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章 審問

過了小半個時辰,府衙熱鬧起來。衙役押了一隊人從外面回到官府。

官府的小院里擠了二十多人,衙役退至一邊,將這二十多人夾在中間。

胡離站在江豫旁邊將這些人都打量個遍。其中大多數都是街上的流浪漢,與案子扯不上半分關係。這些人腳步虛浮,武功怕是都沒有練過,是連一個百懷水都打不過的主兒。

「府衙大人這是打算把在雁然城中的流浪漢全部收留了?」胡離說罷,拱拱手以表對府衙大人深明大義的敬佩。

一個高帽就扣在了府衙大人的頭上,當著江豫的面,府衙大人根本不用考慮接不接的問題。按理來說,雁然城的事兒錦衣衛管不著,但轉念一想,這江豫此次前來,並非只為了罪臣之事而來。

命案的事情有了結果之後,江豫還要在雁然城待上幾日,再者說從京城裡來的那位……更是開罪不起。

府衙大人扯了扯嘴角,半晌才笑道,「該做的。」

胡離瞧不上府衙大人那副趨炎附勢的模樣,在江豫耳側小聲說道,「從客棧離開不若兩個方向,一是迤嶺,二就是雁然。迤嶺一切如常,我們在客棧逗留的時間不過小半日,兇手十有八九還在雁然城中。既然府衙大人已經把雁然城攪成了渾水,江大人順勢插一腳,所有的錯處全丟在府衙大人肩上好了。」

江豫側頭看了一眼胡離,胡離一樂,看著府衙大人正因為流浪漢前後忙活,沒空理會他們兩個,又說道,「府衙大人深明大義、憂國憂民,肯定不會怪罪我的。」

江豫招招手,手下湊了過來,「城內凡是能躲藏之地全力搜查,有可疑人物不用向我稟報,讓人盯住。錢森那邊也不要掉以輕心。」

手下點頭應到,隨即率人出了雁然府衙。

「於副官,何時到雁然?」

「最多再有兩個時辰。」江豫說道,他把綉春刀拿到手中,「走,到城門口看一看。」

日頭向西,胡離兩人出現在雁然城門口。

昨日守城的侍衛正當班,他撓了撓額頭,略顯局促,顯然駐守在雁然城的門口還沒見過京城裡來的大人物。

而且這大人物還是錦衣衛。

守城侍衛瞥見江豫手中的刀,扶了扶並未歪掉的帽子,仔仔細細的把當晚的情形在腦子裡回憶了一遍,才萬分肯定的說道,「我記得清楚,只有一人出入雁然城。」

胡離心中覺得有些古怪。

現下所有的線索指向,無非是那位錢老闆。

而錢老闆雖有些背景,在江湖上也算是一號人物。但此人是生意人。在通往胡人與大明邊界的官道上開了一家小客棧,也無非是為了掩人耳目與胡人做生意。

這樣一個唯利是圖的生意人,膽子雖大。若說殺了時家是為了梁王地圖,這其中的利益像是吞下一頭大象,嫌疑很大。但殺害季家毫無利益可言。錢森向來無利不起早,不是他的作風。且不說如此,但論錢森的武功,怕是做不到殺人於不動聲色。

「確實只有一人?」胡離問道。

「確實只有錢老闆一人。丑時,我記得很清楚。」侍衛話罷。

城門外一人策馬而來,風塵僕僕,眉頭深鎖。胡離定睛一看,那策馬之人正是於副官。

於求勒馬,將通關文牒交與守門侍衛,隨後翻身下馬,畢恭畢敬的對江豫拱手喚了一聲大人。

「回來了?」

「是,罪臣已經送到迤嶺,屬下沒停腳直接返回雁然城。」於求急表忠心,立刻回應道。

於求連身上的衣裳還是那日見他的那一套。衣袍上的黃沙積成一堆,因為人來的匆忙,連伸手去抖掉的時間都沒有。

江豫點點頭,並不多說。

「於求想,大人辦案子必然需要我的證詞,於是沒敢當誤時候。」

「於大人對前天傍晚可還有印象,若是尋畫師畫一個畫像可否能實現?」胡離見縫插針,江豫只是點頭並不言語,於是只好他站出來說話。

於求對胡離的印象不深。當日碰見,情況不一般,他全部的心思就放在季家和江豫身上,只當胡離是個幫忙趕車的。而現在胡離還站在江豫的旁邊。

「這是……誰家的公子?」於求混到如今的地位,全靠他不錯的刀法,而官場上也得益於此,升到副官沒有什麼阻礙。這些人輕狂於是遠比不上府衙大人的玲瓏心思,這會兒瞧見個平白無故冒出來的人站在江豫旁邊,心中有氣,於是爭先恐後的犯起蠢來。

