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章 有變

雁然長鴻街的酒肆門口。

紅燈籠掛了足足有三十個,門戶大開,裡面散出來裊裊的熏香。

大堂的雕花長桌坐有一女子正在撫琴,台前的白紗因清風而微微晃動。錢森的這家酒肆和綉春樓掙得個不相上下。

小二眼尖瞧來了兩位客官,連忙殷勤的上前來迎。江豫並未應,目不斜視的在小二身邊經過。

胡離對著小二點了下頭,亦進了酒肆。

顯然錢森的這個產業比起官道上的客棧規模大上無數倍。

但瞧這大堂里,忙前忙後的小二們。而那客棧不過就一個小二而已。

胡離抬頭看了一眼,這酒肆足有三層,一層是大堂,供人聽聽小曲停一停腳,二層三層是雅間,往來的胡商,大明各地的商人凡是有些生意上的事兒都喜歡來這兒。

在座的人有認出胡離的,紛紛與他打招呼。

胡離應了一遍,轉頭髮現江豫已經朝通往樓上的梯子走了。

「客官,您可曾預定雅間?」江豫還未邁出第一步,便被一小二攔住了去路。嘴裡將本店的規矩快速的說了個遍。

胡離快步走過去,江豫已經輕車熟路的從懷中掏出了自己錦衣衛的令牌。

小二哪兒懂得這些,但瞧著來人氣焰如此囂張,登時也有些怯。胡離往前走了半步,小聲與小二說道,「這人從京城而來,比府衙大人說話還要好用。」

小二聽罷,臉色一變,忙退了兩步把路讓了出來,又畢恭畢敬的回答道,「我家掌柜自回來之後便沒下過樓,現下應在三層最左側的那個房間。」

兩人上了三層。

三層最左側的房間,門緊閉著。

屋裡有光。

胡離上前敲了門。

兩人等了片刻也未聽到裡面有人回應的聲音。

胡離與江豫相視一眼。

這錢森莫不是逃了?

胡離當即抬腳一踹。門應聲被踹開。

待到兩人闖進屋中。房間正中央的圓桌上放著燭台,白蠟燃著。

窗子緊閉。

屋裡沒有什麼動靜,靜得能聽到蠟燭燃燒的聲音。

錢森這人一向不會虧待自己,這一個房間像是把無相禪斗的所有房間都打通了那般大。真是腐敗,胡離有些跑題的想到。

這房間倒是與錢森的形象不符。房間很大,他用薄紗隔開空間,燭光在薄紗中間顯得有些詭異。

江豫將刀抽出刀鞘二寸,拇指抵拄刀鞘在其間摩擦了幾下。

一黑影坐於床邊,胡離掀開礙事的勞什子白紗,幾步就到那人影之前。

胡離一驚,沒回神,江豫已經到了站在了他左手邊。

是錢森。

胡離去探錢森的鼻息,片刻之後他放下手指,直起腰說道,「人已經死了。」

長鴻街的酒肆人已經被疏散了。

府衙大人帶著他的仵作聞訊趕來。

府衙大人滿面愁容,攤著手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這案情幾次翻轉,而且凡是牽連的人都是死於非命。

