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死無對證

「於大人可是瞧清了,這錢森與你那日所見的人影?」胡離轉頭問於求。

於求沉吟片刻,說道,「雨勢太大,屬下無能,只能知道那人穿著一身黑衣,拎著一把刀。」

線索又斷了一條,胡離摸了摸下巴,不再吭聲。

「於求你這幾日時刻注意錢森的動作,一旦他有什麼動作立刻稟報於我。」

於求拱手,退後從大門出去了。

等人走了,胡離才轉頭對江豫說道,「指向錢森的線索雖多,但那個憑空消失的黑衣人也許才是本案的重中之重。」

「找不到兇手就拿你頂罪。」江豫優哉游哉的說道,似乎已經把抓住兇手拋之腦後了,他喝完了一杯茶,才招手又把店小二傳喚過來。

店小二在門檻兒那裡絆了一下,差點跪在了地上。

「方才你家掌柜來過了。」胡離說道。

店小二眼神慌亂了一下,隨即平和下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小的聽大人的話已經把府衙的筆錄錄好了,不知……何時才能回去?」

「急什麼,你們掌柜的還在雁然城。再說了,你們掌柜的不會因此怪罪你的。」胡離拍拍小二的肩膀,「江大人有幾個問題要你回答一下。」

胡離搬出江豫,這招好用他必須要利用。

店小二看了江豫一眼,瞬間又把視線收了回去,言聽計從的點了點頭。

「你們掌柜的每個月都要出城到客棧住上一晚,」胡離仔細的看店小二的表情,但店小二的臉一直朝下,整張臉都快埋到前襟里去了,「你們掌柜的是不是到迤嶺看一位老朋友。」

店小二猛地抬頭看著胡離,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們掌柜的每個月都要到迤嶺一趟,掌柜的說是為了他年輕時候相識的一位老朋友。」

「你們老闆倒是情深義重。」

店小二本能的覺出了胡離的話外有話,胡離拍了下他的後背強迫他挺直了腰板,胡離接著說道,「我倒是知道你們老闆根本不是會什麼老朋友,而是到了迤嶺旁邊的葦水,到了河對岸去了。」

店小二咽了下口水,頭再也沒抬起來過,片刻後說道,「我們掌柜的只不過是去看老朋友而已。」

說了半天,胡離也沒找到什麼突破口,不過是一直沒有證據在耍嘴皮子,這店小二倒是一心護主,一直不肯開口說些什麼。最後只好叫人把他打發了,但仍是不許回客棧去。

這麼一鬧天黑了下來,胡離坐下來總算喝了杯涼茶,火辣辣的嗓子也舒服不少。

酉時,胡離剛把一碗飯填進肚子。

門外動靜不小。胡離推開門,瞧見錦衣衛列成兩隊,正往府衙外跑。

江豫走在最前面,一轉眼就不見了。胡離關了門,跟了上去,拽了最後那個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那錦衣衛清楚胡離是誰,便答道,「城東的破廟發現一具屍體。」

什麼屍體?

