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命運終曲 第兩百七十九章 此生不換(大結局)

慕祈緩步行走於荒蕪冷寂的世界之中,他的神情,從千萬年前,剛剛掙脫惡意與詛咒束縛,初見這個世界的絕望,變成了如今的漠然。

他不再痛苦,因為心已麻木。

眼前未能成型,徒留輪廓,四周漂浮殘垣斷壁的世界,時時刻刻提醒著他,由於他的狂妄,整個世界變成了何等的模樣。每一眼,都是對他心靈的又一次折磨,以及對他傲慢的又一次嘲笑。

蘭泠出於好意,以救世之功德,換取他活下來的機會,可誰又能想到,到了最後,真正活下來的,竟只有他一個?

「求生不得,已是無盡痛苦,卻未曾想到,連求死,竟都不能……」走到熟悉的地方,望著風光不再秀麗,唯余冰涼廢墟的承淵宮主花園,慕祈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之中,卻充滿了蒼涼的意味,「為什麼,活下來的,竟然是我?」

我殺了自己的兄弟,害死了世間所有的生靈,毀滅了這個世界,若論罪大惡極,世間怎會有及得過我的存在?為什麼,活下來的,偏偏是我?

可是,無論怎樣痛苦,他都不能死。

「這一個世界,你願為蒼生而死,下一個世界,你可否為了我,選擇活下來?」

「我願意……」坐在冰冷的廢墟之上,眺望昔日熟悉的地方,遙想曾經的美好,慕祈對著虛空,自言自語,「我答應過你,一定要活下來。」

是的,我答應過你,所以,在無盡惡意與詛咒中,憑藉功德與之掙扎也好;在黑暗的世界踽踽獨行,再無旁的生靈也罷。哪怕這一生,永遠抱著對世界的負罪感,只能靠追憶過去的美好,來汲取溫暖,孤獨地生活著,我也會履行自己的承諾,無論怎樣艱難困苦,也要活下來。

永遠,不變。

新的世界,仙界,承淵宮主花園。

去織雲殿轉了一圈,卻沒找到人的錦容想都不想,就直奔承淵宮主花園的湖水畔,打趣曲寧萱:「又一年的創世慶典快舉辦了,大家都忙得焦頭爛額,唯有你這個特約嘉賓,真是悠閑得讓我們眼紅啊!」

見錦容眼中有几絲疲態,曲寧萱關切地問:「難不成,慶典的準備出了什麼事?」

「出事?」錦容聞言,哼哼兩聲,才鬱悶地說,「還不是你那個好妹妹蘭靜惹出來的事,她去人間兜了一圈之後,興緻勃勃地打算學習人類,弄個什麼五界聯通網路,說什麼足不出戶,即可了解天下大事,觀看人間最新動態。你也知道,在……在那之後,五界的生靈都十分尊敬你,大家也就由著她胡鬧,我也被拉去做了壯丁,幫她構建什麼靈域網路,還得準備創世慶典,實在是累得不行。也不知從前每次都當主辦方的慕……他怎麼抗得下來,還將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面面俱到,一點錯都找不出的。」

五界靈域網路?仿照互聯網?也虧蘭靜能想得出來,果然是因為人類進化到了科技時代,看著熟悉的事物,忍不住了么?

聽見錦容的話,曲寧萱望著平靜的湖水,唇角微微上揚。

世界破滅,億萬生靈的靈魂納入太初之心,天道默認末日的到來,進行重組。在這個過程中,除卻有太初之心護體的曲寧萱外,只有五位天命強者與玉清微活了下來。

重組之時的世界,永遠是靈氣最充沛,也最適合修鍊的地方,儘管為了新的世界,他們幾個吸納靈氣的速度與頻率都很有節制,卻也禁不住修為的大幅度增長。所以,在生靈還未誕生的時候,昭華就研究出來了一個陣法,以曲寧萱為中心,他們六個為六芒星的支點,將人間與五界分離開來。

疏陵上仙選擇鎮守新世界的根基與支柱,將仙界交給了昭華,其餘四界自然與從前一般。玉清微本不想當什麼魔皇,可想到六界百廢待興,倘若不妥善引導,定會再度出岔子,才接過了魔皇的擔子。

靈魂的強弱,直接決定了殘留記憶的多少,五界生靈記得曲寧萱救了他們,又在救世功德與太初之心中被凈化過,心中戾氣盡去,唯留感激;新的鬼界與魔界,也不復從前那般貧瘠,縱然魔的凶性血性依舊未曾褪去,卻不會再被逼得以自己的孩子為食糧,與仙界的矛盾自然緩和了許多。加之玉清微、沉璧與鈞離從旁協助,又因曲寧萱仍舊留在仙界,五界竟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諧之態,儘管很多仙魔依舊水火不相容,可到了慶典的時候,依舊能放下恩怨,快快樂樂地一起慶祝。

