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59章 失蹤

再過繁華的城市,也有狹長而隱秘的小巷。

小巷子里的悲歡離合,是灰黑色的。

到了雨季,就會流得滿地都是泥濘。

白懷水換了件灰色的衣裳,用摺扇遮了半個臉,仔細的看腳下的路,還不忘絮叨,「你答應錢三斗作甚?他那眼淚還沒淌出來,真是便宜他了。」

答應的那是一個爽快。

白懷水當時想要攔也攔不住。

胡離走在前面,飛檐上掉了滴雨點,落在胡離的肩膀上,胡離伸手撫掉,對白懷水說,「是師叔說的,不是錢掌柜本人不應,本來來過但沒有乾貨不應。且要三顧茅廬。」

腳下的路越走越長,像是沒了盡頭。

空巷子里,聲音傳得很遠,也被拉扯得像巷子一樣長,觸角一樣碰到巷尾的老牆根上。

「三次登門,乾貨也在,」胡離說罷,又添上一句,「若是不應,怎麼幫師叔拿扇子。」

「這兩天變得很會說話,」白懷水說道,隨後勾了勾嘴角,「孤身在外,這會兒還是覺得師叔比較靠譜對吧。」

「這巷子到底有多長?」白懷水踢了快石子。

巷子還是一直向下走,沿著邊下去便是護城河了。

石子滾落下去,半天沒了蹤影,還能聽到聲音。

半晌那聲音也沒止。

「這該死的三斗。」白懷水毫無形象可言的罵道。

錢三斗財大氣粗,給兩人備了轎子。

可惜這是京城的一塊窮鄉僻壤,雖然接壤了最繁華之地,卻仿若一腳天堂一腳地獄,相差之大讓人瞠目結舌。

巷子過窄,讓兩人當即就放棄了坐軟轎的行動方式。

只是沒想到巷子像是走不到尾一樣。

前方有一處微微的轉彎。

胡離快了兩步走,那轉交處竟是有間破廟。

已經破敗已經,門窗都爛掉了,想來也是幾十年的老玩意。

白懷水不知道何時湊過來,抱著胳膊說道,「十年前這邊還廢著,後來上任皇上花重金在此修了樓宇。這座小廟當時盛名在外,這處住著的老百姓請求皇上不要拆掉這兒的矮房,後來還是拆了。只是沒想到這廟留下了。」

這廟現在已經沒有人再打理過了。

白懷水瞥了一眼,不再多看,「留著有什麼用,世人已經會在意了。說不定十幾二十年後,雁然極樂寺也會被夷為平地。朝生暮死和滄海桑田,在某種意義上是一致的。」

再往前是仍然是望不見頭的長巷。

「奇怪,這巷子是把京城的護城河包起來了?」白懷水說這話,回頭髮現胡離不見了。

胡離進了破廟。

這一處很小,一個大堂,佛像好歹還立著,只是掛滿了蛛網。

蒲團隨意被丟在地上,窗子殘破,有的只剩下了兩根木板還在支撐。

「瞧見什麼了?」白懷水站在門邊,皺著眉看胡離,「這破廟裡說不定還能見到幾個女妖精。」

胡離無視了白懷水的胡說八道,走到佛像的後身。

佛像擋住了視線,在這佛像之後,還有一個小門,通往不知何方。這門雖然很舊,但卻好歹算上個門。

胡離推了門進去,裡面是收拾得還算乾淨的小路。

碎磚鋪成的路,胡離順著路往裡走。

白懷水拿著摺扇在門口站了半天,聽不見聲了,他拿著扇子繞道大佛後身便見到了敞開的門。

順著小徑追過去。

小徑開闊處,正是三五矮房。

胡離站在一十字交口處,發獃。

「有點厲害,尋到個不太一般的地方。」白懷水嘆了一句,「藏在破廟後面,姑且也沒人能想到了。嘖,收回我之前的話。」

「錢掌柜所說的笨賊會在這種地方?」白懷水遠遠的瞥了一眼,「世外桃源,誰還會傻得去偷錢莊。換句話說,幾輩人生活下來,誰還能有勇氣走到外面的世界去。」

「這條長巷,也只有此處了。」胡離說道。

「那便看看吧,如果說不會被趕出去的話。」白懷水攤手道。

兩人順著小路往矮房邊走,院落里有個女子正在澆花。那女子瞧了胡離兩人一眼,愣了一下,隨即慌慌張張放下了木盆,往屋裡走。

白懷水側身對胡離小聲說道,「八成不過一會兒,我們便要被趕著出去了。」

大概是心愿得以實現吧……

矮屋裡一時湧出拿著鋤頭和掃帚的男女老少,直奔著兩人跑。

白懷水此生繼被江豫策馬驅出京城之後,又添了一筆壯舉,被人揮舞著鋤頭驅出了破廟。

絲毫沒有風度。

這一次,胡離算是輸了。

他沒在逃命,逃命的這次不是他。

「推門。」白懷水回頭見人已經追上來了。

胡離推開門,一腳邁進破廟。

天與地似乎攪合在了一起。

變成了泥水的顏色。

泥水低落在地上的聲音異常明顯,下著很大的雨,嘩啦啦的水聲,如果仔細聽,雨滴聲是交錯的,一滴一滴分得清楚。

胡離緊緊的皺了下眉。

驚醒。

眼前一黑,隨即慢慢感覺到天光來。

他在馬車裡。

馬車在路上,不顛簸,路很平攤。

車內只有他一個人,不見白懷水。駕車的人是誰?

胡離拉開帘子,瞧見江豫駕著車,看見他便說,「醒了?」

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身在何處,腦子裡還有些畫面,「我師叔呢?」

「白懷水?你只是一個人躺在綉樓門口。」江豫說道。

「綉樓門口?」胡離揉了揉腦袋,卻只是腦子裡不斷的迴響起白懷水讓他推開門。

但記憶似乎只有那麼一小塊,其餘的全部不見了。

「該死的,」胡離敲了敲腦袋,「我好像忘了什麼事情。」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綉樓門口的?」胡離問道。

「有人報案,你已經躺了兩個時辰了,嚴重阻礙了交通。」江豫說道。

江豫難得講個笑話,胡離卻還是有些笑不出來。

白懷水沒有下落,這件事應該早已習慣,但他們只要還是同門,胡離便知道不能置之不理。

而且他有強烈的感覺,白懷水在失蹤前是與他在一起的。

他不可能會到綉樓。並且躺在綉樓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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