他本想拿那具屍體了事,沒想到和案情有關係的錢森又死了,明早要給京城傳消息的計畫又落空了,他連一個美夢還沒做。

府衙大人偷偷的拍了下桌子,真可謂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酒肆已經被封鎖住了。

被安插在酒肆盯梢錢森的錦衣衛已經被叫到隔壁房間問話。

於求臉色不好,站在前方,說道,「錢森回到酒肆之後一切如常,半個時辰之前還曾喚小二送過兩盤小菜。」

跟隨於求的手下忙不迭的點頭。

胡離瞥了於求一眼。

於求繼續說道,「我們安插了兩人便衣在酒肆里喝酒,隨時盯著樓上的動靜,這兩個時辰之內,並沒有可疑人物上過三層。這酒肆凡是能上二樓和三樓的都要有些背景。」

於求所說不錯。

方才江豫便也是被攔在之外。

照這樣說來,錢森身死沒有目擊證人。

但如於求所說,半個時辰之前錢森還活著吃了兩個小菜。那麼兇手殺人不久,又是怎麼離開的。

方才的房間中,門窗緊閉,蠟燭燃著。

錢森坐在床榻上,顯然是被兇手有意擺成這個姿勢的。

錢森應是正面迎敵,欲還手之時,武功無法與兇手匹敵,被一柄飛刀插入了咽喉因此斃命。這一刀又穩又狠,錢森根本沒有掙扎幾下就已經斷氣了。

仵作從隔壁的房間過來,大聲道,「稟告大人,屍體已經檢查完了。」

江豫抬抬眼,張嘴言簡意賅道,「說。」

「錢森全身上下除咽喉處無別處傷口。飛刀插在了喉嚨,是致他死命的原因。而那把飛刀主人屬於錢森自己。」

「何以見得?」府衙大人聽此瞪眼,問道。

「我在他袖中發現了另外兩柄飛刀,是一套。上面還刻有錢森的名字。」說罷,仵作彎腰將飛刀分別遞予江豫和府衙大人各一柄。

飛刀鍛造工藝精良,而接近刀柄的刀鋒上果真刻著錢森兩個字。

是他殺。

胡離眉頭一皺。

兇手並非是此刻躺在官府里的那個屍體,或者是眼前的這個錢森錢老闆。

但本應明日結案,兇手又何必節外生枝,再次鬧出命案來。

只能推測,是並非籌劃已久的作案,而是兩人徒生口角,兇手起了殺人的心思。錢森甩出飛刀,但技不如人,兇手擋下便反手插入了錢森的喉嚨。

「是熟人作案,錢森一定認識兇手。」

「何以見得?」府衙大人瞥了胡離一眼,又將這話搬了出來。

「若是有生人闖入。錢老闆家大業大,酒肆又這般熱鬧,瞧見生人闖入,吼一聲,樓下的人不就能發現了嗎?

但今晚據於副官以及錦衣衛的兄弟們所說,酒肆一切正常,連半個生人都沒上過酒肆的三樓。

所以可以斷定,錢森是熟悉兇手的。」

「然後呢?」府衙大人點點頭又問道。

「然後?」胡離頓了一下,又說道,「今夜給錢森送過小菜的小二可在?」

門口的小二點點頭,進了屋子。

「不必拘謹,」胡離漫不經心的安撫了小二一句,隨後便問道,「你將今夜的事兒與大人們仔仔細細說一遍就好,大人不會為難你的。」

小二識得府衙大人,便投了視線過去,府衙大人不耐煩的點了點頭,小二如蒙大赦,低下頭仔細的回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們掌柜的每日巳時都要再小酌一杯,今日他從府衙回來……」

小二略有躊躇,胡離說道,「但說無妨,你這也是在幫你們家掌柜的。」

小二磕磕絆絆的又說了起來,「掌柜的從府衙回來,特別吩咐要送酒菜上去,說是要去去晦氣。」

胡離有些好笑的看了眼直瞪眼的府衙大人。

而府衙大人旁邊的江豫就顯得神態自若多了,放佛沒在給他背後插刀子一樣。

「巳時我敲開老闆的房門,將酒菜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看到人了?」胡離問道。

小二搖了搖頭,「只聽到了老闆的聲音,老闆一直坐在床榻上。」

「後來呢?什麼時間收拾了剩飯。」

「大概兩炷香。」小二說道。

「當時房間里,你們老闆在做什麼。」

「當時老闆躺在床榻上,我沒敢打擾,取了餐盤便出去了。」

如此一來。

也許錢森早在巳時就已經死亡。

而兇手也許就在那間房間里待了三炷香的時間,然後才從房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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