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9章 行路

寅時三刻。

天還沒亮,胡離一夜沒睡,收拾了一番到了黑馬鏢局門口。雖然時間還早,但黑馬鏢局燈火通明,院里有人小聲說話。

胡離剛站定,發現左手邊不遠處的位置,昨日才見過的江大人江豫正站在那兒。

江豫看到胡離之後,微頓了一下,繼而將視線挪走了。

一盞茶之後,黑馬鏢局開始有序的將召集來的鏢師排好隊,管家拿著名冊,一個個的篩選。

大堂里比胡離來得早的比比皆是。金刀門徐誠也在其中,徐誠瞧見胡離面色不虞的對他輕哼了一聲,想是還記著仇。

這次關係重大,但凡是黑馬鏢局能在雁然地界能叫到的鏢師全都叫上了。胡離這幾日正在城中也無事,沒有白懷水那日對江豫所說的那番話,他也必然是此行中的一員。

胡離利落的在空白的一處簽了自己的名字。

回了無相禪斗,時越給自己換了身黑色的衣裳。

「師兄,你看我這身去走鏢怎麼樣?」

「走什麼鏢。」胡離瞥了時越一眼。時越心裡那點小九九,胡離清楚的很。

「反正鏢師那麼多,我半路混進去不就成了,出了雁然城誰還認得誰?」

「你還真以為錦衣衛不會跟著?」胡離嗤笑了一聲,「江豫肯定要想辦法的,這事兒搞砸了,他們錦衣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你就在門派里待著,哪兒也別去。」

「師父,師弟就托您照看了。」

徐季懶洋洋的唉了一聲,長吁短嘆的發表高談闊論,叫時越為門派多考慮,莫要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閑逛。

不等時越反駁,胡離已將這事敲定,起身背了刀出門,往府衙去了。

時越安生的坐了一會兒又坐不住跟了上去。徐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乾脆裝作睡在了搖椅上。

他離胡離有十米遠,眼看著胡離舉起黑馬鏢局的腰牌進了府衙。

時越借著商鋪遮著身子,將府衙外側看了一遍。

每個入口都有兩個錦衣衛看守著,佩刀都在身上。

內部就更不用說,時越咬了咬牙,這怕是連只蒼蠅都飛不出來。

府衙的前廳,黑馬鏢局的鏢師聚集在此處,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這些人走江湖走慣了,和黑馬鏢局簽了長期協議也是為了賺點補貼家用的錢。這會兒突然跟朝廷扯上了關係,一樣都是賺錢,但心裡也嘀咕著。

這朝廷辦事,何必找上群江湖裡走鏢的。

但這話得埋在肚子里,說出來指不定要惹出什麼禍事來。

胡離尋了個靠門的位置,安生的坐著,打量起大廳內的人。他們或坐或站,但瞧得出來皆是有些心有惴惴。

這其中有幾人,胡離瞧著眼熟,但也有人眼生的很。

徐誠撩了胡離一眼,立馬哼了一聲,老臉一拉。

金刀門的徐誠不知道想了什麼法子也混了進來,胡離心想,怕是徐誠的身份洗得一乾二淨不若早被錦衣衛揀了出去。胡離瞥了一眼正中央坐著的富態的府衙大人。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江豫進了大廳。

他眼光如刀一般,快速的在大廳里掃了一圈,視線若有若無的在徐誠身上掃了掃,隨即視線又放在了府衙大人身上。

府衙大人一訕,起身迎了人,「江大人,鏢師都到齊了。」

這狗腿的模樣,胡離心裡罵上一句。

「可以了。」江豫吩咐了一句。

府衙大人朝身後的師爺使了個眼色。師爺拿出名冊,清清嗓子念了十餘個名字,隨後合上,退到一邊。

「被喊到名字的人,即刻隨隊伍出發。餘下的留在雁然城,等消息,隨我出發。」站在江豫左邊那人說道。

官職定是不小,許是個副官。胡離打量了他兩眼才隨著人流往外走。

府衙門口停著兩輛黑馬鏢局的鏢車,眾人沒當誤功夫,即刻就出發了。

從雁然城到迤嶺起碼要趕三日的路。沿途都是黃沙,好在夜裡有一間小客棧可以歇腳。那家客棧的掌柜還有些能耐,在江湖上混得不錯,前幾年非不顧阻攔在那鳥不拉屎的地兒買了個破客棧。

尋常讓人背後罵著人傻錢多,如今倒是便宜了胡離他們。

夜裡好在還有個能歇息的地兒。

因著流放迤嶺的官員有一百多名,江豫把官員劃分了兩批,等這一趟結束之後,雁然城那邊副手於求帶著的另一批即刻出發。

鏢車軲轆在沙石上走得磕磕絆絆,鏢旗獵獵。

隊伍里大都是正值壯年的男子,上了路也很少歇腳。

胡離牽著韁繩,偏頭往後方看了一眼。

不緊不慢跟在隊伍的那位,穿了一身黑,頭上戴著斗笠,腰間換了一把刀鞘雕刻精緻的短刀。他眉輕皺著,在胡離望過來那瞬間,警惕的將視線移了過來。

胡離扭過頭來,心中瞭然。果不其然,江豫果真是跟在隊伍中間。

若是押送其間出了差錯,江豫也一樣逃不掉。

走在隊伍中間的徐誠提著大刀,全然找回了當年在金刀山上那股子氣勢,哪兒里像個護鏢的,活像個搶鏢的,大吵大鬧弄的整個隊伍都不得安生。

胡離微微歪了下頭,刀鞘碰到了額角。

「前邊那個,走快點,晌午沒吃飯?」徐誠沒在周圍討到好,又不想損了面子,朝胡離直嚷嚷。

胡離伸手壓了斗笠,沒給徐誠任何反應,這會兒天正熱著他懶得跟徐誠吵。而且一個徐誠,他也不必與他吵。

徐誠不明不白的混進隊伍,不時刻藏好尾巴還如此大聲吆喝。心眼沒長,力氣不小也沒什麼用處。

徐誠一看胡離沒反應更為得意了,他把刀背往肩上一放,好歹是揚眉吐氣一把,吆喝道,「瞧見沒,他怕了。這雁然城大名鼎鼎無相禪斗的大徒弟,就這麼慫了,啊?」

他又嚷嚷了一會兒見沒人理他,也就顧自的歇了。

本是跟在隊伍里的時禹半晌之後抬頭往前看了看而後立刻重新垂下了頭去。他聽得清楚,方才那大漢提到了無相禪斗。

前頭牽著馬的,和他小兒子出於同門。他那小兒子是否也在隊伍里?那無相禪斗的大徒弟在這兒,是不是與他也有些牽連?

他隱隱的有些憂心,但卻不敢做多餘的動作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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