一具普通的屍體,不可能引得錦衣衛出動,這其中肯定有什麼特殊之處。

胡離神色一凜,不再開口,隨著錦衣衛身後到了城東的破廟。

城東的破廟已經遺棄很多年了,裡面常年逗留的是風餐露宿的乞丐還有那些自行閹割卻沒機會進宮的閹人們。

錦衣衛進了破廟。

破廟內空無一人,乞丐和閹人們都作驚鳥四散了。

地上仰躺一人,身上已經散出屍臭。

「讓一讓,讓先生過去。」話音一落錦衣衛讓出一條路來。府衙的仵作上前,仔細的檢查起來。

江豫看著屍體皺了眉,抬手掩住口鼻。

胡離隨著仵作一起上前,他粗略的將這屍體打量了一遍。

這人年紀不過三十。那雙手完全是拿武器的手,虎口處的繭子很厚。身形瘦長,雙頰下凹。因為一身黑衣,瞧不見有什麼外傷,只是嘴角留著血,不知曉是不是內傷引起。

仵作掀開黑衣,將人的前腹和後背都檢查了一遍,毫無傷痕。

指甲乾淨,無打鬥的痕迹。

隨即仵作指揮錦衣衛將屍體扶起,仵作伸手按住屍體的兩頰,強迫開了口。

嘴裡的血一涌而出,落在了衣衫上。

仵作看完之後立起身來,退至一邊說道,「稟告江大人,這人是服毒自盡,毒藥就藏在他的嘴裡。」

「高手自殺?」胡離蹲下來湊到屍體身邊。

這一動作惹得江豫皺了皺眉,江豫捂著嘴,命令道,「把屍體抬到府衙去。仵作,死亡時間大概是什麼時候?」

仵作答道,「大概是子時。」

胡離拿起屍體旁邊的刀,仔細的看起刀刃。

「看出什麼來了?」江豫站著皺眉問道。

「這是能殺人的刀鋒,」胡離又將刀翻了一面,又補充道,「是一刀封了時家和季家喉的刀口。」

從破廟離開,夜裡風小,兩人順著長鴻街慢慢走。

「這人就是乘月樓的殺手?」胡離皺眉問道,「乘月樓的信息,朝廷多少會掌握一些吧?」

「乘月樓行蹤詭譎,」江豫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也沒抓到一個影子,除了認得那塊殺牌之外,一無所知。」

「世上也有朝廷掌握不到的東西啊。」胡離嘆了一句,抬頭看了一眼天。

天氣不錯,天幕上掛著點點星光。長鴻街的燈火通明,紅燈籠高高掛著,從街頭到街尾,再從百曲迴腸的小巷中,延展開去。

「朝廷、江湖、官場還是商場,」江豫頓了一下,「誰都是人,不是神。」

「聽說殺人組織中的殺手,但凡完不成任務,就要服毒自盡。莫不是有一個目標,他沒有達成,於是死了。」胡離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過這回死無對證,唉。」

胡離所說並沒有錯。

人已經死了,線索都擺著,而且是自殺,這兇手是被送到眼前的。而與他們之前的猜測也一致。

「等等……」胡離突然想到什麼停了腳步,「方才破廟裡,於求在嗎?」

「把於求和店小二都傳喚過來,哪裡是死無對證,分明有證人。」胡離抿嘴笑了起來,心中豁然開朗。

兩人加快了腳步。而與此同時,於求也回了府衙。

於求聽胡離將情況說完,隨即點了點頭。

白布掀開,店小二略看了一眼,便肯定道,「這就是當日的那個黑衣人,這張臉凶得很,我記得清楚。」

「於副官,過來辨認一下。」

於求躊躇道,「那日雨勢……」

「於副官過來看一下,這人是否是你在客棧所見的另一位投宿人。」胡離並不接他的話。於求抿了一下嘴,辯不過便上前看了一眼,隨即朝胡離點了點頭,「我是在客棧見過這人,但雨中殺人的人我並不確定是他。」

「好,我清楚了。」胡離用白布蓋住屍體,拍了拍手,隨後轉臉對江豫說道,「江大人,我已經問完了。」

江豫揚了揚手,把屋裡的人都遣散了,胡離往椅子上一坐,說道,「還真是滴水不漏。如果說小二是有人指使,那麼於副官又是為何。於副官若是沒說假話,那小二說的也就是真話。真作假時假亦真……」

胡離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腦門,突然瞥向江豫,「不會是你做的吧?江大人。」

江豫撩了胡離一眼。

胡離噓聲,「我現在看誰都覺得是兇手。江大人莫怪。」

半柱香之後,匆忙趕回的府衙大人拿著絲巾擦了擦額角的汗,然後邁進了屋。

府衙大人命手下掀開白布,離著八丈遠匆匆的瞥了眼屍體,抬抬手嫌惡的讓人用白布復又把屍體蒙上了。

「這人就是兇手?」

「與致人死亡的刀口一致,」胡離抱著胳膊,頓了一下繼而又說道,「店小二和於副官的證詞也聚在。」

也就是人證物證聚在。

如今人又死了。

案子直接就了結了,連再審理都用不上。

府衙大人當然希望大事變小事,當即覺得免去了不少麻煩,毫無芥蒂的恭維起江豫來,「江大人果真是名不虛傳,怪不得如今青雲直上,如此受到皇上的器重。」

胡離看著府衙大人在江豫面前溜須拍馬了一番,然後府衙大人春光滿面的走了。明日這消息傳回京城,他們這群因為命案綁在一起的人終於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

「我還是覺得有什麼不對。」胡離將背負的長刀握在手中,片刻後雙臂抱住,刀柄就在眼前,「那晚回到雁然城的只有錢大人一人。那麼高的城牆,若是能從那城牆飛躍之人,世上怕是沒有他不能殺的人。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自盡身亡。怕朝廷追查?」

胡離原地踱步,說完自己便否定了自己,「若是怕朝廷這命案就不會發生。」

一點線索都沒有,而今夜一旦過去,這案子也就結了。

「江大人和我一道去看看錢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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