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挑眉:「如此更好,同為父回去。」

「才……才不!」萌萌連連撲棱著腦袋,連帶著煽起了謝琅垂在肩頭的銀髮,「父親不是說了嗎?我尚且是幼兒期,人家一隻剛斷奶沒多久的幼獸,離不開大人,就算你就算把我帶回去也是沒空管我,而娘就不同了,她無聊地天天只會發獃。」

萌萌很聰明,懂得適時地示弱,謝琅也確實一向懶得管他,相比整天被父親遺忘在角落,他還是更喜歡在娘親的裙子上磨爪子。

「也是。」謝琅點頭,正要交代些什麼,他眉頭皺起,轉身對著一片郁郁青青的樹叢,「何人?出來。」

說話間,身上威壓直直向樹叢後人影壓了過去。

阿緋躲在樹下,在強烈的威壓下瑟瑟發抖,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她太陽穴嘎嘣嘎嘣直跳,五臟肺腑絞做一團,雖然不過是一瞬間,可是阿緋卻覺得再在這威壓下一瞬間她就會灰飛煙滅,她幾乎撐起全身靈力,才勉強提起一口氣,艱難地爬了出來,手腳並用,姿容分外狼狽。

阿緋從來沒料到過這種情況,她身上有某次奇遇得到的法寶護體,即使面對元嬰期大圓滿的威壓也能保持面不改色。

她從未如此狼狽過……

力量,這是力量的差異,是即使她用盡全身法寶也無法彌補的絕對力量的差異。阿緋幾乎立刻確定了,此人絕非青冥界之人。

「父親,她是娘的師妹。」阿緋聽見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有點耳熟,她想起來是那個在大殿上見過的謝搖籃的兒子,這孩子稱呼那人為父親,想必就是謝搖籃嫁的那個相公。

可是秦稽不是說謝搖籃嫁了個凡人嗎?這種等級的威壓是凡人能擁有的嗎?!

阿緋腦子還在飛快轉動,她發抖的身軀幾乎委頓進泥土裡。她勉強抬起頭,只看到那人黑色的袍腳,上邊的雲紋如同有生命一般緩緩遊動。

謝琅聽了兒子的話,又看到面前那女修幾乎要暈過去了,這才稍稍收了威壓,阿緋勉強直起身體,順了順氣息,抬頭剛要說話,神色卻明顯一怔。

她良久回過神來,臉燙的就像被火燒了一樣。

那人一身黑色長袍,銀髮散在腦後如同披了滿身月光,他頭髮上沒有絲毫累贅之物,一邊隨意別在耳後,露出耳垂上掛著的一粒水珠狀盈盈欲墜的東西,看不出是什麼,像是一粒血珠子,又像是什麼奇怪的法寶,而另一邊的頭髮則垂在臉頰邊,掩住了面部稜角,讓他顯得溫和了些許。

那人還有一雙漂亮鳳眼,眼眸顏色與他的頭髮同色,與月光同色。阿緋直愣愣望入其中,幾欲痴迷。

謝琅微微皺起眉:「你來此地做什麼?」

阿緋這才被他冰冷的聲音喚醒了理智,她不敢再看他一眼,低頭道:「回前輩的話,阿緋想念師姐了,來此睹物思人。」

她等了良久,再無人回答她的話,阿緋抬起頭,才發現那人早已消失不見,周遭一切寂靜得宛如一場春夢剛醒。

……

楓血宮內,眾人在天黑前來到偏殿內,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恢複靈氣。

雲檀掏出一道黃符貼在門上,對眾人道:「大家好生在這裡休息一晚,如今已經天黑,此地說白了就是個鬼境,還是不要亂闖的好。」

「大師姐,誰守夜呀?」有人問她。

雲檀挑眉:「這麼積極你想守夜不成?」

「才不呢,人家要恢複靈氣,靈氣不足明天就不漂亮了。」

「就你臭美,楓血宮裡漂漂亮亮給誰看?」她嗔道,扭頭瞥了一眼謝搖籃袖,發現她正盤腿坐在窗前,撐著下巴發獃,雲檀往她袖中看了一眼,發現她早已結好了手印,頓時心裡一萬個放心,「都快去恢複靈氣去,否則當心明天遇到好東西看到吃不到。」

眾女修樂滋滋地各自找了個地方恢複去了,秦稽抱著劍立在門口,自覺守夜。雲檀也懶得提醒他,連自己師妹修為能耐都不了解的師兄,活該瞎忙活。

在別人都盤腿,閉目,嗑藥恢複靈氣的時候,謝搖籃一副骨頭都快散掉的樣子靠著牆壁,眼睛瞪大看著窗外,心不在焉,一副明顯走神的神情。

宿微唉聲嘆氣搖搖頭,卻也沒有叫醒她,盤算著一會兒給她幾粒丹藥就是;而雲檀卻滿臉好奇,禪修原來是這麼修鍊的,果然博大精深!

