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關

謝搖籃慢慢睜開眼的時候,從眼皮上簌簌落下一片塵土,她抬頭看去,天邊壓著沉沉的火燒雲,暮色將臨。

她凝起一絲靈力,從身上儲物袋取出最後一粒丹藥緩緩咽下,動作不大,卻抖落了身上不少落葉和泥土,丹藥滑入喉嚨,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靈氣團,她繼續閉上眼打坐,將那小團靈氣慢慢消化掉。

謝搖籃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少年,在修仙者眼中,時間早已失去了本來意義,只有為了長生彼岸的夢想,不斷修鍊。

她將丹藥的靈氣融入經脈之中,這才緩緩睜開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抖落一身泥土,隨便選了一個方向,打算走出這片森林。

她身上丹藥用盡,修鍊也進入了瓶頸,在待在這裡,反是累贅。

因為飛行法器早毀掉,她只能靠兩條腿趕路,她在腿上凝聚了些靈氣,行走的速度立刻快了許多。此刻,天色早已徹底黑了下來,天上沒有一點星子,夜色濃稠得很。

穿過妖獸聚集的千霧森林,謝搖籃放出神識,感應到周圍有人,她本想躲藏,可頓了頓,朝人群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此次閉關雖然沒有突破築基大圓滿瓶頸進入金丹期,但是在普遍只有鍊氣期修真者活動的千霧森林還是難逢敵手。千霧森林雖說不危險,但是在她自己不認識路的情況下,走出去還是挺耽誤時間的。

幽暗的樹冠底下,熊熊燃燒著一個火堆,火光暖暖似乎將千霧森林的妖獸嘶鳴隔絕在外。幾個練氣層的弟子正在閑聊,他們穿著清羽山的道袍,沒有築基層的修真者。他們是接了師門的任務下山來,在千霧森林殺妖獸,積攢師門威望換取築基丹。在千霧森林外圍,偶爾會碰到落單的妖獸,幾個練氣層弟子也可以合力圍捕,進來半個月時間殺死了九個妖獸,足夠他們交師門任務,幾個人都面帶喜色,商量著回門派的事情。

正在這時候,幾個人中間修為最高的師兄敏銳地抬起頭,問道:「誰?」

謝搖籃從樹林後露出身形,大大方方地說道:「這位道友,我在前邊迷路了,發現這裡有人,就想過來問個路,有勞道友指路。」

清羽山弟子上下打量她,看著她的破破爛爛的衣服和狼狽的面容,神識探不出她的修為,認定應該是個築基期的苦修。

名門大派的弟子一般都在門派里修鍊,一來靈氣濃郁,二來有師父師兄教導不至於走彎路,而散修往往因為沒有足夠的靈氣丹藥支持修鍊,日子過的很是清苦。

為首的師兄未加入清羽山前也過了一段散修的生活,當下對謝搖籃生出一絲同情:「前輩不必客氣,千霧森林迷障重重,前輩孤身一人難免迷失方向,我等正要準備出去,前輩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同我等一路。」

謝搖籃點頭:「再好不過了,多謝。」

「晚輩王沖,不知前輩大名?」

「謝搖籃。」

王沖發現那女修報過姓名之後就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偶爾聽他們說話,偶爾發獃,她身上衣服髒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頭髮看起來也毛毛躁躁的,倘若不是她身上靈氣濃郁,恐怕得被人認作乞丐。

王衝心里認定她應該是在森林裡迷路很長時間了,迷霧森林的迷障縱使金丹期修為的道士也難以獨闖,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森林深處是什麼模樣。

謝搖籃發現王沖在看她,扭頭露出個淺柔的笑容,王沖當下心裡對她好感大增,築基期苦修,還是個女修,能有這般溫柔的性格的,實在是少數。

第二天一早眾弟子啟程出森林,路上分外安靜,一個弟子對王沖道:「師兄,來的時候還能看見妖獸的影子,這回去怎麼連半隻妖獸都瞧不見了?」

王沖撓撓頭:「這我也不知道,沒有妖獸正好抓緊時間趕路,說不定還能趕上秦師叔的雙修大典呢。」

「秦稽……」謝搖籃一怔,喃喃道。

王沖一路上頭一次聽見她主動說話,扭頭問道:「前輩也知道秦師叔么?」

謝搖籃回過神來,道:「秦稽秦前輩驚才絕艷,我很是仰慕。」

王沖看起來很崇拜他這位師祖,眯著眼睛笑得很開心,「秦師叔是我的偶像,我在進入清羽山第一天就發誓,要向秦師叔看齊。」

「少年人好志氣。」謝搖籃笑著點點頭。

正在這個時候,密密麻麻的森林樹冠上傳來一聲嘶吼,像嬰兒高聲啼哭一般,刺得耳朵生疼,幽森的樹冠傳來移動,如同蒼浪一般層層疊疊地湧來,一股讓人憋悶的腥臭氣息壓迫地走在前邊的清羽弟子渾身僵硬,冷汗淋淋。王沖已經變了臉色,蒼白的面孔上掛上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師兄,怎麼了?」跟在他身邊的小師弟怯生生地問道。

