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界—結嬰風雲 第二百三十四章 過往(七)

夜色中,空氣里四處都瀰漫著血腥味,他的笑容還來不及完全暈開,便凝結在了唇邊,身軀亦順勢倒在了她身上。在驚呼聲中,蕭瑤四肢冰涼,腦中混沌一片,直到一碗溫暖的熱湯放到她身前,人這才緩過神來。

自己是怎麼到家的,她一點也不清楚。

「少爺……呢?」她忽然想到之前那詭異的一幕,連忙從椅子上突的站了起來,令正在為她雙手包紮傷口的阿一,不由微皺了皺眉。

「姐姐,少爺沒事,你先把熱湯喝了,壓壓驚吧。」月兒將湯碗遞給她,小臉上早亦不復往日的笑容,大眼中飽含著淚水,彷彿只要一碰便會落下。

「不,我才沒什麼事。」蕭瑤搖了搖頭,發出的聲音既乾澀又暗啞,「你們都在這,少爺那只有吳媽一人怎麼行,他方才嘔了好多血……,不行,我先去看看他。」

說到這裡她連忙朝門外奔去,但還未觸及門檻,便被阿一抬手給攔了下來。

「他沒事,只是老毛病,只要休息一夜便好。倒是你,手上刀傷頗深,若不及時處理,雙手很可能就會廢掉。」

蕭瑤還是第一次聽到阿一說如此多話,她側首看到少年眼中隱含的擔憂,逐漸的恢複了理智,「阿一,你可別騙我,少爺平日里怎麼看都不像有病之人,怎麼會好端端的便突然間嘔血。」

「姐姐,阿一哥哥沒騙你。」這時,月兒也走了過來,輕輕的搖了搖她衣擺,「少爺是有這個毛病,若是情緒起伏過大,就會嘔血,連大夫都查不出病因。不過只要少爺不生氣不激動,就會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說到這,她忽然嘴巴一癟,竟是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死命抱住蕭瑤的大腿道:「嗚嗚,姐姐,你和少爺千萬不要有事啊,月兒好怕,月兒不要少爺和姐姐受傷,沒了錢,月兒也可以去賺,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蕭瑤望著這哭得快要岔氣的女娃,心中埋怨自己,竟然這麼輕易便六神無主,枉費還天天嚷著什麼重新修道。

「月兒別哭,姐姐答應你,以後一定以性命優先,絕不再胡來。」她用手肘處輕輕擁著這個小女娃,然後朝阿一愧疚道:「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傷口就麻煩了。」

阿一點點頭,繼續替她包紮傷口,雖然沒再多說什麼,但從他眼中可以看出已經放下心來。

待包紮好傷口,喝下月兒喂的熱湯,她又到少爺的屋子裡轉了一圈,發現對方睡得十分平穩,臉色也恢複了往昔的健康色澤,不在似方才那般蒼白,這才放下心回自己屋裡歇息去。

到了第二日,蕭瑤因手上的傷睡到晌午,這才悠悠轉醒,她起來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楚尋的屋子裡,不過卻發現,房內只有整齊疊好的被褥,無人在內。

她愣了愣,隨後又到了書房,這次還未進門便透過窗看到那人側卧在榻上,靜靜看著書。

「少爺,你沒事吧?!」

楚尋從書卷上抬眼,望了眼手被包得好似粽子的蕭瑤,唇角處揚起一抹不咸不淡的笑容,「並無大礙,倒是蕭瑤,昨夜做了一回英雄,今日街坊里正在談論你的英雄事迹,有空蕭瑤可以到街上去聽聽。」說完他視線繼續落回書上,看樣子是不打算再搭理她。

不妙,少爺這口氣聽起來怎麼好像還在生氣?蕭瑤一想昨夜他是因為自己而氣急攻心,愧疚的同時,亦有一絲絲不明所以的心疼,當下態度誠懇低頭認錯道:「少爺,我錯了,下次我一定把命看得比錢還重要,不會再亂逞能了。」

說著,她抬眼瞟了一眼,可對方好像根本沒聽到一般,連眼瞼都未抬。

記得月兒說這種病生氣是大忌,她怕他再次吐血,連忙又道:「少爺,你處罰我吧,有什麼要發泄出來才是,別悶在心裡,生氣對身體不好。」

可對方還是不為所動,好像那本書里裝著黃金一般。蕭瑤也不敢造次,乖乖站在一旁,百無聊賴,只得靜靜看著他俊美面容,發起愣來。

這應該算是自己第一次這麼認真看一個人的臉吧,她發現楚尋的臉實在好看得緊,一點也不遜修仙界那些年青俊傑。以前只是覺得還行的,但今日卻有一種讓自己挪不開眼的魅力,真不明白為何同一張臉隔個一年半載還能生出不一樣得感覺。