而此刻,謝搖籃只留了一份神識留守本身,其餘九分凝聚成一道魂魄狀的軀體,安靜潛了出去,普通人在鬼霧瀰漫的楓血宮,即使放出神識探路也走不出多遠,而謝搖籃不同,她將自身禪修的獨特氣息加蓋在神識之上,頓時那些鬼霧對她避之猶恐不及,哪裡還敢攔路。

她專挑鬼霧瀰漫,陰森徹骨之處行走,此地有鬼霧起碼證明除了怨魂外沒有其他威脅,她偶爾遇到修為比她高的怨魂,他們能察覺到她的存在,可是卻被禪修氣息所懾,只顧著慌張躲藏,待他們反應過來之時,張牙舞爪正要撲上來之時,謝搖籃早已跑遠無跡可尋。

一路上東躲西藏,總算安然無虞,她大致摸清了楓血宮的境況,除卻大殿外有一圈精妙陣法守護,難以進入,其餘大小几個偏殿的守護陣法都是可以一破的,而且看那些偏殿內隱約的靈氣溢動,想是真有奇寶。

謝搖籃親自探過路,心中多少有了底,正待原路返回,冷不防竟然隱隱約約聽到陌生的人聲。

她略略一皺眉,立刻向人聲之處趨近。

楓血宮一向只容許妙音門人進入,這次只是出於報恩才給了清羽三個名額。怎麼可能會出現其他人。

那也是一處樓閣,門口貼著一張和雲檀貼的差不多模樣的黃符,閣中有五人,她都看不出修為,按照他們身上的靈氣充溢程度,八成都是元嬰期。

謝搖籃不由得感慨:原來現在青冥界的元嬰期修士都是泥的,隨手一甩就是一堆嗎?

來人皆衣著富貴,為首的是一老者,看起來修為最高,其他人都對他頗為敬重,不過老者身上死氣沉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人壽命快到了盡頭,倘若再不得頓悟,怕只能坐化了。謝搖籃由此推斷此人是元嬰期大圓滿的修為。

而另外一年輕人,被其餘三人稱為少主,年輕人模樣俊逸,長著一雙月牙眼,如同兩輪初月,臉側卧著兩個梨渦。

謝搖籃稍稍摸了下對方底細,就趕緊退卻,五位元嬰修士,她根本不敢保證自己會不被發覺。

正在這時候,那年輕人突然站起身來,「何人?」謝搖籃立刻覺得威壓撲頭蓋臉而來,她一個承受不住,凝聚著的神識潰散了許多。

二十多年來,她幾乎從未何人正面交手,遇到的不是妖修就是魂魄,都是禪修克制的對象,竟然有些妄自尊大起來,忘記了人可要比妖修和殘魂難對付的多。自大什麼的真是要不得啊。

謝搖籃不敢再耽擱,散出一部分神識在他面前吸引他的注意力,棄卒保帥後主體融入身後鬼霧之中,立刻原路返回,待神識重新融入身體之中,她才慢慢鬆了一口氣,一時間氣血翻湧,噗地吐出一口血來。

宿微大驚失色跑了過來,直接用指尖去觸她的眉心,弄清是怎麼回事之後,惱怒問道:「你不過是在發獃走神居然也能弄得神識大傷嗎?」

在眾人眼裡,謝搖籃一直憊懶地靠著牆壁,連走動都不曾,怎麼會突然吐血?

宿微也搞不清楚,他也懶得弄明白了,只從儲物袋裡掏出不知道是什麼的丹藥,不分青紅皂白一個勁往她嘴裡塞,謝搖籃頓時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稽問:「師妹你莫不是用神識去強行探索周圍了?豈能如此糊塗!在這種鬼霧怨氣壓制之下,我的神識也走不出三丈開外,強行亂闖只會傷了自己。」

秦稽說的也差不多,不過同謝搖籃的具體境況還是有所不同,她拼死拼活咽下小師叔塞進嘴裡的丹藥後,直接問雲檀:「楓血宮可有別的途徑能夠進入?」

雲檀下意識搖頭。

「那除卻我們三十人,旁人有可能進入此地?或者說,妙音門主會不會允許旁人進入?」

雲檀對她這一問分外疑惑,卻也老實回答:「楓血宮被雲心老祖鎮壓于海底,每百年才有一次開啟的機遇,每次都是門主親自開啟,守在門外直至關閉。而且為了表示對已故長老的尊敬,每次也只派三十人來此尋求機緣,生怕破壞楓血宮舊址,你所說的可能性是萬萬不會存在的。」

被謝搖籃咽下的丹藥已經化開,她感覺失去的神識正在緩緩被補充,身體好生舒暢,然而頭卻暈暈乎乎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睡過去,謝搖籃揪住自己的袖子,勉強提起一股力氣,說道:「那楓血宮正殿下的玲瓏閣里,有五個元嬰修士,你快去告訴——」

話還沒說完,她就感覺天旋地轉,腦袋不聽使喚,搖搖晃晃地栽進了對面宿微胸口,眼皮一垂就再也抬不起來了。

雲檀瞪大眼睛:「你怎麼了,你醒醒!你剛剛在說什麼?什麼元嬰修士?你怎麼知道的?你醒醒……」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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