王沖認真道:「躲在師兄身後,倘若一會兒有機會,就沖南邊跑,千萬別回頭。」此話聽來,心中已經隕落於此的打算。

「是蠱雕。」謝搖籃仰頭看著,聲音清清冷冷,在腥臭瀰漫的壓迫下讓幾個搖搖欲墜的清羽弟子瞬間清明。

王沖已然覺得自己不會活下去,搖頭道:「前輩,蠱雕像當於我輩築基後期修為,倘若只有一隻前輩尚有一拼之力,可是……」

蒼蒼鬱郁的樹冠依舊如浪濤般涌動,透過小小的樹縫很容易看到那絕非一隻而是一群!

謝搖籃祭出法器,朝王沖說道:「只管向前走就是。」

「前輩何意?」

「啰嗦。」謝搖籃皺眉,「哪裡能出去往哪裡走就是,倘若讓你們清羽一個弟子隕落於此,我謝搖籃把命陪你。」

王沖抖了下,這女修昨晚看起來文文氣氣的,如今卻不知怎麼的帶上了點強悍霸道,他不敢違背,立刻招呼師弟們背著被嚇得腿軟的,朝千霧森林出口走去。

那頭上的蠱雕居然真的像在害怕著什麼一樣,只敢發出尖利的如同嬰兒哭泣般的嘶鳴,卻不敢真的下來。

蠱雕喜食人肉,沒有道理就這般放過一隊肥肉過去,除非它們在忌憚著什麼,王沖回頭看了看走在隊伍末尾的謝搖籃,眼神探究。

千霧森林出口近在眼前,一旦踏上傳送陣,蠱雕就不能威脅到它們了,幾個本來就走在前邊的弟子更是幾乎將全身靈力凝聚在腿上,希望能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王沖看到謝搖籃皺了皺眉,立刻覺得不好,趕緊喝止那幾個師弟。

為時已晚!

一頭一直在他們頭頂盤旋的蠱雕快速飛旋而下,尖利的鷹爪離他們已然只有一丈之遙,王沖趕緊凝聚靈力,手中劍裹著充沛的靈力,向蠱雕的利爪砸去,意圖斬斷它的爪子,而這時,一道銀白色的光芒奪去了他的注意力,那光極為耀眼,衝擊的力道更是氣勢如虹,那光芒還未碰上蠱雕,它就像被什麼嚇到一樣,一下子跌倒在地,就地滾了滾,驚慌逃走。

王沖趕緊上前給那險些喪命的師弟餵了一顆丹藥,看他呼吸平順下來,這才放心地將他交給別人照顧。

他回過頭,正看見那道銀光飛回謝搖籃掌心,竟然……竟然是一柄杖!

王沖很明顯呆愣了下,才結結巴巴地問道:「前輩……是禪修?」

謝搖籃挑眉:「有何不妥?」

「沒有沒有。」王沖連連搖頭,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女禪修,還是這麼年輕的女禪修,片刻失神在所難免。

修真之路五花八門,有人以武入道,有人以劍入道,可是畢竟都是少數,其中尤以禪修最是少中之少,以禪入道的比例之低不亞於突然有一日走在路上心清神明萬物看破。王沖在清羽山上以好學著稱,可據他所知整塊大陸上幾乎沒有禪修。

不過說來,禪修雖少,卻也有好處,禪修的修行之路頓悟極為徹底,少有心魔。因為這點誘惑,也有人主動去踏上禪修之路,奈何幾乎耗盡陽壽也不得頓悟,所以禪修依然很少,而女性因為天生感性,容易陷入情愛糾葛,禪修之路上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

王沖身邊的弟子聽見他們說禪修,都是滿臉茫然,王沖滿腹激動無以訴說,恨不得立刻就跑到師父面前一邊晃他的肩膀一邊大吼:師父我見到一個禪修!活的!女的!

從傳送陣的白光中走出,入目就是距離千霧森林最近的城鎮,眾人都開心了許多。

……

謝搖籃站在街道上向王沖道謝辭別,王沖撓著後腦勺笑的羞澀:「前輩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您再這般謝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謝搖籃正要答話,被路邊快馬跑過來清道的官差給推到了一邊,官差神色緊張,態度也尤為粗魯,似乎要通過的是什麼皇親貴胄一般。

謝搖籃臉色如常,王沖卻有些惱怒,對於修仙者早已擺脫俗世,可是有時候卻依舊擺脫不了俗世的影響。幾乎是立刻,王沖就將心中的惱意按捺了下去,臉上依舊是一派爽朗的笑容,謝搖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心下覺得這孩子控制情緒的能耐比她當初要強了好多。

那幾個官差走後,路邊果然慢慢駛來一行人,為首的幾個人騎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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