「蕭瑤。」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中她聽到那人喚她。

少爺不生氣了么?蕭瑤一個激靈,立刻換上笑容,等待著下文。

「吳媽,方才過來叫你到飯廳吃飯。」他還是沒抬頭。

「那少爺呢?」蕭瑤樣子有點可憐。

「自然要去。」他合上手中的書,走下塌來,「我又不像某人覺得自己是神仙,無所不能,指不定連飯都不想吃。」

蕭瑤摸了摸鼻子,也不辯駁,識相的跟在他身後,一同來到了飯廳。

今天是大年三十,吳媽和月兒準備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晚膳的時間也稍微提早了一些。待大家圍座在桌子旁,面對著桌上美味時,蕭瑤才想起自己的手上全是繃帶,連筷子都拿不動,不由為難了起來。還好月兒看出了她的窘態,端起碗甜甜笑道:「姐姐的手不方便,讓月兒來幫姐姐。」

然而,就在這時,從旁有人順手接過了月兒手中飯碗,「月兒乖,自己吃。」

於是在四個人一臉驚訝中,楚尋抬手便夾起一塊紅燒肉,遞到了蕭瑤唇邊。

蕭瑤哪敢忤逆,張口便咬到嘴裡,邊吃邊小心翼翼觀望他臉色。如此很快一碗飯便見了底,她連忙點點頭示意自己飽了。

但楚尋似乎並未有放過她的意思,又再添了一碗,然後加上堆得似小山的菜,放到她眼前。

看得蕭瑤是直想哭,她平時力氣大,但並不表示飯量也大啊!可楚尋得眼神絲毫沒有半分退讓,她只得苦逼的再吃下一碗飯,外加一大碗湯。

此刻蕭瑤覺得自己是遇到剋星了,否則活了幾百年,還從未如此怕過一個人,看來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

這也不怪蕭瑤,她在仙羽門從來都是潛心苦修,不問世事。幾百年接觸過的人還未必有一個凡人一生之多,亦不可能明白被她稱之為「懼怕」的東西,其實更應該稱作「在乎」。

另外三人都佯裝沒看見般,低下頭扒著飯,除了阿一鎮定自若,吳媽和月兒都捧著碗在低笑。一頓年夜飯雖然吃得有點詭異,但亦不影響其中的溫馨。

等到半夜守歲時,外面炮竹聲震耳欲聾,氣氛熱鬧,月兒鬧著阿一要一起放炮竹。蕭瑤則是抬眼看了看站在門邊上帶著淡淡笑容的楚尋,不知為何有種霧裡看花終隔一層的感覺,她安靜的站到他身側,一起看著月兒與阿一點燃炮竹,有種說不出的寧靜與溫暖。

過完年後,「尋布坊」再度重新開張,蕭瑤因為手上的傷便修養在家裡未曾去幫忙。直到半個月後,她手上的傷勢完全痊癒,這個速度就連阿一見了也都連連稱奇。楚尋雖然沒說什麼,但從眼神中亦看得出已經放下心來。

不過蕭瑤的苦日子還沒結束,見她傷一好,楚尋又打發起她做這做那,理由是這半個多月被養胖了,需要多活動活動。

蕭瑤是苦笑連連,這能怪誰,自己這半個多月都是他一手喂出來的,早上兩碗粥,中午兩碗飯,晚上又兩碗,這樣填鴨式的餵養,能不胖么?

她只得不多辯解,他讓自己做什麼就做什麼,並且自己亦隱隱覺得兩人間似乎發生了什麼微妙的改變。特別是自己除了幹活,修鍊打坐外,只要一停下來就會不由自主想看到他,胸口處總是酸脹,說不出的感覺。

一日,蕭瑤從布坊里忙活好,看到街上賣的梨又大又新鮮,心想少爺的病,經常吃些冰糖燉雪梨會不會好一些,便買了一些。這一耽擱,在回家裡的路上,便遇上了一個年約四十穿得花花綠綠十分庸俗的大娘忽然從衚衕里竄了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就是蕭瑤,蕭姑娘吧?」那婦人用挑選貨物的眼光省視她一番,口氣輕慢。

「我是,這位大嬸找我有事。」蕭瑤雖然不喜這人的眼神和態度,但秉著「尋布坊」的練就的本領,她還是習慣性笑問道。

「大嬸?」那大娘一聽著稱呼明顯不高興了,「我也沒比你大多少,喚一聲李姐便是。要知道我李姐可是湯池鎮一把手的媒婆。今天來,也是你福氣,有人看中你了,托我上門給你說親來著。」

這年頭做媒都是在大街直接攔人的?蕭瑤聽完半點興趣也沒有,亦懶得看她直接繞開道:「大娘,我對這門親事沒興趣。」

看對方竟如此不領情,那李媒婆臉色頓時黑得難看。怎麼說自己都是要面子之人,前面她到楚家時已經丟了一次顏面,被一個小姑娘用掃帚趕了出來。這會兒到姑娘人這又吃了一記冷臉,當下心中是又氣又恨,跺了跺腳道:「我就知道!做過人家孌童的人家裡能養出什麼好貨色,都是些上不得檯面之人,呸,還真當我稀罕說這門親事呢!」

說著李媒婆扭了扭腰,轉身就想走。但還沒等她扭上兩圈,便覺手腕處一疼,方才還面帶笑容的少女此刻正掐住自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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