如此一來,仙人的足跡,終於不復從前那般,被永遠困在仙界的一方土地之中,唯有父神慶典才能出遊。現在的仙人,縱然是平日里,也能去找別界的朋友遊玩,至於安全……雖仍舊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卻比從前好了許多,至於人界……

縱是最強大的修真者,也難以抵擋滅世時的氣勁,除卻模模糊糊記得世間有能乘風御劍,移山倒海的強大存在,從而在詩篇作品之中暢想與編織之外,再也記不得其他的他們,也做不了什麼。畢竟,因為人界與五界徹底分離,清濁之氣亦不干涉,除卻憑累世功德成仙之外,人類無論怎樣修鍊,都只能長壽,不能成仙。

正因為如此,這個世間的人類,也走上了與曲寧萱前世人類社會相同的路,短短几千年,就從茹毛飲血,進化到了科技時代,又因肆意破壞環境,加之人心漸漸污濁,清濁二氣嚴重失衡,導致了徹底地毀滅。一次又一次循環往複,獨立地上演著屬於自己的故事,比起上一個世界,生活節奏加快了無數倍,也讓五界生靈從開始的好奇,到了如今的習以為常。按錦容的話說,如今的人類世界「非常無趣」,原因如下:

「反正都是一個模式,當了皇帝就想長生不老;有了技術就以為人能取代神來造物;天天想著探索宇宙,痛扁外星人,卻不知宇宙本就是人界的一部分。何況,以他們破壞星球的速度,能不能在星球毀滅之前衝出宇宙,都是大問題呢!」

上界生靈高高在上,俯視生命短暫的人類,自然覺得極為無趣。縱然是蘭靜,也清晰地認識到,仙與人的不同。這姑娘曾經想住到人間去,體驗一下熟悉的事務,結果一下界,就被濃厚的濁氣震住;想品嘗一下不知多少年未曾嘗過的小吃,卻發現自己連看都不願意看,更別說吃;說看出吧,仙在思想之上的高度,以及對萬事萬物的理解,要遠遠超過人類,對蘭靜來說,無論什麼書,幾乎都能稱得上錯誤百出,除非她去看詩詞歌賦。

興沖沖跑到人界去,打算住個十年八年的蘭靜,還沒到一個月就灰溜溜地回來,被大家好生取笑了一番,至今仍是她黑歷史中最不堪回首的一樁。

「錦容姐,你又在姐姐面前說我的壞話。」蘭靜快步走過來,不滿道,「實在是太過分了。」

錦容微微挑眉,打趣道:「追求者的禮物處理完了?」

一聽見「追求者的禮物」,蘭靜耷拉下臉,鬱悶得要命。

新的世界,新的秩序,新的律法,衡天者的束縛已沒有以往那麼多。諸位大美女的追求者將「心動不如行動」這句話做了最好的詮釋,這些年來,光是蘭靜收到的禮物,就能裝滿幾百個大屋子,更別說她還得負責處理曲寧萱的。

想到這裡,蘭靜靠著曲寧萱,嘟噥著:「慕祈真沒用,這麼久都沒從區區一個幻境中擺脫,害得姐姐等了他這麼多年!」

曲寧萱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鬢髮,笑道:「毀滅世間惡意所凝聚的幻境,豈是這麼簡單就能破除的?幻境展現得,恰是慕祈心中最害怕發生的事情,若我沒猜錯的話,定是一片荒蕪,獨留他一人的破碎世界,慕祈無法從自責內疚中掙脫,也是正常的。更何況,毀滅世界,本就會遭受到懲罰,縱然以功德相抵,也不例外,他……」

「他掙脫不了,責罰沒到期,那是他的事情。姐姐就打算站在這裡,一直等下去么?」蘭靜聽了,不滿道,「姐姐將救世功德全都給了他,自己卻被打回原形,若非太初之心與你那碎裂的手鐲的庇護,說不定……結果呢?你從凝聚了身體之後,就在這兒……你就這麼確定,幻境之中的他,也在這裡?」

錦容剛要說什麼,就見曲寧萱輕輕揉了揉蘭靜的頭,柔聲道:「我確定,而且我在這裡等,也可以自修啊,不礙事的。」

很多年前,他們兩個就是在這片湖水畔,他撫琴,她跳舞或與他以簫、瑟相合。這是她的回憶之地,也應是他的,不會是別處了。

蘭靜聞言,不由小聲嘀咕:「那個討厭鬼,死腹黑哪裡好了?」

曲寧萱輕輕笑了笑,靜靜望著池水,沒再說話。

「慕祈,好久不見。」

黑暗冰冷的世界,唯有她的身影與笑顏,如此清晰。

「蘭泠……」

「慕祈,為我活下去哦!」

不,別走,你別走!

幻影消失的那一刻,溫暖也迅速抽離了他的身體,讓他體會到,比陷入沉眠之前,更加凜冽的寒意。

不想睡眠,因為每一次醒來,都更加寒冷孤獨。卻又無可抑制地,讓一次又一次地深深沉眠,唯有在夢中,才能再次見到她的身影。

依靠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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