「回於大人,在下胡離,」胡離拱手笑道,「家就在雁然,師承無相禪斗徐季。」

無相禪斗,於求聞所未聞,他微微皺了下眉。

胡離毫不介意,然後毫無愧疚之心的把他師叔這尊大佛搬了出來,「於大人可能沒聽過。但白懷水是我師叔,我們是同門。」

果不其然,這位於求也認得白懷水,他當即眉間的陰霾一揮而去,說道,「原來是白公子的師侄。果然也是青年才俊,年少有成。」

胡離並沒覺得自己哪裡和青年才俊還有年少有成挨上邊。

如果被隨時當做頂鍋的算是年少有成的話。

再者就是他那個花孔雀師叔到底在京城是個什麼人物?難不成犯了什麼事,才和錦衣衛這群人這麼熟絡。

胡離迅速在心裡給白懷水貼了個徒有其表專門惹是生非的標籤,暗自把師叔從內到外都諷刺了個遍才罷休。

「於大人才是,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官。」

兩個人一來一往,但都並不執於對方。

昨夜通關的只有錢森一人。店小二所說的黑衣人卻憑空消失了,只寄希望於此刻在滿城搜索的錦衣衛。而另一條線索指向的錢森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三人一道回了府衙,傳喚了錢森。

不一會兒錦衣衛的人帶了錢森過來。

府衙大廳的門窗緊閉,門口守著數名錦衣衛。

錢森穿了一件紫色的綢布衣裳,矮胖的身材,眉間是商人常見的狡黠,舉手投足之間倒是有江湖人的氣質。

現下被府衙傳喚也未在他臉上瞧見半分不自在。他坦然的在大堂里一站,不問話便也不開口。

江豫抿了一口茶,片刻之後才開口問道,但視線卻一直在茶杯上並沒有看向錢森,「錢森,錢掌柜的?」

「是錢某,」錢森開口,中氣十足的說道,「不知錢某犯了何事,緣由也不給一個,便被拉到府衙來。」

錢森被錦衣衛控制起來的時候,不過還在自家的酒肆里逍遙。江豫不過一抬手,在酒肆附近的錦衣衛就行動了。

江豫瞥了眼胡離。胡離起初只想當做看不見。江豫真是秉承著他的話,把自己當做靶子用,什麼時候都要最先踢出去。

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胡離清了清嗓子,「錢老闆可是今日丑時趕回雁然城的?」

「沒錯。」錢森大大方方承認道。

「那麼昨日傍晚你可是在自家客棧旁,但過門而不入。」

「是的,沒錯。」錢森說道,「我不過想在客棧停一晚上睡一覺。門口都是護衛,必定是出了大事,我入了門這一覺根本睡不成,於是我連夜趕回了雁然。」

「嗯,」胡離從座位上起身,繞著錢森走了半圈,「錢老闆所說與你家小二所說一致。」

「所以,現在能放錢某離開了嗎?」錢森瞥了胡離一眼,府衙的事兒何時要一個毛頭小子才評說了。他活到這麼大歲數,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如今被個毛頭小子教訓,他臉上更不高興了。

「錢老闆說這話還尚早,胡離還沒有問完,別急。」胡離說道,坦然接受了錢森的一聲輕哼,從容得繼續問道,「錢老闆在官道上做什麼,不會只是為了到客棧歇腳吧?」

胡離這話一出。

府衙大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在座位上小幅度的蠕動了一下,清了下嗓子。

「錢某不過是去看一個老朋友而已。雁然城門口的侍衛都知道,錢某隔一個月就要出雁然一次,三日內必歸。」

胡離回頭看了一眼府衙大人。

府衙大人挺了挺身子,無視了胡離投過來的視線,儼然是決定閉嘴不吭聲了。

一個月出一趟城,這件事雁然城的人都心照不宣。

胡離本想順著私自販賣給胡人兵刃的事情嚇一嚇錢森,隨即再引到命案上。但府衙大人閉嘴不吭聲,錢森咬死是去看老朋友,不抓到點實際的把柄,兩個人是不會鬆口的。

這兩個綁在一根繩上又肥又老的螞蚱。

「那錢老闆就請回吧,以後再有事情江大人還會派人去請錢老闆來的。」胡離說道。

錢森張嘴就想罵這毛頭小子。

江豫漫不經心的接過話茬,「錢掌柜最近幾日就不要再出門看老朋友了。」

話里話外就是讓錢森好生在自家酒肆里待著,不要伺機亂跑,不然亂棍打死。錢森當然聽得出江豫的話外之音,他哼了一聲,拂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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