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6章 烏鴉

繞不過他的老敵人徐誠。身後這兩人遲早是要站在對立面的,也不需要忌諱,而且胡離這人在幫親還是幫理上,只要親不是特別離譜,他肯定是幫親不幫理。且不論徐誠這人在雁然給無相禪斗找了多少次麻煩。

「小兄弟你這話說得不是了吧?」徐誠身後一黑臉鏢師說道,「方才我們兩人還在拉著徐兄弟,如今小兄弟這般說話,我們是想討個公道了。」

「無妄之災。」胡離哼笑了一聲。

「什麼意思?」徐誠嚷道,「你甭打謎語。」

「我的意思是,下次我一定叮囑師叔,與人打賭之前要簽字畫押,省得總有人輸不起,倒打一耙。」

徐誠提著刀便砍了過來,卻被人一掌攬住。

「我大明嚴禁賭博,」江豫慢聲道,眼神瞥了過去,說道,「不若都隨我去官府走一趟?」

徐誠瞧清江豫的臉立刻噓聲了,身後的二人還不清楚情況。

胡離勾了勾嘴角,說道,「徐門主和江大人也算是老熟人了,進了官府,江大人說不定會早放你兩天。」

這話一出,那兩人立馬也不吭聲了。

徐誠收了刀道,「原來江大人也到了上墉城。」

「我到上墉城,你們難道不清楚?」江豫這話說得十分直白。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江豫只不過是把話說給他們聽,繼而他又說道,「鬧事,饒不了你們。」

說罷,江豫轉身便走了,胡離同江豫一塊。

徐誠氣得直咬牙,吃了啞巴虧,退回房間關上了門。

「那位便是江豫了?」黑臉鏢師問道。

「是他。」

「一個大人怎麼會和無相禪斗的那兩人混在一起。」臉略白的那位說道。

「不知道。」一提到這個徐誠的牙就痒痒,說話也沒好氣。

「鏢頭讓我們等江豫離開之後進上墉城。現在和江豫碰見了怎麼辦。」白臉有些緊張道。

黑臉鏢師白了白臉一眼,「我們是送鏢的有什麼好怕的,他一個錦衣衛莫非管得比天還寬,還能管到黑馬鏢局?」

「我總覺得鏢頭讓我們避開江豫有些問題,不會是押屍體吧?」白臉的臉嚇得更白了。

徐誠一個巴掌就拍在了白臉腦袋上,「一天就知道賭賭賭,腦子一點都不長,怪不得分文不剩。」

黑臉鏢師突然問了一句,「石雲呢?」

白臉附和道,「好一會兒沒見了,方才還在一起吃飯,之後碰見了姓白的騙子……」

門外有人敲了兩下門。

三人還以為又是胡離來找茬於是沒吭聲。門外卻傳來石雲的聲音,「剛才急事出去了一趟,回來晚了。」

白臉聽罷去開了門,見了人便說道,「都在尋你,你跑哪兒去了。」

「去看了看朋友。上次不是與你們說過,我老家在上墉城。」

石雲在他們當中年紀最大,老鏢師有威望,幾人大多願意聽從他的意見,但若是說玩的開,還是徐誠會玩。

「石哥,我們何時和客人交接。」黑臉問道。

石雲看了黑臉一眼,笑道,「上墉城確實無聊沒什麼喝酒吃菜的好地方。兄弟們再挨上兩日,交接完我們當即就動身離開。」

石雲給三人下了定心丸便將手邊的茶水一飲而盡,起身說道,「好了,都早些睡。」

說罷他便走了。

次日清晨,陰雨連綿。

白懷水撐了把破了洞的油紙傘在屋檐下看了半晌,忍受不住此等待遇,當即罷工說道,「白某就送兩位到門口了,這一路上千萬要小心。」

本是他死皮賴臉要跟著,如今到了門口因為一把破傘慫了。

胡離剛想張嘴嘲笑一番。

白懷水反而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一溜煙的跑了下去,「我方才想了想,客棧應該留一個人來看著那群鏢師。除我之外別無人選。你們不必牽掛我。」

江豫披上蓑衣並不理會白懷水的叨叨,胡離扭頭看了白懷水一眼。

下著雨,無風。

這雨若是下在江南,稱得上是纏綿。

而下在此處。除了屋檐下努力讓自己覺得活在江南的花孔雀之外,上墉城和繁華的江南搭不上邊。

白懷水朝他揮了揮破傘,寬大的袖子擺來擺去。

三人今日一早便做了決定,要到老者家裡走一趟。

「八成會被趕出來。」

「你又不是沒有被趕出來過。還怕什麼?」江豫說道。

「一回生二回熟也不是這麼算的吧?江大人。」胡離轉過頭瞥了江豫一眼。

斗笠上的雨水跌落下來,碎在石板路上。

大雨把兩個人的聲音逐漸的減弱下去。

兩人飛身入了院落。

老者已站在屋檐下,見了兩人來到並不驚訝。

江豫看了老者一眼,笑了一聲,「讓前輩久等了。」

「本也是要站上一整日的,你們來早了。」老者說道。

胡離覺得奇怪,偏頭看江豫,江豫卻是噙著笑,抬腳便往屋檐下走過去。

老者面前若是擺上一桌,胡離便要覺得今日這是鴻門宴了。胡離挨著江豫站定。

老者開口說道,「京城裡那位,當年抄過一次家,還沒有被餵飽。如今還想來分羹。」

「與京城那位無關。」

老者好笑的偏過頭道,「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把自己撇得乾淨。那你們兩個倒是說說與誰有關。」

老者越說越是激動,「若不是世人貪得無厭,上墉城何須是今日滿目的破敗!」

「您說的不錯。世人貪得無厭,而梁王地宮又為何存於世間。」江豫看著細雨慢慢說道。

聽罷,老者平復了心情,冷笑道,「你就算說這種話也無濟於事。休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我的命如果你有能耐儘管拿去。」

話題兜兜轉轉又走進了死胡同。老者倔強得很,真的撬不開嘴。

「前輩這是在等誰?」胡離突然問道。

「等一群烏鴉。」老者說道,「十年如一日。山上那位跟我一樣看著雨,只有那老傢伙解脫去了。」

青龍寺的老僧還有城東的徐瞎子。

老者的眼中早已經沒了光,在上墉城十年如一日的等,大概是在等哪一天會倒下,一切就真正的可以做個了結了。

三人靜靜的站著。

雨稀稀落落,已經快停了。天光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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